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我從包包裡面翻出粉餅,給自己細緻補了個妝,才慢騰騰下樓,走進左岸咖啡廳。
吳邵燕就坐在咖啡廳入口拐角處,她正眼神流轉顧盼生輝着。
目光定在她身上幾秒,我愣了愣。
她身上穿着的外套,竟然是跟我同一個牌子,同一個款式,只是我身上穿着的是大紅色,而她穿着的則是嫩綠。
好不容易將自己打扮一番,卻出門就跟人撞襯,那心情不亞於車禍現場。更何況跟我撞襯的這個人,她是吳邵燕。
一想到這個外套,是在張代的幫眼下挑的,想想吳邵燕的眼光衣品,居然跟他如此契合,我內心的波瀾起伏,可以說是一波蓋過一波。我真的有衝動,想要把這個外套剝下來,扔到一邊,再去與吳邵燕會面。
但轉念想想這個外套的價格,再看看吳邵燕雖然平常挺會穿搭,但就駕馭這件衣服而言,她比我遜色不少,我內心的翻江倒海就此冷寂下來,淡然自若地坐到了她的面前。
用手託着腮幫子,吳邵燕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嫂子,我穿着的衣服,跟你的款式一樣耶!”
我輕輕一笑:“確實是呢。”
還真以爲自己是十五六歲,裝可愛沒有個限度,吳邵燕嘟了嘟嘴:“沒想到我和嫂子的眼光那麼一致,我感覺到好榮幸。”
強忍着想要伸手出去抽她幾個耳光子的衝動,我客氣道:“邵燕,又要麻煩你大老遠的跑來一趟,這多不好意思。以後,你真的別給我買東西了。”
擺出一副心無城府,不知道有多喜歡我那虛僞樣,吳邵燕笑得璀璨:“嫂子,一點都不麻煩的,我其實就是想見你嘛。和你聊天,我感覺到好開心,希望嫂子你別嫌棄我煩,纔好。”
看着她塗着玫紅色的脣,一張一合的,嘴裡面不斷蹦出扯淡的話來,焦躁就在我的心間慢慢蔓延着,擴散成一大片,爲了儘快結束這一切,我淡淡說:“到飯點了,吃個飯再走吧。”
吳邵燕笑了笑:“好呢,嫂子你想吃什麼,你儘管點,我請客哦。”
有毛病,那個“哦”字的尾音拉得老長老長的,就跟唱歌似的。
真是****天天有,今天特別多。
沒跟她再客套嗶嗶一堆廢話,我拿過放在一旁的餐牌,隨意翻看了起來,而吳邵燕也拿過她那一份,託着腮幫子,半死不活地看着。
點菜的過程中,她連連吐了好幾次的舌頭,還真是情緒到了一定極端就會反彈回來,我在煩躁下,居然覺得她這種人壓根就沒威脅力,畢竟我自信我挺了解張代,他不太喜歡腦殘。
而吳邵燕,她裝可愛裝心無城府的時候,看着確實漂亮,卻也不過是一個漂亮的白癡。
磨磨唧唧猶猶豫豫怎麼****怎麼來,吳邵燕總算是點好了兩個菜,而我也乾脆利落選好,下了單。
服務員前腳一走,吳邵燕後腳就拎着兩個挺精美的紙袋,放在桌子上,說:“嫂子,這是我逛街,給你和張代隨意買的一點小禮物,希望你們喜歡。”
就憑着目測,我能看得出來,吳邵燕買的大概是衣服或者是衣服配飾之類的,一想到她居然也給張代買了,我的心裡升起層層皺褶,我表面卻波瀾不驚:“謝謝。”
說着,我將紙袋接過來,放在身側。
吳邵燕撩了撩她耳前的幾縷髮絲:“嫂子,我回來深圳這段時間,一直得到張代的照顧,晉達才能得以正常運營下去,我給你們買點東西表示一下我的謝意而已,你真的別跟我太客氣,你這樣搞得我都不太好意思了。”
不想跟她浪費太多口舌,我不動聲色:“好的。”
大概是聽出我語氣裡面淺淺的敷衍,吳邵燕有些訕訕然的:“嫂子,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有點自來熟,讓你感覺到不適了?”
我笑:“不,這兩天喉嚨有些不舒服。”
如釋重負的,吳邵燕舒了一口氣:“沒有就好,我多害怕你覺得我煩。”
頓了頓,吳邵燕像是一個激靈想到什麼似的,她瞬間變得吞吐起來:“嫂子,那個,那個,我想給你道個歉。”
我掃了她一眼:“啥?”
完全是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吳邵燕把臉埋了埋,她輕聲說:“我這幾天回去想了想,我覺得我前些天給你送特產過來,跟你說的那些話,不太好。我的本意是想給你澄清一些事,但我不懂說話,說了一些不該說的,我不該跟你說,我跟張代以前發生過關係這事的。雖然那都是張代年少輕狂時候的事,但我該想到,嫂子你再豁達,你也是個女人,你再大度,你也會有些芥蒂。所以嫂子,我覺得我必須給你道個歉,我爲我前些天的口無遮攔,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諒我。我這個人有時候就是頭腦簡單,說話還不懂得過下大腦,比較容易得罪人,希望嫂子你見諒。”
說這些話時,吳邵燕的字裡行間,充溢着滿滿的誠摯,讓人一聽就覺得她是真的懷揣着對我無限的歉意,她是真的想讓我好受一些,才嗶嗶這麼一堆的廢話。
可自從上次,她別有居心地一提再提她以前跟張代發生關係時,什麼一直做措施啦之類的細節,她的目的已然是昭然若揭。
至於她現在,打着向我道歉的旗號,再來亂說一通,她不過是在炒冷飯,想用那件事,再噁心我一次罷了。
當然,她確實是成功地噁心了我。
可我噁心的原因,並非是張代可能在年少時,匍匐在吳邵燕的身上進進出出,我而是覺得吳邵燕她爲了膈應我,居然沒臉沒皮地把這種相對而言還算是私密的事,一次又一次,恨不得拿個喇叭廣而告之。
對她那些好感,被她徹底耗光,丁點不剩,我努力不讓自己的意氣闌珊表達在臉上,我淡淡說:“沒事。”
或者吳邵燕覺得她說了一籮筐,我都波瀾不驚,她怕再說下去,只會顯得她無趣,吳邵燕又吐了吐舌頭,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小口,總算是暫時沉寂了下去。
我樂得自在,自然不會主動撩起一個新的話題來,就這樣兩相沉默着,各自看手機。
沒一陣,菜陸續上來,吳邵燕一副挺會來事的樣,把菜移到我這邊一些:“嫂子,多吃點。”
我客套:“謝謝。”
我以爲,不管吳邵燕說什麼,我都幾個字幾個字地回答,會讓她消停些,但她真的不會。
再把菜往我面前推,吳邵燕熟絡的口吻:“嫂子啊,你真的要多吃點的,你太瘦了。”
停了停,吳邵燕突兀搖身,似乎變成了午夜電臺裡面那些吳醫師,吳主任之類的,她分外熱心說:“嫂子,你最近有沒有要小孩的計劃啊?如果有這個計劃,我覺得你真的該補充補充下營養,那樣容易懷上的。”
我了個擦擦,她的話題能不能別那麼跳躍!
實在不願意與她溝通這麼個私人的話題,我埋着頭,夾着菜往嘴裡面塞,含糊的一句:“嗯。”
但吳邵燕,她似乎在這一刻腦子徹底進水,她沒點眼力價的又是一句:“嫂子,我多嘴說幾句哇,可能你現在覺得自己還年輕,生孩子這事可以往後推,但我覺得,生孩子這事得趁早,不管一段婚姻它多甜蜜,孩子都是婚姻的紐帶,有了這種紐帶,婚姻更容易長治久安哦。”
我靠靠靠,她明明長着一張初戀臉,嘴裡面卻冒着三姑六婆喜歡說的那些八婆話,她要不要這樣!
內心有千百隻草泥馬奔騰踐踏着,踩得那個寸草不生,我努力抑制着不讓皺意爬上眉頭,又是敷衍着:“嗯,知道。”
真的是惹人厭惡不自知,吳邵燕簡直是****啊,她慢騰騰地動筷子,輕輕挑起一點點兒菜放在自己的碗裡,她又繼續嗶嗶:“嫂子,你真的別把我的話不當一回事,我給你說個真人真事啊,就算是給你做參考吧。”
靠靠靠,怎麼她的話,就那麼多!她不說話就會死是不是!
媽的我真想動手抽她!
把她那張臉抽腫成豬頭去解恨!
但我要真的動手去抽,說不定人家一轉眼就能跑到張代面前,我見猶憐地控訴我就是一暴力狂。
想來想去,我決定當她放屁好了。
再往嘴裡面塞了一大口菜,我點頭:“好,你說。”
吳邵燕拿着筷子放在碗裡,立起來,晃來晃去的,她清了清嗓子:“我之前有個師姐,她跟她老公,剛剛新婚那陣子甜得跟喝蜜一樣,他們每天都黏在一起,恩愛到不行。因爲怕要小孩,會影響他們甜蜜的二人世界,師姐就提出過幾年再要小孩,她老公也同意了。就這樣,他們兩口子和和美美的過了一年半載吧,師姐想要小孩了,她開始積極備孕,但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她一急起來,老是懷不上。剛開始她老公沒說啥,後面慢慢的可能是心裡面就有了微妙的變化,再後來,她老公出差到別的城市,忽然遇到以前的初戀情人。”
爲了表示我在聽,我應了一句:“然後?”
瞥了我一眼,吳邵燕嘴角微微一咧:“然後啊,那個師姐的老公,就跟初戀情人給搞上了,他們還沒做措施,中標了都。後面他那個初戀情人,懷着個孩子跑到師姐的面前,逼迫我師姐給她騰出位置。師姐的老公,之前信誓旦旦多愛她多愛她,最後還不是在她和初戀情人中,選了個初戀情人,他還美其名說初戀情人都懷孕了,他不忍扼殺一個小生命,他要給這個小生命一個完整的家庭什麼的。就這個事看來,男人有時候真的不太靠譜,都愛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所以吧,嫂子我覺得你得趕緊的要一個小孩,這樣婚姻才比較穩妥的。”
停了停,吳邵燕又冷不丁添上幾句:“不過師姐說了,她不怪她老公,畢竟吧,他也是爲了責任感。至於他那個初戀情人,她也不怪,她覺得她願意爲一個男人生孩子,是一件很有勇氣的事。”
鬼知道吳邵燕這個所謂的真人真事,是不是她瞎編亂造出來的。
就衝我這段時間與她的接觸,我覺得她倒是有這方面的天賦的。
可不管這事是真是假,她現在給我扯淡這麼一堆,似乎是想給我洗腦?
反正我的三觀完全被震碎,衝進了山溝溝,我真的懶得聽她再蹦出更奇葩的話來,於是我淡淡然說:“聽完了,我總結一下,你那個師姐是個大****,至於她那個什麼狗屁老公和他的初戀情人,都是賤人。這個故事,往簡單裡面說,就是一個****和兩個賤人的扯淡事,平常。”
循着我這話,吳邵燕的臉上,浮起一層濃淡不一,不太均勻的尷尬來,她輕咳了一聲:“額,這個怎麼說好呢,也不能太過武斷。”
我眼神一凜:“不是麼?一個女人被婚內出軌,還****逼似的爲渣男開脫,她不****誰****?一個男人,在決定娶一個女人時,他就該有白頭到老的覺悟,幾年不到他就跑去勾搭什麼初戀,他要真的那麼放不下初戀,他結婚個球!他不賤誰賤?那個什麼初戀,明明知道那個男人有家室,還巴巴貼上去,她這是有多不濟?我覺得她不單單只是被搞大了肚子,她還被搞壞了腦子,她這是低賤!我說的,有錯麼?”
尷尬漸漸濃郁,堆在臉上結成團,吳邵燕伸手揉了揉眼睛,她遲緩了一陣,她語調有些走弱:“這個真的很難說的,我還覺得我師姐豁達呢,有時候成全別人,自己也會獲得解脫。”
我端起面前的檸檬水猛灌一口:“我沒有冒犯你師姐的意思,我只是有那句說那句,當然我說的只代表自己的觀點。”
吳邵燕語氣更弱:“雖然我也會同情我的師姐,但我也能理解他老公和初戀情人的感情,我覺得真愛是可以衝破一切的,它沒有那麼骯髒吧,它是值得被尊重。”
不知怎麼着,我忽然就跟她槓上了。
我輕笑:“對,真愛可以衝破一切,但枉顧道德的所謂真愛,也高尚不到哪裡去。沒人規定兩個賤人之間,不能有真愛,但這也無法改變他們就是賤人這個事實。”
鬼知道我這話,怎麼就戳中吳邵燕的心窩子了還是怎麼着,她的臉忽紅忽白,她有些訕訕然的:“嗯嗯,嫂子你說的好像也對。算了,我們不聊這個了,來吃菜,不然都涼了。”
看到她被我不動聲色懟得滿地找牙,我煩悶的心情一掃而光,暢快從頭到尾洗滌着,別提多帶勁了。
我以爲,吳邵燕她被我這麼一戳,她真的全然消停下來,別再那麼雞婆,卻不料她才埋頭下去沒一陣子,又擡起眼簾,丟給我幾句恨不得想要把她摁在地上揍一頓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