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輝瘦弱的身軀此時怎麼看,都是正義的化身。他目光如電又掃向四周,沉聲對衆弟子說:
“莊主之位,早已經被老莊主傳給了三弟餘長樂,我絕不去做這無恥卑賤的小人!”他把餘長慶的人頭高高舉過頭頂:“謀奪莊主之位,我替老莊主清理門戶,再有仿效者,人人得而誅之!”
他說完,隨後把人頭遠遠地拋去,衆人沒有一個敢多言。
“來人,有請莊主大人!”餘長輝又一擺手,一陣嘩嘩啦啦的鐵鏈響聲過後,四名弟子攙扶着一個瘋漢來到廣場之上。顯然這一切都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幕幕如同登臺亮相一般,緊湊而又恰到好處。
只見這瘋漢頭髮蓬亂,滿臉污穢,周身古銅色的衣服條條破裂。他左手拿着一隻撥郎鼓,右手抓着一隻黑乎乎的雞腿,手腳之間,均有手臂粗細的合金鐵鏈。
他根本不理衆人的目光,滿臉無意識的傻笑,左手晃兩下撥郎鼓,啃一口右手上的雞腿,自言自語地嘟囔着什麼,忽爾又哈哈大笑,忙得不亦樂乎。
這是……
凌羽瞳孔一陣收縮。他隱隱看出來了,這可能就是前莊主餘長樂!
二伯余長輝望着眼前的瘋漢,滿臉悲苦之色。
他一步跳下桌面,大聲地喊道:“三弟!”一把抱住瘋子失聲痛哭。不過在凌羽看來,這就是一場戲,是一場‘鴻門宴’殺人立威之後的延續。二伯其人,凌羽隱隱覺得他陰險異常。
只聽餘長輝邊哭邊說:“三弟,二哥實力太低,沒有保護好你,更無法戰勝餘長慶,只能出此下策……三弟,二哥向你保證,二哥有生之年,決不讓你吃苦受凍,二哥一定要讓你過上好日子。三弟……”
隨即他轉過臉來向身後的弟子說:“給莊主打開鐵索!”
“是!”有弟子大聲地回答着,取來寶刀利刃,不斷地砍向餘長樂的鐵索。餘長樂雙手舉起嘩啦啦的鐵鏈,不斷地傻笑着。
凌羽突然看到了他的目光,四目相對微微一愣。
凌羽看得到,那絕對是一道理智而驚訝的目光。僅僅眨眼的功夫,這道理智的目光瞬間消失無蹤,餘長樂再次變得呆傻不堪。他流着口水向凌羽舉了舉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口,隨後丟向了一旁。
凌羽心中微微吃驚。要不是自己是個漫畫家出身,還真觀察不出眼前這一幕幕的戲劇的真實內容。他心中暗歎,這餘雪蕊的父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此時的裝瘋賣傻,或許爲了後面更爲有力的反擊吧。
叮叮鐺鐺,鐵索砍了半晌,終於象徵性地砍成幾段。又有弟子把鑰匙取來,打開了剩餘的鐵鏈。餘長樂晃悠悠地被四個弟子拉走了。
衆人一陣沉默。
“師叔!”索友謙突然雙膝跪倒在地,而向餘長輝聲淚俱下。他顫聲地說:“莊中不可一日無主,如今莊主大人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你不做這莊主,讓弟子怎麼是好?!”
衆人面面相覷。此時立即有一百多弟子呼啦啦上前單膝跪倒在地:“請師傅就任莊主!”
原餘長慶的衆弟子早已經看懵了,最初師傅任莊主的得意還沒完全消散,接着就親眼看到被灌得大醉的師傅被人斬殺當場。他們被眼前的事情震驚了,而後就是絕望。他們根本料想不到會出現這樣的一幕。
在剛剛一戰之中,他們傷殘累累,如今見到自己的師傅被斬殺當場,面對着餘長輝金一星高手和一百多名幾乎處於體力巔峰的衆弟子,現在更是沒人敢說什麼。他們眼見大事已去,爲了能活下去,竟然也單膝跪了下去。
“你們放肆,還不快起來,”餘長輝把頭轉向帶走的瘋漢大聲說:“這纔是你們的莊主,還不快去拜見!”
衆弟子長跪在地,根本不爲所動,此時又有五十多名弟子跪在了地上。
凌羽也隨着衆人跪倒在地,內心卻是一陣冷笑,但他的表情卻平靜依然。
“請師傅繼承莊主之位!不然,弟子就長跪不起!”其中一個弟子大聲地說。
“弟子長跪不起!”衆弟子異口同聲。
餘長輝沉思了一會兒,這時才轉過頭來長嘆了一聲:“這莊中也不可一日無主,也罷,我暫時攝這莊主之位,等三弟神智恢復了,我再把這位子交出來便是。”
他說完,緩步向大殿走去。所有的人緊緊跟隨,舉行新莊主繼位儀式。片刻之後,廣場上除了狼藉的杯盤和幾具殘屍之外,再無一人。
整整一個晚上,落紅山莊之內,莊主如同走馬燈一般的不斷被換,不斷有人被山呼‘參見莊主’,這真是讓人有些頭暈,不過這一切總算是結束了。
當凌羽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宿舍時,天光已經微明,落紅山莊持續了整整一夜的鬧劇也接近了尾聲。
走進了房間之中,他呆呆地望着胡樂的那一張空鋪,心中一陣感嘆。突然他靈機一動:以餘長輝的心計不可能放過餘雪蕊,這可真是沒有一點兒道理啊。
凌羽緊緊關住了房門,把嘈雜聲擋在門外,他晃了晃頭,並沒有去開燈,而是不斷地在房間踱着步子。
“還是那張最後的王牌!那是什麼,是我自己嗎?”凌羽喃喃自語:“老莊主已經失蹤很久了,這最後的王牌依然是向黑勢力獻寶,才能保住落紅山莊。……”凌羽重新把有關落紅山莊發生的一切仔細理了一遍。
他回憶起了最初在大殿中見到高高在上的餘長慶的眼神,和兩個‘很好’的說話。他更加肯定,莊中要獻給黑勢力的寶十之就是他凌羽本人。
如今落紅山莊大事已去,以捉到凌羽來換取落紅山莊的存活,這是落紅山莊如今的唯一出路!想到這裡,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須儘快地離開了,否則很可能有未知的危險。
逃吧!凌羽一刻也不停地向門口走去。
突然間,門縫處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輕響,一道黑影自窗前一閃即失。凌羽一驚,他打開了房門,門外空無一人。一股冰涼的空氣和着遠處廣場上的吵鬧聲隱隱傳了進來。
他又轉回屋,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張摺疊的小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