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一章今非昔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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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聞淵明心頭危機愈發攀升,到了所能達到的最頂點時,一隻宛如白玉鑄就的手掌,不知從何處而來,輕輕握住了仁道湛盧的劍柄。

嗡——

仁道湛盧劍劍身乍然大鳴,似乎無窮的毀滅氣息,在一瞬間盡數收斂,好似化爲了一口尋常寶劍,被這一隻手輕易的取了下來。

錚——錚——

來人撫摸着這一口第四品神兵,周身紫氣氤氳升騰,洗煉這一口仁道湛盧,仁道湛盧錚錚鳴響,迴應着劍主的輕撫。

聞淵明看着來人,心頭且驚且喜,禁不住脫口而出,道:“君侯!!”

雖然來人的身形有些模糊,不似真身降臨,可是對來人的舉止神韻,聞淵明簡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哪怕只是見着背影,並沒有真正看見真容,聞淵明也能知道來人是誰。

“倒是乖覺!”

荀少彧撫摸着仁道湛盧劍,笑着搖了搖頭,手指輕輕一彈劍身,劍身驀然震盪而起的劍音,在一瞬間破滅了三寸虛空。

這一口被祂以國運強行認主的神劍,此時劍身微微震顫,彷彿已經徹底認可了荀少彧,等待着荀少彧驅使仁道之劍。

只可惜,荀少彧今時不同往日,一朝‘混元道果’成就的荀少彧,一躍成爲與先天大神通並列的強橫存在,早不是當初那個初入天人之道的呂武侯。

當初難求難得的第四品絕世神兵,已不放在荀少彧的眼裡,區區的第四品神兵,如何比得上荀少彧手中的三寶玉如意。

至少,在此刻的荀少彧面前,一口第四品絕世神兵而已,絕然算不上太過難得,只能稱得上是一件質地不錯的兵器。

現今,能讓荀少彧爲之矚目的,能對荀少彧有所助益的,只有那超乎第四品之上的先天大道奇珍。唯有大道奇珍包含先天大道偉力無窮無邊,方能承載‘混元道果’這等後天至極之力。

譁!啦!啦!

彷彿流水潺潺,‘混元道果’神力自莫名之處,洗煉着這一口仁道湛盧,劍身之上那一絲絲涼意,透着一股深沉似水的意味,在虛空中盪漾起層層漣漪。

“吾也只能讓你臻入後天圓滿之境,至於以後能否逆轉先天之數,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運道了。”

這一口第四品神兵,在經受‘混元道果’後天至極之力的洗煉後,劍身隱隱有煥然一新之感,荀少彧握着冰涼的劍柄,看着如玉質般閃爍玉暈的劍身。

“若是有運道,或許閻浮人間能再出一口先天神劍,倘若沒有運道,就老老實實的掛在凌煙閣裡,享受呂國國運的供奉吧!”

仁道湛盧劍劍身嗡嗡作響,迴應着荀少彧賜予的這一場造化,在近乎化爲玉質的劍身上,一股堂皇大氣瀰漫開來。

“老太師,經年不見,近來可好?”

荀少彧徐徐收劍回鞘,一抹劍光在劍鞘中悄然泯滅,在化爲一片虛無之後,徒自在凌煙閣內留下一道清澈的迴音。

第四品神兵的鋒芒銳利,在荀少彧《先天混元一炁神通》煉就的寶體之下,猶如清風拂面而過,當不得絲毫影響。

“老臣一切安好,見君侯神通愈發廣大,想必武道進境亦非比尋常,老臣不勝歡喜。”

聞淵明見着荀少彧莫測高深的手段,一掌就壓滅仁道湛盧劍綻放的鋒芒,讓這一位道門天人都不由得心生忐忑。

以聞淵明第三隻天眼的神通,自然能見着荀少彧並非真身駕臨,只有一絲神念顯化,其真身還不知處於何處何境。

可是就這一絲神念顯化的荀少彧,仍然有着如此不可思議的大手段,‘混元道果’之能爲,簡直超乎了聞淵明對【天人道果】這一級數的理解。

以至於聞淵明的心頭,莫名的升起一股荒謬,卻又讓人不得不想的念頭,所謂的道門先天大羅之境,怕是也就如此了。

荀少彧渾身紫光飛騰,身形愈發的朦朧,輕聲道:“離家十載,十載風雨,十載霜寒,再相見老太師,老太師已證不死天人業位,可惜可賀。”

“正所謂主少國疑,若非老太師擎天保駕,吾呂國八百載基業,未必能有今時今日的光景,呂國能有今朝氣息,老太師居功甚偉。”

荀少彧眸子開闔間,自有無邊的威嚴醞釀,祂雖然本尊鎮壓崑崙山麒麟崖,等閒不會輕出。一枚‘混元道果’爲後天至極,雖不同道,亦可全道,亦有化身萬千之妙。

不要說千山萬水人間四境,就是間隔億萬世界,對‘混元道果’成就的荀少彧,也只若掌中觀紋,動念就能遨遊無窮之數。

在崑崙山麒麟崖安頓下來後,荀少彧第一時間就是神遊太虛,一絲神念跨越無窮山海,降臨在這一處唯一心繫之所在。

須知,在這一方苦境九州大地之上,不僅有着荀少彧唯一的血脈子嗣,還有着荀少彧的正妻司琅嬛,這二人可以說是荀少彧僅有的一點牽掛。

便是以荀少彧的涼薄天性,對那一點不多的牽掛,也是極爲看重的。荀少彧可以視衆生爲螻蟻芻狗,唯獨不能對那一絲牽掛視而不見。

以祂所處的位置,可是漠視呂國國運,可以漠視三皇五帝七十二王,但對自身僅有的那一點骨血,終究是有所不同的。

“武侯讚譽,老臣愧不敢當,”

聞淵明躬身道:“若非君侯爲吾呂國,打下的萬世基業,就是老臣有萬般謀略,也只是無用之功,老臣萬死不敢竊滔天之功爲己有。”

荀少彧緩緩轉身,看着聞淵明恭謹有度的神態,不禁搖頭輕笑,道:“老太師還是一如既往的謹慎修身,不過……這很好!”

雖然這是在荀少彧面前,纔有的這一份恭謹有度,可是聞淵明能在大權在握的十年以後,謹守着一份君臣禮數,已是非常不易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呂國經過了大亂,又有了十年的大治,當有五百年的國祚大運,五百年後大殷國運衰落,吾氏子孫後代有天子器量者,或可取而代之。”

荀少彧站在凌煙閣中央,眸子遠遠眺望着呂國國都,俯瞰着萬家燈火之景,嘴角浮現一抹輕笑,指點的四方山河沃土。

“君侯,這等大逆之言,切切不可輕言啊!”

乍然聽着荀少彧之言,聞淵明面色一變,要不是身處凌煙閣,無虞有人窺伺,但殷天子權威不衰,聞淵明心頭驚恐可想而知。

“殷天子本就視吾等霸主諸侯,爲眼中釘肉中刺,想要除之而後快。”聞淵明俯身叩拜而下,面上神色沉重之極。

“若非吾等諸侯大國守望相助,各據一州氣數,讓殷天子不得不忌憚幾分,只怕殷天子早就設法翦除各大諸侯霸主了。”

“你這話倘若傳入殷天子耳中,正給了殷天子把柄,還致使幾大諸侯霸主業心懷疑慮,不再與吾呂國守望相助,吾呂國頃刻間大禍不遠矣!”

愈是修行高深,越是能明白苦境天子之尊,有多麼的難能可貴,一朝天子大運在身,身上大勢之強,不亞於七十二聖王中的任何一位。

雖然苦境天子之尊不似七十二聖王,一身神通偉力歸於自身,人族聖王只要人族存,則自身分毫無損,大勢之下所向披靡。

可苦境天子之業位,卻全然依託天朝所立,天朝崩塌天子位自然不存,且一代代天子不得長久,不能與真正的人道聖王相提並論。

但,就這一尊九九天子之尊,只要能發揮出三四分人道聖王的本事,也不是連道果天人都萬載一見的苦境天人們所能抵抗的。

畢竟,苦境是人間四境中最爲貧瘠之地,超凡入聖就能名傳四方,天人神魔都能稱霸一州,道果天人幾近神龍見首不見尾。

完全不似道境三十三州一般,天人神魔滿地走,道果天人要是不證上乘道果,也稱不上是頂尖人物。更有另類成道之輩,與證就先天大羅金仙的大成就者們,時常在三十三州顯聖。

可以說,道境三十三大州之中任意一方大州,都有着碾壓苦境九州的實力,只是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而已。

老太師聞淵明固然出身不凡,他不是不知道苦境之外的廣袤天地,可是他到底身處苦境久矣,對殷天子的威勢依舊心有餘悸。

“萬望君侯慎言慎行,殷天子干係太大,實非吾等呂國一國之力所能抗衡。”

聞淵明神色凝重,雖然知道荀少彧如今修爲,必然臻入莫測高深之境,可是對殷天子固有的敬畏,還是讓聞淵明不敢不去敬畏。

對聞淵明的誠惶誠恐,荀少彧淡淡一笑,作爲閻浮人間最爲絕頂的人物之一,東崑崙玉清玉虛宮掌教,祂已經具備了俯瞰殷天子的資格。

然而,聞淵明這位老太師,這位碧遊宮出身的高徒,卻沒有荀少彧一般的器量,更沒有俯瞰殷天子的那一份能爲。

驚懼!!

這也是聞淵明乍然聽聞荀少彧‘大逆不道’之言時,下意識浮現的第一個念頭,苦境天子至高無上的權威由此可見一斑。

“哈哈哈……”難得見着聞淵明如斯惶恐,荀少彧的身形似乎與凌煙閣深處的幽暗相合了一剎那,輕聲的笑了幾聲。

“老太師,還是一如當初老成持重,有着老太師的言傳身教,天明日後前程可期,縱然不能成爲開拓之主,但守成之君是綽綽有餘了。”

“老臣慚愧,”

聽到荀少彧提及荀天明,聞淵明沉聲道:“幼主天資聰穎,本就有人主之姿,是老臣不會教導幼主,以致幼主不能成爲開拓之君。”

“老太師不要誤會,吾不是說老太師教導無方,只是天明的性子,還需要多加打磨一下,不然長此以往,雖能安邦爲善,卻不得治國定邦。”

荀少彧將荀天明與聞淵明之間的問答,一一看在眼裡,對荀天明這個唯一血脈,稱不上特別滿意,也算不上特別不滿意。

終究是十載沒見,心裡頭尚有一絲溫情,連荀少彧這等人物都不能免俗,對荀天明這個嫡親血裔有着一絲包容。

“天明,到底是沒有吾的經歷,沒有吾九死一生中走過的心性,因此心底或有仁善之處,也是可以理解的。爲人父母者,哪裡有不期望自家子女心性純良的呢?”

荀少彧伸手輕輕撫摸着封神金榜,金榜上厚重的香火願力,猶如一滴滴金液凝聚。每一滴香火金液。都能造就一位【脫胎換骨】級數的武道高手,可謂將這一卷金榜中的神道玄妙,一舉發揮到了極致。

“只是身爲一國之君的天明,最好要摒棄心中的那一份純良,那一份純良不能爲國人帶來興盛,只會醞釀災難。”

“君侯,您既然降臨凌煙閣,是否去看看琅嬛還有幼主,十載春秋不曾相見,琅嬛和天明母子可都時常唸叨着您。”

聞淵明見着荀少彧神色有異,連忙代替司琅嬛問了一聲,十載別離之苦,除了司琅嬛這個當事人以外,誰都難以真正的說清楚。

荀少彧聞言稍稍猶豫了一下,一念遍觀國都內外,對國都瞭然於心,徐徐的搖了搖頭,道:“因果糾纏,相見不如不見,只要能看到琅嬛與明兒母子二人,能順心如意的執掌呂國,吾還有何不滿足的?”

對於荀少彧這位‘混元道果’者而言,閻浮人間四境不過反掌之間,要不是祂身有要事,需要鎮壓崑崙祖龍脈,以及看守‘與世同存’級數的截教雲霄。

荀少彧一步之間就能跨越苦境與道境間的無窮汪洋,整個呂國宮闈乃至殷天子的帝丘,對祂來說都是閒庭漫步。

除非某位先天大羅金仙出手矇蔽天機,或是有什麼大神通者的算計,以荀少彧此時此刻的功行,堪稱是百無禁忌。

“呂國雖好,苦境雖大,可終非吾之歸處,吾這一番前來,也是因爲心有掛礙,爲了了卻最後一點因果,只能來這一趟。”

荀少彧悠悠的嘆了一口氣,生命層次的不同,看待問題也迥然不同,正如夏蟲不可語冰,站在先天不朽層次之上,自然有着不同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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