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啊!你這是要生生剜了我的心去啊!“孫氏越哭越傷心,自己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你這個討債鬼啊!做什麼去招惹那有權有勢的人家啊!我的樁子啊!你這個糊塗蟲啊!“孫氏一行哭一行數落:“還有我的樑子啊!你若是還在該多好啊!老天爺啊!你說我這是前世做了什麼孽,讓我遭到這樣的報應啊!”
陳有義聽到媳婦提起早逝的大兒子,心中愈發的酸楚,兩個兒子,一個早逝,一個重傷昏迷不醒,難道真的是自己夫妻兩個前世作孽,才落得這個下場?
“行了!哭有什麼用?“陳老太兒孫衆多,連重孫子也出息了,這心裡對二房也就沒有太多的同情心了,老太太此刻心心念唸的還是這治病的醫藥費!
“樁子自己惹下的禍事,這治病的醫藥費可怎麼說?老孃我可沒有那麼多銀子給他治病!”
聽到老婆子提到錢,陳老漢臉色一僵,可轉念想想他又沉默下來了。
家中有多少積蓄,他是心中有數。可老大家還有兩個讀書人要花錢,再有下面的孫輩也大了,嫁娶的大事也要操辦起來,這些都少不了銀子。
這孩子傷的這樣重,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呢!
“娘!樁子可是老陳家的親骨肉啊!“孫氏知道婆婆刻薄偏心,可此刻她也顧不得許多了,自己兒子還昏迷不醒,當奶奶的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家樁子打十歲起,就養在我哥哥家,並沒有花費家中多少錢糧。孩子學了手藝跟着我哥哥出去做活,回回往家中交錢,如今他成了這樣,娘您難道就真的不管不問了?”
孫氏的話讓陳老太眼神一閃,可是她並沒有因此而妥協,氣咻咻的說道:“他纔多大的人,交回的銀錢也是有數的,就那點錢夠幹什麼的!”
孫氏氣恨交加,眼淚流的更猛,就聽到陳老太說道:“老二,樁子這回的傷能不能治好,治成什麼樣子,我只給二兩銀子,其他的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陳老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個數目,二兩啊,那是兩千文銅錢呢!若不是想到小閨女元姑之前的那番話,陳老太還沒有這樣大方呢!
陳有義也知道自己老孃是個什麼性子,她能夠掏二兩銀子那已經算是多了。可這二兩銀子擱在平時不算少,這個時候怕是遠遠不夠了啊!
陳有義臉色難看,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這一大家子都要用錢,再怎樣哀求怕是老孃也不會多給錢了。
孫明聽了陳老太的話,臉色醬紫,那是氣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青布荷包遞給孫氏,“這是我們的工錢,你先拿着用,不夠我再送來!”
孫氏眼淚汪汪的接過沉甸甸的荷包,這帶着體溫的銀錢讓她的心也有了一絲暖意。
陳老漢除了嘆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老婆子過日子節省,能夠答應給二兩已經算是不少了,現在只希望樁子這孩子只是表面上看着厲害,內裡不要傷的不太重了!
“爹!張大夫來了!“陳有禮終於攙扶着老大夫回來了。
鬍鬚斑白的張大夫是被陳家叔侄揹回來了,老人家此刻還暈暈乎乎的,就着昏暗的油燈,就看見炕頭上躺在一個人。
“我說陳老弟,這三更半夜急急火火的把我這把老骨頭背來,你們家是誰得病了?”
陳老漢連忙拉住張大夫,把他讓到炕前,沉聲說道:“張大夫,是我三孫子被人打了,你給看看吧!”
張大夫還沒有看清傷者,孫氏已經哭哭啼啼的衝過來,哀求道:“張大夫,您一定要行行好,把我兒子治好啊!”
陳有義拉住孫氏,陳老漢嘆息道:“這屋裡就留下老二老三幫着張大夫打下手,其他人先到正屋等着信。”
衆人也知道在這裡礙事,沉默的去了正房,孫氏卻捨不得離開兒子,王氏連忙小聲勸慰了幾句,拉住她,兩個人去廚房燒水準備着。
大半夜的一通吵鬧,陳家小輩也都起來了,一個個睡眼惺忪的等着,見長輩們過來,有心問問情況,卻又怕被陳老太呵斥,大家都暗中看向元媛。
元媛恍惚聽到這家中人來人往,彷彿是誰被人打傷了,只好穿了衣服出來看看。卻見小輩都被攆到正房,二房的玉蓮和陳萱更是神情惶恐,只得安撫她們一番。
見到陳老太,元媛揉揉眼睛,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到老太太說道:“我的兒,你怎麼也起來了,困了吧!趕緊回屋睡吧!”
元媛暗自發笑,'這個老太太寵女無度,簡直是不分時間地點啊!'揚頭問道:“娘,聽說二房的樁子受傷了,厲害嗎?”
陳老太對這個女兒是親切又和藹,可提到受傷的孫子就沒有那麼好了,氣哼哼的說道:“我看死不了!”
她那是想到自己即將保不住的二兩銀子了,陳老漢見孫明臉色一變,連忙開口呵斥道:“老婆子,你就少說幾句吧!”
陳老太可不怕老頭子,不滿的說道:“我怎麼就不能說了,樁子瞧着老實,可你看他惹出什麼事情來了?自己白白捱了一頓打不說,還要浪費家裡的銀錢!”
“誒?他得罪誰了?“元媛的眼睛瞪大了,說到二房的樁子,就是在原主的記憶裡也只是一個模糊的人,因爲這個孩子常年不在家,她這個做姑姑的根本就沒有見過幾回。
穿越而來的元媛更是沒有見過此人,對於一個沒有印象的人,聽到對方受傷了,元媛只是微微同情一下,卻更關注對方是如何被打傷的。
“那個死孩子,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好好的竟然敢去招惹地主家的小姐,你說說他是不是自己作死啊!“陳老太肉痛自己的銀錢,就萬分的不待見自家孫子,口氣愈發的刻薄了。
“什麼地主家的小姐?“元媛精神大震,莫非是有什麼姦情?長工和小姐?好一部浪漫而曲折的愛情故事!
“別聽你娘胡說!“陳老漢見老太太口沒遮攔,急忙呵斥道:“夜深了,你們都回去睡覺吧!”
陳老漢難得繃着臉,小輩們不敢開口,一個個低頭回屋去了,當然這其中有幾個人能夠繼續睡着,又有誰徹夜不眠就不得而知了。
元媛回到被窩,沒有立刻睡着,腦子裡胡思亂想着現代看過的各種小說,電視,總之都是窮小子和富家女的愛情,也不知道這個家裡會不會也出現這樣的故事。
睡的遲自然醒的遲,第二日,元媛吃完飯已經是日上三竿,早起下地做活的人都回來了,孫氏紅腫着雙眼小心翼翼的端着熬製好的湯藥送進兒子房間。
作爲姑姑的元媛進去看了一眼,炕上那人臉上或青或紫,額頭包裹着布條,上半身並沒有穿衣裳,橫一道斜一道的纏着白布,薄被子搭在腹部,左腿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伸在炕沿上。
這是受了多麼嚴重的傷啊!只看樁子這造型就知道這個孩子被打慘了,而他本人壓根就沒有睜眼,孫氏和丈夫兩個人滿頭大汗的在給他喂藥。
元媛見狀,轉身回屋,正屋裡,陳老漢攥着菸袋,眉頭緊鎖,不時的嘆氣,一旁的陳老太在納鞋底。
“爹,娘!樁子瞧的挺嚴重啊!“元媛見陳老漢並沒有抽菸,就沒有沒收他的菸袋。
“是啊!這孩子遭大罪了!“陳老漢又是一聲長嘆。
“那都是他自己作的!“陳老太嘴皮一吧嗒,刻薄的來了一句。
“總歸是咱們自己的孩子,你就少說幾句吧!“陳老漢拉開裝菸葉的荷包,擡頭見小閨女狠狠的正瞪着自己,又把荷包的口拉緊了。
“我憑什麼要少說,他這一折騰,我可少了二兩銀子呢!“陳老太用力拽緊手中的線。
“唉!你那二兩銀子夠什麼的!你沒有聽昨晚張大夫的口氣啊,就咱們樁子這情況,沒個五六十兩銀子怕是難好利索了啊!“陳老漢重重的嘆息中夾雜着無奈。
“誒?要這麼多錢?“元媛也是知道這個家的家底,暗暗撇嘴,'想不到古代也是一樣的,窮人是不能生病的!難道是遇到了黑心大夫?’
“樁子傷的太重了,皮外傷就罷了,他那左腿可是生生被人踩斷的,雖然被接上了,可人家張大夫也說了,保不好將來是要瘸了。還有他的內傷,纔是要花大價錢呢!“陳老漢說說也有些心酸,這孩子太可憐了!
“那個大夫技術怎麼樣啊?骨頭都接上了,還要變成瘸子?“元媛納悶道:“爲什麼不去鎮上的醫院,不!我是說去醫館!那些大夫應該更高明的!”
陳老漢嘆道:“那打人的說了不讓在鎮上治病,咱們家沒錢沒勢的如何惹得起!”
陳老太卻是氣憤填膺,說道:“不就是個土財主,打了人竟不給醫藥費,真是沒有天理!”
老太太心心念唸的可不是爲孫子抱不平,還不是惦記着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