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終於亮了,十幾條瘋狗全被打死,距離淮市也越來越近。那些人本打算派游泳好手潛到河裡捉拿許莫,急切之間,卻找不到合適的人手。
眼看到了淮市郊外,東河河邊的岔路多了起來,路上便有了其它車輛,那直升飛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再跟下去,極不方便,只好無奈的飛回山裡,留下那輛卡車跟蹤。
卡車上的視線自然不能跟飛機上相比,斜着觀望畢竟不如高空視野能夠監控全局,在經過一段河堤時,視線阻擋了一下,便輕鬆被許莫甩脫開去。
許莫甩脫那輛卡車之後,兀自不敢從河裡出來,順着東河,一直遊進了淮市,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雖然不覺飢餓,身子卻疲憊到了極點。
當下躲在一處跨河大橋下歇息,那跨河大橋上方乃是火車道,不時有火車經過的聲音傳來,許莫聽着火車行走時所傳來的‘咣噹咣噹’聲響,心裡卻在思考自己今後的行止。
周懷忠他們被抓,部分警察又和那批人有勾結,自己說什麼也是不能回去的了。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周懷忠他們被抓住,嚴刑逼供之下,未必就不會泄露自己的秘密,眼下自己的住處,說不定早就被他們監控了,這時回去,只是送死而已。
他嘆息一聲,這個城市,自己也不能呆了,否則只要他們刻意調查,很輕鬆就能找到自己。
好在自己重要的東西全都帶在身上,倒也不必回去收拾。只是自己應該到哪兒去呢?他想了好久,卻發現天下茫茫,居然沒有一塊安全的地方,不管自己走到哪兒,只要還用這個身份,那些人一定有辦法查到自己所在。
一時之間,他又變的憂慮起來,思索許久,終於想到了一個結果:難道自己要躲到深山老林裡面去不成?
想到深山老林裡那種野人的生活,一時十分躊躇,竟無法下定決心。他再次長嘆一聲,又休息了一段時間,順着東河繼續向前游去,打算找個淺點的地方,登上岸去。離開這處險地之後,找個乾淨的地方,休息一段時間,再定行止。
他登上岸去,立時便發現,這個地方十分眼熟,居然是小曼的家的附近。他雖然未脫險境,但想到那個叫自己爸爸的小女孩來,心裡也不由一陣溫暖。
正要離開,無意中向左望了一眼,但見那河岸邊上,圍了好大一羣人,人羣中一個女的的聲音向圍觀的人羣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她掉到河裡,被水草纏住了,求求你,救救她。”
許莫聽了,不禁一皺眉頭,這聲音十分耳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一般。他心裡一動,神色瞬息變的嚴峻起來,顧不得自身危險,走近前去,扒開人羣,人羣當中一個年輕少婦正在抓住圍觀者一個一個的苦苦哀求,臉上充滿了焦急和慌亂之意。
這少婦只有二十五六歲,許莫還記得她的樣子,分明就是小曼的媽媽。圍觀的人羣見她走來,紛紛搖頭退了開去,其中很有幾個游泳好手,只是這水太深,水底雜草又茂盛,救人不成,反會把自己搭進裡面,所以竟沒有人敢幫忙。
許莫見到她,心裡猛地一震,瞬間想道:小曼落水了。他顧不得多想其它,奔到水邊,猛地跳了進去。
圍觀的人中頓時發出了一陣驚呼,小曼的媽媽也停止求人,焦急地望着河面。
許莫游泳的技術雖然不怎麼樣,但那強大的靜呼吸卻完全彌補了這一切,他剛一入水,便迅速向河底潛去,他知道小曼從河岸上墜下河來,落水的位置必然在河岸不遠,在那附近的水底一陣摸索,片刻之後,果然便摸到一個小孩的身子。
只是小曼落水顯然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已經昏死了過去,不再掙扎。許莫心裡說不出的擔憂,摸索着摸到她腿上的水草,取出匕首,用力幾下割斷,抱住小曼,迅速遊了上來。
河岸上的人羣順手將兩人拉了上去,小曼的媽媽最爲着急,見到小曼被救上來,終於忍不住哭了出聲,口中連連對許莫道:“謝謝,謝謝。”說不出的感激,看到許莫的臉時,卻又不禁一怔,顯然認出了他來。
許莫將小曼平放在地上,這時小曼已經喝足了水,肚子都鼓脹的像個西瓜一樣,面色蒼白,嘴脣發青,小身子都涼了。
“小曼,小曼。”小曼的媽媽大聲叫了幾句她的名字,小曼昏迷的久了,卻收不到迴應。
許莫將小曼放在自己腿上,控了幾次水,卻控不出來,在小曼胸口拍打了幾下,也毫無動靜,又驚又怕,心裡的沉重程度絲毫不下於那天晚上自己無法拯救小青的情景。
他焦急兼且沉痛之下,瞬間變得面無人色,心想:我救不了小青,難道還要看着小曼死在我跟前?
此時圍觀者中有人提醒道:“昏迷的久了,人工呼吸試試,肚子裡進了氣,水就容易控出來了。只要控出水來,水從肚子裡出來的時候從鼻孔一衝,如果人還沒死,就能嗆醒過來。”
許莫得他提醒,心裡一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掌握了靜呼吸,這一口氣,居然持續了好幾分鐘,吸了這口氣之後,整個身子都漲了起來,似乎膨大了一圈。
圍觀者們見到他這麼吸氣,都不禁看的呆了,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其中一些武俠迷便不由想道:這…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氣功?不然的話,什麼人一口氣能吸這麼長時間?
小曼媽媽聽到那人的說話,立即趴下身去,爲小曼做人工呼吸,但她一口氣一口氣的對着小曼的嘴巴吹進去,卻始終沒有用處。
許莫一口氣吸完,低聲道:“讓開,讓我來。”伸手在小曼媽媽的身上輕輕一推。
小曼的媽媽正六神無主,聽到他的話,立時乖乖的讓開。
許莫捏住小曼的鼻子,嘴巴對着嘴巴,一口氣向着她肚子裡吹了進去,這一口氣似乎無窮無盡,小曼的肚子進了氣,再次膨脹起來,許莫順手在她小腹上一按。
小曼終於‘哇’的一聲,吐出水來。許莫大喜,將她身子擱在自己腿上,腦袋向下。小曼肚子裡的水,也慢慢控了出去。
小曼的媽媽不停抹着眼淚,見此情景,終於放心,很是鬆了一口氣。
小曼甫一睜開眼睛,見到許莫,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摟住了許莫的脖子,邊哭邊大聲叫道:“爸爸!爸爸!”
她小小年紀,卻在死亡關頭經歷了一回,嚇的丟了魂了,叫聲裡還帶着說不出的恐懼害怕。
許莫聽到她聲音裡透着的恐懼之意,也不禁心下悽然。
圍觀者見小曼這麼呼叫許莫,頓覺恍然,心想:難怪這人下水救人,絲毫不帶打頓的,原來這小女孩,是他自己女兒,他們是一家三口。他救自己親生女兒,當然要這樣了,換了是我,也必定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將自己落水的孩子救出來。
小曼的媽媽伸手將自己女兒身上沾染的雜草污泥抹去,趁機望了抱着小曼的許莫一眼,心想:這人對小曼倒是真的不錯,倒也不枉了小曼叫他爸爸。
看了小曼一眼,見她身上溼淋淋的,又想這個樣子,不要生病了纔好,我要儘快帶小曼回家,換身乾淨衣服。
接着對小曼道:“小曼,跟媽媽回家,換衣服去。”
小曼這才發現她媽媽,雙手依然摟着許莫的脖子,回頭望了她媽媽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大聲叫道:“媽媽,是劉叔叔,劉叔叔把我推下河的。”
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恐懼神色更甚,或許又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許莫聽了心裡一震。小曼的媽媽聞言卻是臉色一寒,喝斥道:“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小曼再次哭了出來,邊哭邊大聲道:“真的是他,媽媽,真的是劉叔叔,他趁你不在,悄悄的走過來在我身後推了我一下。”
“胡說!”小曼的媽媽嘴裡喝斥,但見小曼嚇得厲害,心裡卻又不禁嘀咕:“今天我約劉國華出來,他拒絕了,說有幾個朋友過來看他,要和朋友一起吃飯。難道這些話,只是藉口不成?他騙了我,其實暗地了過來,趁我去洗手間的那段時間,把小曼推下了河?”
但緊接着卻又搖頭,“但他爲什麼要害小曼,完全沒有理由啊,我和他的交往,雖然小曼一向不同意,但她小孩子家家的,能左右得了什麼?劉國華怎麼會跟她一般見識?是了,小曼一直反對我和劉國華交往,又素來不待見他,可能還擔心因自己頑皮落水而被我責罵,所以便順勢將自己落水的事情推在劉國華身上了。”
越想越覺得是這種可能,想要開口責罵,見小曼死裡逃生,神色間兀自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那責罵的話便說不出來,柔聲道:“小曼,跟媽媽回家去。”
小曼伸手摟住了許莫的脖子,抽泣着道:“我不回,我不回,回到家裡,劉叔叔又要害我。”轉向許莫,頭埋在他的頸間,兀自冰涼的臉頰貼着許莫的脖子,哀聲道:“爸爸,小曼跟着你,再也不回家去了。”
正在這時,人羣突然被向兩邊分開,一人走了進來,對小曼的媽媽道:“小茵,小曼怎麼樣了?”
說話時氣喘吁吁的,聲音也有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