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街頭,兩個放學的女生並肩而行。她們手中各捧着一本畫報,在人流中邊走邊看。
高個女生突然手扶眼鏡驚聲說:“‘魔域城主’獲漫畫特等獎啦,真名竟然叫‘凌羽’?!”她這一聲尖叫,惹得行人紛紛側目。
她偷眼四下一看,吐了吐舌頭。
“對啊,你才知道?”矮個女生揚起臉來笑着看她,那份沉浸,早已經忘記了周圍無數的眼睛,“我就知道這人能行,他只有十五歲,看照片還挺英俊的。”
高個女生一臉壞笑地舉起食指,輕點着女伴說:“哈,春心大動!這兒有地址,家在烏林灣村,哪天我陪你見見?”
“去你的,瞎扯啥?!”矮個女生嬌羞地瞪了她一眼,隨後一臉嚮往的神情說:“不過我就是喜歡他的漫畫,他的畫裡,女孩男孩都很有個性。”她邊說邊把新畫報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
教室裡,一個男生邊收拾着書包,邊打開一本畫報。
“嘿,原來‘魔域城主’和我一樣大哦,他可是出了七部作品了!”
另一個男孩伸過頭看了一眼,聲音中帶了幾分妒嫉:“哦,山村裡的小子,能闖出這份名氣,還真不簡單,明天我也要接着畫。哦……他叫什麼?”
“凌羽,這可是他的真名,這兒還有他的照片和住址。”
男生伸過頭望了兩眼,若有所思地說:“哦,這下電視臺的《‘魔域城主’大猜想》節目也該結束了,三年了,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
明亮考究的辦公室內裡,一個黑衫中年人把肥胖的臀部勉強擠在一張轉椅中。他點燃了一支雪茄,又隨手操起一份桌上的文件,溫熱的室內頓時充滿了甜得發膩的雪茄味。
男秘書匆匆走進來,手裡捏着一本畫報。
他邊走邊指着畫報上的照片說:“找到了,幫主,這個小子叫凌羽,肯定就是凌海東的兒子!”
“哦?!”中年人立即熄滅了雪茄,劈手奪過畫報。他擠在肥肉裡的兩隻小眼睛,怔怔地盯着雜誌上的照片。突然他臉部橫肉微微扭曲,兩眼突然放出了湛湛的精光。
他表情激動,狀若癲狂,用肥厚手掌“啪啪”地拍打着畫報,聲音嘶啞地說:
“是他,是他!和凌海東長得一個德性!”
他突然擡起頭,眼中閃着寒光,恨恨地吼道:“凌海東,你好算計,你把老婆孩子藏在了烏林灣這個鬼地方,讓我苦苦地找了十五年!哼!我要爲我的老六報仇,我要爲師傅的孩子報仇!!”
秘書呆呆地望着老闆,一時不知所措。
“去把戴金找來,今天晚上多管齊下,他們誰也不要跑,就是錯殺一千,也要把這兩人找出來!”胖男子說完,把畫報隨意向空中一拋,畫報劃過一道弧線掉進了門口的垃圾桶。
……
深秋的冷風,掠過無際的荒原,風中雜了些細小的雨滴。烏頭山雲霧迷濛。在通往烏林灣村的山路上,一輛山地車,在風中疾馳,兩條烏黑粗壯的避震器在顛簸中不斷地吞吐、伸縮。
騎車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個頭瘦高,揹着一個深藍色大書包,一身湖藍色的運動衫,包裹着瘦弱的身軀。他邊走邊望了望車把上的生日蛋糕,心中不由得一陣興奮。今天是媽媽的生日,他特意花費了兩個多小時,連續跑了兩家蛋糕店,現制了一隻大蛋糕回來,媽媽的生日他從不會忘記。
凌羽生在九天帝國的烏林灣村。媽媽帶着他生活得異常清苦,他從未見過爸爸。他九歲開始學畫。雖然已經有些晚了,不過他天天堅持,進步神速。
三年前他更是以‘魔域城主’這個筆名開始發表自己的作品,從此一發就可收拾,很快成爲漫畫界中幾個‘大神’之一。
此次帝國漫畫大賽,他一人獨得綜合特等獎、最佳人氣、最佳造型等四項大獎,因此一炮走紅,名動九天帝國漫畫界,這相當於給他的未來的道路鋪滿了鮮花,他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今天,他要和媽媽開個慶祝會,邀請同村的好友同學們一起來分享他的喜悅。
想到同學好友,凌羽的笑容不由得增加了幾分。左雄飛是他的死黨,聽到凌羽獲獎後,他只是撇嘴說:“爲啥老是讓別人評判你好還是不好?爲啥不能自己掌握命運?這個世界,一切得靠拳頭說話!”
他對此不以爲然,甚至對於左雄飛的說法有些反感。
千年前的一場大瘟疫,奪走了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類。剩餘不足百分之一的漢民族,把那段病毒基因,併入了體內,人類的基因從此發生了重大變化,建立了強大的九天帝國,超級強者因連年戰爭而誕生。只要訓練得法,身體就會變得無限強大。雖然有傳聞十年後大災難會再度降臨,不過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對這個傳說嗤之以鼻。
最常見的強者就有銅星、銀星和金星三種戰士,每個星級又分爲五個等級。左雄飛就是一個連做夢都想成爲強者的人,據說他已經有了銅三星強者的實力,與血狼有一搏之力了。
凌羽的身體雖然也算得上強悍,但他不喜歡強者,媽媽也不允許他參加訓練。他的漫畫幫助了村裡的很多人。在他的心中,雅緻的漫畫人,比整日喊打喊殺的戰士要強上千倍。
他擡頭看了看天,烏雲翻滾,天光漸暗。秋天的雷,如同一面鐵皮大鼓在天邊滾動。瑟瑟冷風,在廣袤的荒原中掀起陣陣草Lang,經久不息。
自行車沿着小路急馳而行,小小的山村就在眼前。那裡有他多年的玩伴,同學和衆多善良的鄉親,那是他的家。
突然,自行車發出‘吱呀’的剎車聲,他條件反射般地停住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襲上心頭。在風中,他聞到了一股茅草燃燒的煙味兒,烏林灣村,隱約間有股股黑煙冒出,又隨風消散。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凝神遠望,幾條粗大的火舌突然間竄向空中,把陰霾的天空映得血紅一片。
“火!”凌羽驚叫出聲。
他掙扎一般,腳下拼命地加力,自行車快如閃電。村口漸近,他看清了,村中多數房屋都在燃燒!其間不斷地傳來哭喊聲和放肆的大笑聲。火光映紅了天空。
在火光中,他看到了幾條來回穿梭的人影。他們有的提着長刀,有的則揹着衝鋒槍,大聲地說着猥瑣的笑話,不斷地把一團團燃燒的枯草丟向屋內,拋向房頂。
他們是誰?!他呆立在原地,周身發抖,幾乎無法動彈。那些絕對不是本村人,火正是他們放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下一刻,他“呯”的一聲扔下車子,拔腿就衝向村口。
凌羽不顧一切地衝向了村中,他邊跑邊大聲地喊着:“媽媽——!媽媽——!”全然不顧一切危險。
火光中,兩條黑影突然停住了,回頭張望。
“抓住那小子!一個都不能跑!!”一條黑影突然高喊着,周身閃爍着青色的光芒向他撲來。
那是一名真正的銅星戰士,雖然在戰士等級之中最爲弱小,但抓住凌羽,如同捉只小雞般輕而易舉。
凌羽兩眼赤紅,面目猙獰。
他大聲地咆哮着:“壞蛋!我和你們拼了——!”憤怒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舉起拳頭向前衝去。
突然間,眼前閃過一道銀光,一隻手閃電般地把他扯向路邊的深草。
“那個銀星強者救走了他!別讓他跑了!”身後兩道人影閃着青光,急急的腳步聲響成一團。以銅星的實力想要追上銀星強者,這是不可能的。
凌羽只覺得自己如同騰雲駕霧般,在草叢中飛馳。耳邊風聲呼嘯,寬大的草葉劃在臉上,劃在手上,如同刀割一般疼痛。他覺得自己如同一隻布娃娃軟弱無力,任由對方提起飛奔。
也不知跑了多遠,終於在一處廢墟的牆邊,停了下來。他感到有些眩暈,晃了晃頭,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一陣驚喜涌上心頭,那是媽媽!
“媽媽!”凌羽驚喜地叫着。
媽媽一雙美麗的眼睛緊緊地望着他,她無力地靠在一堵廢棄的矮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縷蓬亂的頭髮和着汗水貼在蒼白的臉上。在她顫抖的嘴角邊,一片鮮紅的血跡,是那樣的刺眼奪目!
“媽,你受傷了?那些壞蛋,燒了我們的房子!媽媽……”凌羽再也忍不住,輕聲抽咽了起來。
“別……別哭,孩子。”半晌,凌羽媽彷彿積蓄起了一點力量,眼中露出慈愛的目光。她嘆了一口氣,神色黯然地說:“很久以前,有人害了你爸爸,又想殺我除根。現在,終於讓他們找到了我們,他們屠了村子!”她說完,輕咳了起來。
“什麼?!這些人是衝着我們來的?!他們是誰?!”凌羽吃驚地望着媽媽。
媽媽無奈地點了點頭說:“你爸爸杳無音訊,可能不在世了。媽媽不讓你學武,是不想你走父親的路……。你快走吧,換一個名字,好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一切都纔開始!”
“媽,這事兒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凌羽問道。
媽媽慈愛望着自己的孩子,一隻手撫在他的臉上,心中有萬般不捨,最後還是放下了手,輕輕地說:“有哪個母親,願意讓孩子揹負這樣的擔子?孩子,你要堅強些,媽媽早年的一個姐妹叫林英珍,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如果你碰到她,她會照顧你的。”
“林英珍……我,我不認識她,我們一起走……媽媽,你原來是個銀星強者,我們去殺了他們!媽媽!”凌羽望着漆黑的夜色,四周陰風陣陣,他心中突然感到了自己的無力,他從未象今天這樣,渴望殺戮。
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她深深地望着凌羽,嗓音有些沙啞地說:“他們這回來了不少人,有幾個白銀強者,媽打不過他們。如果我們不分開走,一但被他們盯上,誰也走不掉……。”
“誰,快滾出來!”一道手電強光掃來,一個戲虐的聲音響起:“哈哈,媽的,老子時來運轉啦,凌海東餘孽,他們都在,一大一小……哈哈哈”兩個黑衣人終於追上了凌羽母子,兩人手中都端着衝鋒槍,一步一步謹慎地走了過來。
凌羽媽閃電般站了起來:“羽兒快走!”
“媽!”凌羽大叫一聲,“我殺了你們!”凌羽大聲吼着,要往外衝,卻被媽媽死死地拉住了。
“是他們,就是他們!凌海東的老婆和孩子,老的受傷了,哈哈,我們發了……”兩個黑衣人打着手電,大笑着撥開荒草,向凌羽母子毫無顧忌地走來。
“快走!”媽媽大喝一聲,把凌羽推向荒草深處,她自己卻迎了上去。
“媽媽!媽媽!!”凌羽大喊着,卻沒有回到媽媽身邊。他知道,媽媽爲了吸引黑衣人,才起身迎了上去,她在爲自己爭取逃走的時間!
“媽媽!你多保重,我一定會把屠村的壞蛋斬盡殺絕,我一定會的!”凌羽低低地在口中念着,最後看了一眼媽媽與黑衣人搏鬥的身影,他帶着深深的不甘,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荒原深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