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跟你說了，這個老頭子啊，就他孃的是有病。五十年沒收過弟子，你再怎麼想辦法也沒用。”
潛龍院的一個八角亭裡，王斗山嘴裡含着根草，含含混混地說着。
蘇沉坐在亭內的長椅上，背倚亭柱，看着遠外湖邊的水色風光：“也許是我沒摸到他的脈吧，總應該有什麼東西可以打動他纔對。”
“我看啊，是他壓根就不想收弟子！這學院還有比他更難纏的嗎？沒啦！你說你好好一個導師，不收弟子叫他娘什麼導師啊？不願意做導師你他娘到是別來潛龍院啊！”
“是啊，不想做導師，又何必來潛龍院。”蘇沉也喃喃道：“既然來了，那就肯定是想收弟子的纔對……也許我只是沒達到他的標準吧。”
“你沒達到他的標準？象你這麼優秀的還達不到標準，那他的標準得多高？”王斗山不屑問：“難道還非要那古往今來，幾萬年難得一遇的曠古奇才不收？”
聽到這話，蘇沉不由想了起來：“他追求的是無數智族數萬年來追逐着的夢，以這個爲標準，要求自己的弟子是曠古奇才到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
“你到還有心情說笑。”王斗山哼了一聲。
他來到蘇沉對面坐下，嘴裡的草越發嚼個不停。
“我也不明白你，院裡那麼多優秀的導師你不找，還非就要找這麼個老頑固，老瘋子。你說，你到底看他哪點好？”
“唔，這個嘛……”蘇沉抱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回答：“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爲我服他。我服他不僅僅是因爲他是到目前爲止能把我訓得象狗卻讓我服服帖帖的人，也因爲他有一顆胸羅天下的心……能夠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人，總要是要讓人欽佩幾分的。”
王斗山點點頭：“好，這算一個。雖然說這做法有點傻，但有句老話說得好，世界是傻子推動的。那第二點呢？”
“第二點就是我想追隨他的腳步，去追逐人族萬年以來的夢想啊。既然潛龍院這麼多導師只有他一個在爲此奮鬥，我不找他找誰？”
王斗山一拍額頭：“我的天啊，你還真跟着發瘋啊。蘇沉，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沒明白嘛？”
他看着蘇沉，一字一頓道：“你不可能做到的！”
“不可能？”蘇沉回望王斗山。
王斗山堅定的點頭：“幾萬年了，多少智族英才，前仆後繼的追逐着這個夢，可是沒人能夠成功。哦，或者說已經成功了，血統就是通往源能巔峰的最佳途徑。爲什麼還要想繞過它呢？”
“因爲我沒有血統啊。”蘇沉回答：“還有很多很多人沒有血統。”
王斗山滯住。
“也因爲血統的力量還不夠強大啊。”蘇沉補充道：“智族的最終敵人，是獸族，也只會是它們。但是血脈的力量，卻來自於獸族。你怎麼可能運用敵人的力量去戰勝敵人？就說你吧，王斗山，雪鶴血脈的擁有者。就算你的血脈覺醒到巔峰，百分之五十的程度，可你能和真正的雪鶴皇者媲美嗎？不，你不能，你註定不可能超越雪鶴的極限。血脈給了你力量，卻也限制了你的發展！”
王斗山聽得張大嘴巴，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這是每個人都明白的道理。
或許憑藉努力修行，他們可以獲得提升，超越一般的同級血脈，但血脈中的先天限制註定了他們無法超越極限。
這也是人族最大的無奈處——在巔峰力量上，沒有任何智族能超越獸族。
不提一隻就可以摧毀一個帝國的原獸，單是荒獸就讓大家難以抗衡。
蘇沉說得沒錯，血統給了人族強大的力量，卻也限制了人族的發展。
“可惜，這太難做到了，它只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王斗山搖頭道。
“也許吧。可如果無法實現，那爲什麼老頭子還要這麼做？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的投身其中？”
“這個……”王斗山一時竟搭不上來。
蘇沉給了他答案：“因爲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爲了人族大義，他們無怨無悔，甘願赴湯蹈火。”
王斗山聽得呆了。
良久，他眼中流露出濃濃欽佩：“聽你這麼一說，老頭子還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呢。”
“可惜能瞭解他的了不起的卻不多。這世上的人，關注天賦潛力的太多，關注人品性情的卻太少。”蘇沉笑道。
這話說完，蘇沉突然如被閃電劈中一般，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腦海中浮現出老頭的影像，迴響出他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多少英雄，爲了人族崛起而走上這條不歸路……”
“做大事，就要有做大事的胸懷。沒有懷抱日月，胸羅天下的胸襟，也配談人族崛起？”
“人族崛起這個詞，不是你這種菜鳥可以隨便糟蹋的，那是讓人用盡一生去實現與追求的……”
這一聲聲，一句句，在他的心中迴盪，激響，如暮鼓晨鐘，響徹在蘇沉的耳邊。
震得他天旋地轉，震得他手腳發顫。
“喂，你怎麼了？”王斗山看他表情奇怪，問道。
蘇沉只是呆呆地看着遠方，喃喃道：“我真蠢，我早該想到的，我竟然會以爲，展現自己的天賦就可以獲得他的讚賞，蒙他收錄爲弟子。我錯了，我大錯特錯了。要做他的弟子，需要的不是強大的天賦，優秀的潛力，過人的頭腦，也不是那無微不至的照顧……”
“而是要有一顆胸懷天下的心！”
王斗山聽得怔然：“胸懷天下的心？”
“是的！”蘇沉很肯定的點頭：“老頭子收弟子的確是有標準的，只是這標準不是天賦潛力，而是性情毅力！那毅力也不是可以堅持多久送飯做菜，而是走在一條可能永遠看不到未來的道路上，卻依舊堅定的走下去，直至生命終結！”
王斗山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好一會兒，他才問：“那要怎樣纔算達到了他的標準？”
蘇沉搖頭：“我不知道。”
就在王斗山要失望的時候，蘇沉卻一笑：“不過不知道沒關係啊。不知道……可以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