呸!好大的臉,說這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趙氏低頭暗罵'舉人家的小姐會看上你家?'人家有權有勢的,早就放話要給小姐找一個秀才。老陳家就是個普通的農戶,陳有仁當時連個童生都不是,陳老太倒是異想天開的想去李家提親,可壓根就沒有媒人願意去現眼。
陳老太可不記得這些,吐沫星子亂飛,說的更來勁了:“人家李小姐長的好看,家裡又有錢,她要進門,老大早就高中了!”
見陳老太越說越來勁,陳老漢連忙開口,“都是些陳年舊事還提它做什麼!天也不早了咱們該回家了!”
陳老太還有些意猶未盡,不過想到不用再掏腰包,她才住口。“元姑,咱們回去吧!”
大房兩口子廢了半天的口舌,趙氏更是白白被罵了一通,心中如何捨得放他們離開。陳有仁擺出一副痛苦又糾結的模樣,嘆氣道:“唉!說來說去,都怪兒子不爭氣,不能早早讓爹孃享福!”
趙氏則假裝哭泣着說道:“爹孃!您二老就可憐可憐相公吧!自打中了秀才,相公就憋着一股勁,等着再下場給爹孃爭個舉人回來!爲了這個,相公天天讀書到天亮,娘!您老看看您大兒子是不是憔悴了,這都是熬夜熬的啊!”
陳老太擡眼一看,大兒子的確是眼下發青,面色委頓,“老大啊!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陳老太見老大容顏憔悴大爲心疼,說道:“我的兒啊!讀書也不急,做什麼糟蹋身體啊!”
轉頭又衝着趙氏呵斥道:“你這個蠢婦,你是死人啊!讓你到鎮上是來伺候老大的,他天天讀書熬夜,你不知道勸着些?要你有什麼用?還不如回去餵豬去!”
趙氏暗恨,怎麼又是我的錯!
哼!陳有仁哪裡是讀書熬夜憔悴的?他自己心裡最清楚!早就聽說那死鬼惦記上春風樓的賤人,天天拿着出去回友人的名頭,誰知道去哪花天酒地了!
自己的相公一肚子花花腸子,趙氏早就心知肚明,年輕的時候,她還會和他鬧一鬧,如今,年紀大了,都是做奶奶的人了,早就不在意這個。
哼!陳有仁再花心,也不敢把外面的野女人帶回來。不爲別的,就衝自己生了三個兒子,下面的親孫又年紀輕輕中了秀才,她這正室的位置就沒有人能撼動。
如今趙氏最看着的是銀子,每個月從老太婆手裡弄到的銀子,大部分都變成她的私房。現在平白無故的被死老太婆罵還不是爲了多弄點銀子!
趙氏隱晦的瞪了陳有仁一眼,看在要錢還要藉着陳有仁的名頭,她且暫時忍耐了。
陳有仁和趙氏夫妻搭檔多少年,從老太太手裡弄了不少好處。自然不能得罪了這個搭檔,連忙安撫的給她一個眼神,才滿臉愧疚的說道:“娘,不怪趙氏!都是兒子太心急了!”
“兒子沒有用!鬍子一大把才中了秀才,若是不再拼命,這輩子就沒有希望報答爹孃的栽培了!“陳有仁誠懇的說道:“娘!兒子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努力考個舉人回來!”
陳老太見大兒子慘兮兮的,心中早就鬆動了,一把拉着作勢要跪下的陳有仁,說道:“老大,娘相信你,算命的都說你是文曲星下凡,那就錯不了!”
“娘!兒子謝謝您!“陳有仁知道銀子要到手了,心裡是樂開花,臉上卻還是一副誠懇的模樣。
陳老漢也暗暗感慨,罷了!供了老大這麼多年,也不再乎多這一回,這家裡的銀子又少了,還是要好好想想法子多掙錢啊!
“老大啊!十來銀子可不是小數啊!“陳老太雖然首肯了,可真到掏錢的時候又心疼了。
好在這一趟來鎮上,她並沒有帶這麼多錢,想到暫時不用掏錢,老太太舒服些,說道:“娘身上也沒有帶這麼多錢,等下回再捎來吧!”
趙氏可不願意白白被罵,連忙說道:“哎呀!娘!相公急等着書看呢!若是晚了,怕書就賣光了!不如媳婦跟你們回去取吧!”
陳有仁也害怕夜長夢多,又擔心銀子到了趙氏手裡,自己拿不到,連忙說道:“還是我陪爹孃回去吧!說來我也許久沒有回家了!該回去看看!”
趙氏如何不知道這個男人的秉性,銀子到手了,還不知道拿到哪個消金窟去了呢!搖頭道:“相公你還要留在家中苦讀,跑腿的事情還是我做的好!”
見這對夫妻爭着搶着要回去拿錢,元媛不厚道的笑了。
“大哥,大嫂,瞧瞧你們這滿頭大汗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搶肉包子呢!”
十兩白銀,那可比肉包子更好啊!
大房兩口子還不敢得罪小妹,訕訕的賠笑着,元姑說笑了!
元媛見識了她們三言兩語就哄騙了陳老太的技能,不打算繼續看戲了!
開玩笑!家裡積攢的每一分錢,都要拿來改善生活,可不是給這些寄生蟲糟蹋的!
元媛下意識的忽略了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寄生蟲的事實,板着臉,說道:“前幾天,大嫂不是剛剛從娘那裡拿了買書的銀子?怎麼現在又要買書啊?”
陳老太被她一提醒,也回神喝道:“趙氏,是不是你貪污了!”
趙氏連忙擺手,心中恨死了元媛,臉上卻不敢露出半分,賠笑道:“那是給我們家寶買的書!”
陳老太聞言,半信半疑的瞪着她,想要看出兒媳婦是不是撒謊了,可惜,趙氏和這個婆婆打交道多年,早就練就了面不改色說謊的本事。擺出一張清白誠懇的臉,愣是讓陳老太看不出一絲端倪。
“哼!你可別讓我找到你撒謊,否則有你好看!”
元媛無所謂的笑道:“原來是給家寶買書了啊!”
“哎呀!不對啊!“元媛突然一拍手,說道:“家寶不是中了秀才了嗎?怎麼還要買書啊?”
陳有仁也厭煩了,小妹今天是怎麼了,胡攪蠻纏一通。可當着爹孃的面,他也不好呵斥,只好耐着性子,說道:“元姑,這你就不懂了,秀才只是開始,家寶若是要中狀元,還有多多讀書呢!”
“原來多讀書就能夠中狀元了啊!“元媛假裝天真的拍手笑道:“家寶是秀才,大哥你也是秀才,那你們要讀的書一定是一樣的吧!”
陳有仁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煩,說道:“那是自然!”
“嗷--!“元媛歪着頭,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是這樣,那大嫂已經給家寶買好了書,大哥做什麼還有再買一份呢!”
陳有仁聞言,臉色一僵,陳老太已經回味道:“是啊!老大,你和家寶都是秀才,看一樣的書,還浪費銀子做什麼!一起看就是了!”
趙氏暗暗剜了元媛一眼,賠笑說道:“哎呀!娘啊!這,這雖然書是一樣的,可家寶要天天讀啊!相公也是要,要,那個什麼不離手的!當然要一人一本才行啊!”
陳有仁被媳婦提醒,眼睛一亮,連忙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搖頭晃腦的說道:“聖人云'手不釋卷',此乃激勵我等讀書之人,一定要勤學苦讀方能出人頭地啊!”
陳老太目不識丁,見兒子一副姿態,已經深深折服,連連點頭道:“既然有道理,那還是應該買的!”
元媛暗暗翻個白眼,老太太也太好忽悠了,這會兒,您老人家不心疼銀子了?說道“我有一個好辦法,不但能讓大哥和家寶都有書讀,還能讓你們印象深刻又不用花錢!”
聽到不用花錢,陳老太眼睛一亮,說道:“還是我家元姑聰明,快和娘說說,什麼辦法!”
元媛對於陳老太隨時隨地的讚美自己已經習慣了,笑眯眯的說道:“既然家寶的書已經買回來了,那就讓大哥照着書抄一遍好了!”
陳老漢暗暗點頭,這是個好辦法,花費些紙張和筆墨可比買一本新書便宜多了。
“元姑這個主意好!老大你看怎麼樣?”
陳有仁有些氣急敗喪的瞪着得意洋洋的元媛,帶着一絲咬牙切齒的說道:“抄書太浪費時間了!”
元媛撲哧一笑,當然浪費時間了,現代的老師們不是最喜歡用這個方法懲罰不聽話的學生嗎?對於喜歡啃老的人,也該好好懲罰一下呢!既然你是讀書人,那就照着讀書人的法子來好了!
趙氏還惦記着陳老太手裡的銀子,連忙附和說道:“是啊!太費事了,快下場了,相公和家寶的時間金貴耽誤不得呢!”
陳老漢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陳老太還捨不得銀子,拉着嘴角,說道:“我看元姑這個主意不錯!”
老太太是打定主意不想掏錢了!陳有仁心中大恨!
“罷了!也是兒子異想天開了,指望下場拼一拼,能夠給爹孃帶來一場富貴!只可惜啊!--唉!“他的話裡彷彿有無盡的委屈和抱負,卻沒有說完,統統留在最後那一聲長嘆中。
如同一個生不逢時的人,滿腹經綸,卻無力施展,陳有仁的做派着實打動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