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個膝蓋也能想到,此刻她打過來,不外乎以勝利者的姿勢,要多嘚瑟有多嘚瑟地奚落我,以滿足她那些賤到骨子裡面的虛榮心。
想想她那麼喜歡刷存在感的人,好不容易贏了這一遭,卻連個嘚瑟的地都沒有,估計她能鬱悶到去撞牆!
相比於再跟這個賤人互懟撕逼,我更熱衷於讓她活活憋死!
乾脆將電話掐斷,我再動動手指,讓她這串號碼徹底躺到了黑名單裡去了。
做完這一切,一想到吳邵燕在那頭像個****似的繼續打我電話,卻得不到一毛錢的迴應,我頓感天朗氣清,與張代離婚的那些陰霾心情,暫時一掃而空了。
畢竟,我與張代離婚,我是奔赴自由,而他是奔赴一個****白蓮花,如此對比一番,多少是我比他幸運。
我正被我這傻叉似的樂觀感染得舒暢不已,謝雲回到餐桌上,我瞅着能吃的東西去按被我們幹掉了,單也被鄭世明買了,就提議一起到五樓去找鄭世明他們。
在那家做手工甜品的店裡,鄭世明正一手擁着一個孩子,嫺熟地給這個喂一口那個喂一口,謝雲遠遠看着,她分外感慨:“我之前還真的看不出來,鄭世明他這麼會帶孩子。我以前剛剛到品博那陣,覺得他特別嚴肅特別不食人間煙火。看來人,總歸是有多面性的,總得是往深裡接觸,那些印象才能作數。”
鄭世明現在如此這般,其實也是生活跌宕給他帶來的呈現,若然他當初不離婚,或者到現在爲止,他依然是那種只會掙錢拿錢回家,對家裡長短什麼都是一副甩手掌櫃的男人。
我知道歸知道,但我肯定不會把鄭世明跟我說的那些事,轉而大喇叭的到處去說,我淡淡笑:“你也不錯嘛。”
謝雲感慨依然:“我吧,其實有時候沒那麼細緻。”
我們正你一言我一語的掰扯得熱乎,鄭世明瞅見了我們,他招招手讓我們過去,我們一坐下他就熱心推介了好幾款甜品,於是我和謝雲難以爲拒的,繼續養膘。
吃完甜品,檸檸和欣欣都挺想去遊樂場玩兒,鄭世明就買了兩張入場券。
欣欣的精神狀態雖好,但她的身體狀況謝雲多少也無法放心,她要求進去陪同着,一轉眼等候室就剩下我和鄭世明兩人。
寂寂相對一陣,鄭世明主動打破沉默的對持,他還在爲剛剛的事耿耿於懷,說:“唐二,剛剛檸檸…。”
不想再看鄭世明歉意滿滿的,我打斷他:“老鄭,沒事的,這茬過去了。”
雖然鄭世明這個人,大多數時候都愛將別人的感受擺在最前面,可他也不是那種神神叨叨一個事能扯着說個千百遍的人,他沒再在那件事上繼續糾纏困頓,他話鋒一轉:“唐二,你後面有什麼打算?”
我喝着遊樂場免費贈送的大麥茶,輕描淡寫:“過幾天弄簡歷,找工作。”
鄭世明正了正身體:“你這次找新工作的意向是在業務崗,還是在工程崗?”
我不得不承認,以前在業務的崗位上混,我雖然談不上混得多快樂,但那些渾然天成的如魚得水,曾經讓我一度認爲我確實喜歡着業務崗,它是盤踞在我身體裡面的另外一個天賦,可當我後面申請調到工程部,將自己投身與那些佈線畫圖間,我才猛然發現我果然最喜歡的還是整工程那些事,看到技術上的異常被我逐個攻破,我的心裡面確實不斷涌現着做業務無法帶給我的暢快。
沒作太多遲疑,我耿直道:“意向是工程崗,就是我從業的時間短,證也還沒考下來,我只能把目標瞄準那些剛剛起步,待遇一般的小公司,先去學學東西積累點工作經驗,後面再換了。”
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鄭世明將目光落我臉上,他分外認真:“你想繼續做工程的話,唐二我給你介紹份工作,你怎麼看?”
臥槽,還有這種好事?
反正我不是那種沒事找抽瞎清高的人,腦袋裡面老是揣着一堆的毒雞湯,整天瞎掰扯着說什麼人要獨立不要靠別人不要走關係之類的,我覺得有時候人脈資源也是一種優勢。
更何況,單單就工程這個崗位而言,我認爲如果我後面像一團爛泥扶不上牆,那就算我的關係網是美國總統,那我也只有滾蛋的份。
畢竟工程技術這些東西,玩不來虛的,都是靠實打實的本事說話。
忙不迭點頭,我:“好啊,那家公司也是做電子元器件的嘛?”
鄭世明搖了搖頭,他輕笑:“不是。我要介紹你去的那家公司,是一家手機數碼方案公司,專門致力於各大手機數碼前端的主板開發,工程技術部門是主打流量部門,你要是過去,肯定可以發揮所長。”
我直接兩眼放光:“聽你這麼說,感覺那個公司好牛掰啊,但老鄭,我忘了之前有沒有給你說過,我雖然讀的是電子信息工程,但我沒拿到大學畢業證,這個會不會讓你比較難做?”
拉了拉衣服領子,鄭世明淡笑:“我要介紹你去的那家公司,叫博朗,博朗雖然規模挺大,但在用人方面,沒有那麼多的條條框框,反而是一向秉承着用人唯才的原則。我雖然大學時代學的專業,與電子信息工程還有些差距,但我看得出來你對這方面天分挺高,你很靈活,你之前在品博甚至比一些資深工程師反應還快,解決問題的能力挺強,你肯定是沒什麼問題的。”
呼了一口氣,鄭世明繼續說:“唐二,我也不瞞你說,我個人在博朗有投了錢,持有的股份不算少也不算多,但我只參與分紅,管理的事一概不沾手,我只能是給你牽個線,具體的待遇什麼的,還是得你過去博朗談,至於博朗能不能給到你預期的東西,又或者你最終是否能接受博朗開出的條件,也得你自己斟酌。總之,這只是一個機會。”
聽鄭世明這麼說,我反而舒了一口氣:“明白。”
鄭世明笑了笑:“那我等會回去,把那邊接頭人的聯繫方式發給你,你自行聯繫。”
我對鄭世明千感萬謝了一番。
鄭世明的效率真的挺高,下午我剛剛跟他們一行告別回到家裡,鄭世明就往我的手機裡面發了彩信,給我發了個名片過來。
這名片的主人叫陳誠,名片上雖然沒有標註他的職稱,可更顯得他不是一些小主管之類的小人物,我抓緊時間打過去,客客氣氣表達了來意。
這個陳誠,聲音雖然比不上鄭世明的好聽,但也不賴,他走的是沉斂乾脆的路線,他讓我明天一早帶上簡歷,過去找他面談。
掛了電話,我麻利打開電腦開始弄簡歷,果然忙起來人沒有空暇時間胡思亂想會好很多,我心無旁騖做好合同排版之後,拷在U盤上急急忙忙到樓下找能打印的小店。
剛把打好的簡歷揣好往回走,夏萊忽然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雖然與張代的婚姻已經完蛋,可我還是想問問老太太的情況如何,我也有打算抽空再問問夏萊的,現在她打來,我接起:“夏萊,我正要打給你,問問老太太的情況。”
氣息有些不太穩當,夏萊的語速有些快:“奶奶明天就出院,她現在還是隻有意識,沒法說話,手腳也僵着,只能慢慢調理。唐二,我打給你,有別的事問你。”
我多少感覺到,夏萊似乎是想問我和張代的事。
將心神一斂,我依然客氣道:“好的,你問。”
夏萊的聲音一沉:“你和張代,怎麼一回事?我聽他說,你們把婚離了?”
我嗯了一聲。
夏萊的聲調一下子提高了些:“爲什麼啊?我剛剛盤問了張代老半天,他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一個字都沒給我透露。唐二,你別顧忌太多,有什麼就給我說什麼,是不是張代那混蛋,他欺負你了?是的話,你給我說,我找他算賬去!”
我不會傻到將夏萊這番套話當真。
她會打過來問情況,大概是對自己弟弟忽然離婚這事懵逼,她所有擺出一副站我立場的模樣,不過是客套罷了。
張代與她纔是親人,他們認識了幾十年,而我唐二,不過是一介外人。我要真的像個傻叉似的,像是抓住了個傾述的對象,將張代的罪責數落一番,反而顯得我愚蠢。
聲音無恙,我毫無波瀾起伏道:“沒有,我們是和平分手。”
在那頭沉寂一陣,夏萊唉聲嘆氣:“你們啊你們,真的把婚姻當兒戲了啊。小兩口有啥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聊清楚的,怎麼那麼衝動就把婚給離了?當初我爸反對你們那陣,你們不挺堅定嗎,現在怎麼一回事嘛!”
停了停,夏萊冷不丁的:“唐二,你老實告訴我,你跟張代離婚,是不是因爲他跟邵燕走得太近?是的話,我去說說他,讓他…。”
心已經對這個話題木然,我打斷夏萊,風淡雲輕:“不是,是我們發現彼此不適合。”
接下來夏萊又一頓好說歹說的,我仍然沒給她嗶嗶太多信息,後面夏萊有些無奈說我在某些程度上跟張代挺像,都一樣的固執,她說她最近照顧奶奶疲於奔命,實在也沒有餘力再多操心我跟張代的事,讓我這段時間冷靜冷靜,後面說不定和張代還有轉機,她還說讓我有空找她玩,不管我和張代的關係如何,都不影響我與她來往。
我客氣着說好。
但我已然心知肚明,這不過是最含糊的敷衍。
拋開我與夏萊的初相識,不管是不是源自於張代,可我後面與她的紐帶,確實是建基在我與張代締結婚姻上,現在我和張代之間都關係都完蛋兒了,我還沒有心大到這種地步,跑到自己前夫的姐姐面前刷存在感。
結束了與夏萊這通電話後我意氣闌珊,回到家裡翻來覆去好久,才把被她挑起來的心波壓制下去。
翌日我起個大早,將自己從頭到尾收拾一番,前往屬華強北商圈範疇的上步大廈九樓面試。
博朗的裝潢,跟我此前接觸過的大部分手機數碼方案公司別無二致,都是一派硬朗嚴謹,不算是太簡樸,也沒有多浮誇,中規中矩得讓人看着就覺得蠻靠譜。
陳誠跟鄭世明的年紀不相上下,但他的長相稍微普通一些,但勝在乾脆利索,氣質不凡。
很乾練,陳誠大致問我些工程上的問題,又讓我當着他的面畫了個芯片通路圖。
我倒不敢說自己的表現有多好,可看得出來陳誠還算滿意,他最後說雖然深圳也欠缺工程崗,但博朗在佛山的工廠基地,需要一個溝通能力較好的工程接洽人,他看我履歷上做過四年業務,協調能力自然不在話下,他問我有沒有意向將工作地挪向佛山。
講句真心話,即使我可以瀟灑放手我與張代的婚姻,可這並不代表我可以心無波瀾繼續晃盪着在與張代太過靠近的圈子裡,然後時不時在措不及防的狀態下,聽到來自他的桃色新聞。
我之前也不是沒有遠離一點的想法,我只是沒有一個正當的名目,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像落荒而逃。
於是,陳誠這個想法深得我心,我們一拍即合。
因爲沒幾天就要放春節假,陳誠讓我先到人力資源處做個資料備案,等到年後初八,再到佛山報到。
工作的事塵埃落定,下午回到家裡,我醞釀拿捏了一下情緒,給家裡打了電話,將我與張代離婚的事告知了一下,在我意料之中,那羣淳樸的家人,沒有帶着世俗的偏見,首先認爲我離婚會給家裡蒙羞,他們見從我的嘴裡面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轉而不斷寬慰我,讓我回家過年。
我終是不忍將自己的低氣壓帶回到那個小小的村莊去,我轉而說我找了一份更好的工作,待我在佛山站穩腳跟,我就接他們來玩。
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多從五湖四海匯聚在深圳這座浮城裡面的人,開始大包小包從深圳出發奔赴不同的地方,而我也湊了個熱鬧,從深圳自駕到了佛山。
出發前我其實只是打算,趁着自己吃飽撐着沒事可幹提前到上班的地方踩踩點,提前租個房子,把一切打點好,年後上班不至於太倉促。
可抵達後,我在附近找了一遭的房子,那幾千塊就能買一平方房子的價格,讓在深圳看着萬字起步房價的我心動不已,我當機立斷轉租爲買,在南海花苑廣場買了個帶精裝修的小單位。
看着銀行卡里面的存款被掏空,我安慰自己,現在有自己的小窩了,反正以後我努力掙錢,存款還是會有的,生活正朝越來越美好的方向前進着。
弄好佛山的落腳點,我沒有多作逗留回到深圳,開始整理自己那些細碎。
當我將所有能帶走和該帶走的東西打包得差不多,我之前藏在枕頭下的張代的照片,不知道從哪裡躍現在眼簾裡,我連遲滯一秒都沒有,轉身將它扔到了垃圾桶裡。
對於我曾經親手搗弄起來的葡萄架鳥巢椅和瓜果花架,我其實有萬般的不捨,可我們的生命,從來都是一場不捨與分割的旅程。
我這大半生,不捨的東西有很多,可我越走着,被捨棄的也很多,於是我終於也能將那些曾經最舒適的青翠,舍於身後。
在正式出發準備挪窩到佛山之際,我去找了戴秋娟,我把我和張代離婚的事當面告訴她,她拼命追問我離婚的緣由,是不是因爲那個什麼狗屁姓吳的。我無言以對,戴秋娟抱着我痛哭流涕,大罵張代就一龜兒子,似乎離掉婚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我怕她情緒崩塌對寶寶不好,好不容易將她勸住,卻無法阻擋離愁別緒的渲染。
來深圳四年多,我與戴秋娟一路攙扶走到現在,現在我要去佛山,她過沒兩天就要跟着劉鵬回去劉鵬的老家待產。我擔憂她去到了得不到好的照顧,她愁着我一個人去陌生異地連個朋友都沒有,反正這次見面氣氛總有淡淡感傷,然而再感傷也抵不住現實拉鋸。
我終於與呆了四年多的城市辭別,輾轉來到佛山,年初八順利入職博朗,位居工程監管,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手上有帶幾個菜鳥實習生。
我也不能自誇我人緣多好,但在雄性雲集的行業,可能女工程師少而又少,我得到的苛責少了些吧,我很快與那些新同事打成一片。
這期間,汪曉東有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我聽不到鈴響沒接到不會給他打電話,就算是接到我沒兩句就說自己忙。我想他應該是收到了我與張代離婚的風,我不想給他奚落挖苦我的機會。
我麻木,並不代表我不會痛。
後面汪曉東可能覺得自討沒趣,他就沒再打過來。
還有個我需要囉嗦的事是,我沒有像戴秋娟說的那般在佛山一個朋友的影都沒有,我入職之後沒多久,鄭世明忽然帶着檸檸過來拜訪我,我們一起吃喝玩樂了好幾茬,我才知道原來鄭世明他是地地道道的佛山本地人,他爸媽其實之前就有回來佛山老家定居的打算,而品博關閉了,鄭世明在深圳了無牽掛,他重新迴歸家裡帶娃,就一同回到了佛山。
後面他還邀請我和我帶的實習生去他家裡吃飯,我這才發現臥槽臥槽的,難怪鄭世明對結束品博那麼淡定,畢竟丫丫的他在佛山,有整整好幾棟的物業,他活脫脫一地主,他單單靠着收租就可以衣食無憂了!
工作順利,又有朋友相伴着吃喝玩樂優哉遊哉,不過是短短几個月而已,關於深圳的一切越發的模糊,似乎全然晃盪在我的記憶深處枯萎腐化。
可我卻無法忘記,我的身體裡面曾經來過一個孩子,他帶給我不過短暫幾天的小心翼翼和喜悅,又以讓我措不及防的姿態離去,而我再用力掙扎也無能無力。這樣痛苦的回憶,它變成我時常的夢魘,我經常在夢裡面匍匐着,看到自己身上不斷地有血涌出來,我被驚醒過來之時,月光總是不偏不倚傾瀉下來。
那個漫長的凜冬,應該算是過去了,我以爲我的生活可以就此平靜到毫無波瀾,但我錯了。
某個星期五,博朗深圳公司有新方案傳過來,事情多到我想跳海,爲了能過個放鬆點的週末,我加了幾個小時的班。
晚上十點出頭,我開車回家,在等紅綠燈的當口掏出手機瞅了瞅,發現有個未接來電。
我隨手開鎖點開,在看到給我打過來的那串號碼時,我完全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