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未見,吳邵燕衣品依舊,還是上重下輕的搭配,她上半身一襲蓮藕色的大衣,她內裡套着的裙子將她白皙的小腿露出一小截來,性感和清新渾然天成。
她的髮型也沒有多少變動,那一頭黑亮的瀑布將她的女人味襯托得淋漓盡致,再加上她有恰到好處的淡妝打底,這讓她更當之無愧是一朵璀璨的白蓮花。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在這樣措不及防的情況下,與吳邵燕這朵戲精白蓮花相遇。
至於吳邵燕,她明顯也對這一場偶然的碰面有些措手不及,在與我四目相對幾秒間,她的臉上有淡淡慌亂掠過,但她很快鎮定如常,擺上一張冷漠的臭臉,當做沒看見我似的避開了我的目光。
內心有驚濤波動起伏,也有思潮百結,可我想到我已經與張代達成共識,對於吳邵燕這個殿堂級的演員,勢必是要將她繩之於法的,這事始終是急不來。所以我很快將翻騰的情緒深壓,飛快將目光從這個臭不要臉的渣渣碎身上斂回來。
像汪曉東這樣的人精,他應該是嗅到了我和吳邵燕之間迥異的氣氛,然而他卻偏偏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朝我這邊走了過來,這樣一來吳邵燕這朵白蓮花自然隨着他的步調,站到了我面前。
對着我聳了聳肩,汪曉東睥睨着我:“喲,不錯啊唐二,你這樣的屌絲居然開竅,開始穿牌子貨了。看來朽木隨便雕一雕,也未必不可救藥。這身衣服穿上去,瞬間把你渾身那些土渣子味都給擋住了。我剛剛沒注意看,還以爲是哪個白富美來着。”
我昨晚沒回家,穿的這身衣服是張代買的,我向來對服飾的牌子沒有多大講究,對衆多貴得要命的牌子都沒有認全,我更不知道這身衣服到底花了張代多少錢,我只是覺得料子蠻舒服,就揪着穿出來了。
我自然是聽出了汪曉東語氣裡面的揶揄,但相比他平常張嘴閉嘴都是劈頭蓋腦的污言穢語,他這陣子說的話真的是不要好太多!
可就因爲他的身側杵着一朵白蓮花,我真心對他這些進步讚賞不起來,反正我淡淡然斜視了汪曉東一眼:“謝謝。”
還真的是不整出一齣戲來,就能要掉他的命似的,汪曉東嘴角揚了揚,他用目光作爲牽引的繩索,他看了看吳邵燕,再看看我,語氣裡的吊兒郎當漸濃:“唐二,你真的不跟你前夫的初戀女友打個招呼嗎?”
麻痹的他是想玩雨露均沾那一套嘛!先是膈應完我,汪曉東再把目光轉向吳邵燕:“小邵燕兒,你也可以主動跟你初戀男友的前妻交流交流的嘛。”
吳邵燕原本冷着的一張臉上,徒然增添了一絲彆扭,她主動伸手去碰了碰汪曉東的胳膊:“曉東,我雖然還不餓,但我吃完飯想早點回去,我還得喂狗呢。”
她不是生了兩個娃麼,她不用喂娃,反而是要回去喂狗?吳邵燕這個意思是不是指,她生下來的兩個孩子,她沒帶在身邊?
若然是這樣,那也挺好。
畢竟縱使我對吳邵燕恨到骨子裡,我也深知她的孩子全然無辜,我之前也略有思慮過吳邵燕被繩之於法的那一刻,她的孩子該怎麼辦。
沒想到我貿貿然撞上來拓峰,不費吹灰之力就撿了個死雞,算是掌握了吳邵燕一重要信息,這多少安撫了我不經意碰到白蓮花被破壞掉的小小心情,我自然懶得再去計較汪曉東剛剛整的那麼一出,我把臉埋回來,只用餘光瞟着旁邊的一朵奇葩和一朵白蓮花。
估計是覺得我和吳邵燕並未如他所願的碰撞出讓他津津樂道的火花來,汪曉東這朵奇葩,他對吳邵燕倒是溫柔:“不要着急,我很快就好。”
說完,汪曉東大步流星朝辦公區走去,頃刻間空曠的前臺大廳,只剩下我和戲精白蓮花。
我覺得我最近奔波勞累得不少,身體的免疫力不如往常,我真的怕被吳邵燕傳染上戲精的病菌,於是我順勢挪開幾步,再趴回到流裡臺上繼續刷朋友圈。
然而我挪開沒幾分鐘,吳邵燕就像是被鬼掐住嗓子似的,連連輕咳了很多聲。
我自然是很快聽出她咳嗽聲裡面的刻意,我對她這種怒刷存在感先引我先與她說話的做法嗤之以鼻,所以我當做沒聽見似的,該幹嘛幹嘛。
按捺不過三分鐘,吳邵燕這個不演點啥渾身不自在的殿堂級演後,她終於開口對我說了第一句臺詞。
語氣裡面滿滿是譏嘲的刻薄,吳邵燕說:“呵呵,之前灰溜溜地滾出來深圳,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敢回來了呢。”
我知道我要是想懟她,我只消說哦我只是想回來看看你變成張太太了沒,就能一招致勝嗆到她啞口無言自覺她是在自取其辱,但我真的懶得跟這種賤人討點嘴皮子上面的好處。
更何況我還不知道她和夏萊那個變態之間的維繫到底是仍舊緊密還是已經疏遠,我怕我討一時的歡暢,會換來將我與張代置身被動的後果,所以我自動屏蔽掉她這些挑釁的話,再次往離她越遠的方向挪了挪身體,把她視爲空氣,繼續看自己的手機。
可能覺得自己是誰都得捧着的小公主呢,吳邵燕有些不樂意了,而她或者怕汪曉東會忽然出來吧,反正她沒敢太放飛自我,她把聲音壓得老低:“怎麼不說話了,手下敗將?”
得,從她這句話裡我再一次得出了個新信息,那就是她跟夏萊的關係真的漸行漸遠了,我這頭都跟張代重新好上,差點沒把夏萊氣得想跳海,吳邵燕那頭卻還沉醉在她一年前的勝利裡不能自拔,我真的是呵呵噠!
若然我不是清楚明白她有多賤,我真的想對這般愚蠢可笑到了極點的傻逼,內心掀起些一文不值的小憐憫,對她報以一個同情的眼神讓她慢慢去體會,可惜我一清二楚,於是我留給她的還是沉默。
演技再好的人碰上了獨角戲,她的尷尬也捉襟見肘,吳邵燕見她三番與我對話,我都視若罔顧,她只得麻溜給自己造了個臺階:“算了,跟你這種手下敗將,也沒什麼好談的,我省得浪費我口水。”
撂下這句話,吳邵燕撩了撩自己的頭髮,趾高氣昂踱步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了。
我沒有再用餘光掃射她,但從我後背涼颼颼的程度我能推算出來,她沒少用她獨有怨毒的眼神來瞪我。
在她快要把自己瞪成鬥雞眼時,汪曉東這丫像只螃蟹似的橫行霸道着出來,他衝着我吹了個口哨:“小少婦,你要不要跟你前夫的初戀女友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我冷淡吐出簡潔兩字:“不吃。”
沒再與我多作糾纏,汪曉東抖肩撇嘴的:“不吃拉倒,我還可以省一百來塊。”
不再理會我,汪曉東朝吳邵燕示意一下,然後他們兩人就貼得挺近肩並肩的走了。
我確實有花一丁點腦細胞想了想爲什麼吳邵燕今天會過來找汪曉東,然而我很快爲我浪費掉的腦細胞不值。汪曉東終歸和吳邵燕是高中同學,而瞧他一口一個小邵燕兒的熱乎勁,他們分明是私交不少。
不過少了這鬧心的人在我眼前晃盪,我的心緒定下不少,我不以爲意笑笑,繼續趴在那裡等戴秋娟。
約摸十五分鐘後,戴秋娟總算搞利索了。在回沙尾的路上,我把胡林的大致情況以及她上次配合我讓唐琳出醜的事向戴秋娟繪聲繪色一遍,我也把張代有意要讓胡林去接近劉鵬這一茬提了提。
或者是親眼看到劉鵬的醜陋過於震撼,也可能是當了媽的女人生活重心的轉移,戴秋娟似乎完全從劉鵬給她營造的所謂愛情幻影中走出來,她不但沒有顯露出別樣的情緒來,她還略顯興奮一副迫不及待看到劉鵬被當猴耍,看到黃娜被冷落的場面。
操心命,這頭弄妥當了戴秋娟,我那頭又得忐忑着胡林跟戴秋娟的氣場能不能湊堆。
事實證明我這人有時候就是沒少找抽瞎悲觀,碰面之後我們三個女人圍着一鍋熱辣辣的水煮魚一侃就侃開了,相比於與我,胡林和戴秋娟更聊得來,她們甚至聊到沙尾那個菜市場,哪家水果檔不騙稱,哪家老闆最實際。
飯過半巡,酒酣耳熱間,胡林端着半杯牛欄山與戴秋娟碰了碰杯,她稍微將聲音壓了壓:“兩位美女,其實我今晚把你們兩個叫出來,是想跟你們說個事。尤其是戴秋娟,我希望我接下來的話,不會給你造成鬧心。”
畢竟胡林着重點的是戴秋娟的名字,我於是捧着茶杯時不時用餘光瞟着這兩個妞。
有淺淺酒意繚繞,戴秋娟目光有微微渙散:“我雖然沒唐二心大,但也不小,妞你隨意。”
胡林隨即把杯中酒見底:“前天還是啥時候來着,唐二的男人託人找到我,讓我幫忙撩個男人,如果我邏輯沒混亂的話,這個人應該是你老公。”
將酒杯放到脣邊,戴秋娟笑了:“剛剛在路上,唐二有簡單給我說過這事。”
眼睛眯起一半,胡林咧了咧嘴:“我打小家裡窮得叮噹,我爸是個勞改犯,他在監獄進進出出好幾趟,我媽就跟隔壁村男人跑了,我一直跟着我爺爺奶奶生活,他們雖然有點重男輕女,但至少沒把我扔河裡淹死,還是好吃好喝的把我給伺候大。前幾年我跟着汪曉東,給他當了一段時間的炮灰,確實掙了點錢,可我爺爺病來病去好幾趟,那錢也花完了。現在我們老家那邊住的土房子都快塌了,得用幾根大長木頭頂着才能勉強住人,我老早尋思着給他們翻新個房子,至少讓他們可以正常老死,而不是哪天給倒塌的房子砸死。無奈吧,我這人不像你們讀書多,容易找到工資高的工作,我一個月那點半死不活的工資寄點回去,毛都沒剩幾根。”
停頓幾秒,胡林的嘴角彎了起來:“所以吧,我這種人的底線其實是很低很低的,只要有人要給我錢,讓我去幹點啥,我大多數都願意去幹。所以當有人來找我,讓我幹一票輕鬆的,價格還隨我說,我立馬就心動了。但戴秋娟你是唐二的朋友,那我也不管臉大貼上去自認我們是朋友,我覺得我要不要接這事來做,還得問你意見。反正你要介意,我就不幹,畢竟渣男再賤,他也是你老公。當然你可以忽略我剛剛扯淡缺錢那一條,那是我的問題,跟你沒關係,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胡林就是臥槽臥槽的缺錢,底線確實有點低,希望你們別認爲我是個賤人。”
戴秋娟抓起個酒瓶,徑直給胡林面前空掉的杯子滿上酒:“早在我親眼目睹那個渣匍匐在別的女人身上爽,我就當他死了。我現在天天盼不得他去死,最好他在死之前,把他之前弄的錢全留給我兒子。”
胡林的眼睛乍亮:“你意思是,你同意我去弄你老公啊?你真不介意啊?”
搖頭,戴秋娟咬牙切齒:“我一想到他在我孕期出軌,還要利用我誤導唐二,我就恨不得給他來幾刀。對於他這種人,我已經心寒了。這種人渣,不值得我有任何留戀。我想想我居然那麼眼瞎愛過這種人,我就覺得自己很滑稽。”
估計是被戴秋娟這番話感染到,胡林想到了她爲汪曉東掏心掏肺的那些過往,她們兩個女人完全無視我一般,惺惺相惜相互勸酒,兩個多小時下來她們都醉得不輕,舌頭打結在那裡一唱一和罵有些男人就是太賤,那瞎嚷嚷的聲音都快把屋頂給掀開了。
我就是怕出現這樣的狀況,所以我全程沒喝酒。
買完單,我把胡林打理到家,再到把戴秋娟送回國貿出來,都快十點了。
回程路上,我接到了張代的電話。
他可能是站在風口處,隔着電話波有風聲呼嘯,他的聲音有些模糊:“唐小二,你還在外面?”
我單手握着個方向盤:“國貿回來路上,在開車。”
張代很快:“那你小心點,回頭再說。”
我總有直覺張代這丫應該是過來找我了。畢竟我家樓下的巷子,確實經常有對流風,時大時小。
而透過剛剛的風聲,這會兒是大,我怕張代這廝會凍出個好歹來,不自覺猛踩油門。
果然,我剛剛從車裡鑽出來,就看到張代捧着束香水百合拎着個袋子,像枝竹竿似的杵在樓下。
摸到他的外套,像冰似的冷,我一邊上樓一邊皺眉抱怨:“樓下風那麼大,你不懂到旁邊的店裡坐一會,傻逼啊你。”
把慢慢搓熱的手攬上我的腰,張代嘿嘿傻笑:“我想等你回到樓下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嘛。”
總是輕而易舉被他戳中內心柔軟,我就這樣不好意思再罵他了。
我洗澡出來時,張代已經把花插好了,在沁人心脾的香氣環繞中,他打開他剛剛拎着的袋子,他已經完全不客氣自來熟:“唐小二,你快到牀上蓋着被子,我去洗洗。”
倒是挺會爲我節約水費的,這次張代十幾分鍾就出來了,他仍舊秉承着剛剛的風格,不等我發話直接擠上牀來,用手環着我,說:“胡林給李達回電話,答應幫忙了。”
“我猜到了。”
把手機往旁邊一放,我話鋒一轉:“張代,我今天下午到拓峰去找戴秋娟,碰到了吳邵燕。”
張代的眉縫一緊:“唐小二你沒跟她有起什麼衝突之類的吧?”
我搖頭:“她確實三番挑釁奚落我是手下敗將,但我懶得理她。”
嘴抽了抽,張代頗有些無奈:“以前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能越長越歪。”
聽着張代吐槽吳邵燕,真的好爽啊!
可爽歸爽,好不容易開了個頭,我自然不會放棄八卦吳邵燕的好機會,我說:“張代,吳邵燕的孩子沒在她身邊?”
環着我的手一緊,張代語氣淡下:“她生下孩子沒多久,孩子就被一法籍華人帶走了。那個男人,是吳邵燕之前交往的男朋友。”
臥槽啊,吳邵燕真的好能啊,她這頭懷着別的男人的孩子,那頭還能配合着夏萊各種演一副她對張代舊情難忘的樣,她這是分裂了?!
可我瞅她的樣,也不像是一時腦沒把門進水了。
有些疑惑,我說:“張代,你說吳邵燕她好端端的,她幹嘛要跟夏萊湊一起拆散我們?她到底圖啥?”
張代伸手幫我理了理頭髮:“吳邵燕,她收了夏萊65萬。”
我眼睛瞪得老大:“這是真的?我看吳邵燕衣物光鮮的,不像缺錢的樣子吧。”
手在我頭頂上頓了頓,張代慢騰騰:“凡事不能看表面。這筆錢,夏萊是分三次打給吳邵燕的。從李達追溯到的銀行流水上,時間完全吻合。由此,吳邵燕是拿錢做事。”
完全是裂炸,我也不是不信張代,我就是一時之間還沒能接納過來,我嘀咕道:“吳晉臨走前,不是給吳邵燕留了個公司嘛,而且你那陣子在訂單上也挺照顧,按理說吳邵燕她慢慢撈正行,掙個65萬也不是什麼難事,她有必要整這缺德事?那還得她用她肚子裡面的孩子配合着演戲,她就怕稍有不慎傷到寶寶呀,真是的。”
手轉移到我的肩膀上,力道均勻幫我捏起肩來,張代的聲音沉下幾個度:“唐小二,這個世界上,並非是所有女人的身上,都會有母性這種東西。”
我總覺得,張代接下來會給我拋出巨大的信息量來,我屏住呼吸:“這話怎麼說?”
張代的聲音更沉,他冷不丁說:“唐小二,你應該還記得吳晉臨終前,要求單獨跟我談談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