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句話又把安子常逗樂了他笑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見諸素素要翻臉了,才止住笑聲,懶洋洋地道:“說笑說笑嘛,這也生氣?跟個孩子似的……霜兒從來就沒有這麼孩子氣。”
諸素素大怒,沉下臉,對着前面趕車的車伕叫了一聲,“停車
小馬車籲的一聲停了下來。
諸素素指着車馬對安子常道:“你下車!你現在就給我下車!”
安子常放下擋在額頭上的手臂,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真的生氣了?”
諸素素惱道:“能不生氣嗎?還是我的腦袋長得像馬桶?所以你什麼髒的臭的都往我這裡倒!”
“喲,真的生氣了。”安子常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我找你,是有正經事問。”
“有正經事你就說,這樣佔我便宜做什麼?你要以爲這樣做,我就會被你迷倒,你就打錯了算盤!”諸素素斬釘截鐵地道。
安子常默然半晌,往旁邊挪了挪,“……呃,你誤會了。”他不是對她有興趣好不好……
諸素素翻了翻白眼,“誰誤會你?你不要想多了。你看看你做的事兒,若是在別的地方,人家肯定認爲你壞了我的名節,非要你娶我不可。”
安子常偏着頭想了想,“還好吧。你是做郎中的,難道還學那些閨中女子,躲在後院不出來嗎?”
況且大齊本來就民風彪悍,民間女子三五成羣出來走走也是常事。
“行了行了,不要亂扯。說重點,你找我有什麼正經事?”諸素素着重強調“正經事”三個字。
安子常定了定神,湊到諸素素身邊,低聲問道:“柱國侯府那邊。近來如何?霜兒怎會突然跑去將崔三郎射了兩箭?是誰慫恿她去的?”
居然還是爲了杜恆霜的事兒。
諸素素說不清是什麼心情,不過仔細想想,她本來也沒有對安子常起過心思,很快也就釋然了。安子常這人雖然位高權重,生得也美,但是花花腸子太多了,諸素素自覺不是他的對手,鬥心眼兒從來就沒有跟他鬥贏過。——對於自己無法掌控、摸不着頭腦的人,諸素素一向都是敬而遠之的。
但是杜恆霜已經是有夫之婦了。而且孩子都生了倆,到底是什麼讓安子常對她念念不忘呢?
諸素素很確信,杜恆霜不是那種自己有主了,還喜歡吊着別的男人,讓所有男人都圍着她轉的瑪麗蘇。
諸素素倒是覺得她自己很想做瑪麗蘇。可惜老天爺不給她機會。她“蘇”的念頭一起,老天爺立刻就放出一顆雷,將她雷得外焦裡嫩,再也起不了“蘇”的念頭。
她現在老老實實走自食其力的路子,真的認命了。比如剛纔,她“蘇”的心理才冒個頭,結果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被安子常給撲滅了。
“關你什麼事?霜兒霜兒的,叫得這麼親熱,你跟她很熟嗎?”諸素素沒好氣地道,“如果這就是你說的‘正經事’。我勸你還是回回去洗洗睡吧。——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霜兒臨時起意。如果真的有人把這都能算計,那他也不是人了。我直接改叫他‘祖宗’,順便蓋個廟。賺點兒香火錢補貼家用。”
“真的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爲崔三郎要納蕭家大小姐爲妾的事兒?”安子常愕然,“這什麼大不了的破事兒,也值得霜兒去出這個頭?再說,去給崔三郎做二房,對於蕭家大小姐來說,確實是門不錯的親事。”
諸素素霎時侯明白了什麼叫“話不投機半句多”,她顧不得再劃清界限,雙手推着將安子常趕下車,“咱們不是一路人,說話說不清楚。你覺得沒事,我和霜兒卻覺得事情很嚴重。”
安子常跳下車,回頭對諸素素飛了個眼風,笑了笑。
諸素素忍不住又紅了臉。安子常生得真是俊啊。——和蕭士及果然是一時瑜亮……。
“諸郎中,你以後會找個什麼樣的夫郎?”安子常突然出聲問道,對於諸素素這個人很是好奇。
諸素素坐直了身子,板着臉道:“當然要身家清白,人品實在,老實肯幹,當然更重要的,是隻能有我一個人。這一輩子不能納妾,不能有別的女人。”
安子常點點頭,“要求還挺高,不過這種男人雖然有,但是一般沒什麼出息,不是吃軟飯,勝似吃軟飯。你確定你真的要找這種男人?”
諸素素高昂着頭,滿不在乎地道:“當然,如果特別有出息,可以網開一面。可以納妾,也可以有別的女人,甚至讓我做二房都行。”
安子常聽了呵呵直笑,忍不住又湊上去逗着諸素素,“那在諸郎中看來,我算不算特別有出息的那一種?”
諸素素斜睨安子常一眼,雖然不情願,也只得點點頭,“安國公當然是特別有出息。除了陛下和太子,還有幾位王爺,就是安國公你最有出息吧?”
從品級來看,確實如此。
安子常也不瞎謙虛,頷首道:“你看得還挺明白。那我問你,若是我要你做二房,你願不願意呢?”
諸素素暗道,總算等到你說句話來。這湊上來的臉真是不打白不大,便連忙“呸呸呸”三聲,趾高氣揚地道:“這不好意思了。如果是安國公你來提親呢,我是非原配正室不做!——哈哈哈哈!走!”一聲令下,小馬車得得兒地往前急奔而去,將安子常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路上。
“大小姐,安國公不會有事吧?”那車伕擔心地問道。
諸素素回頭看了一眼,搖頭道:“沒事,你不要瞎擔心。”她看見安子常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就有幾個騎着馬的人追了過來,他們還帶着一匹空鞍的馬,顯然是給安子常準備的。
安子常翻身上馬。已經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諸素素放了心,坐着自己的小馬車回了家。
臘月裡天黑的早。
雖然還不到宵禁的時候,但是拐進巷子,天色已經黯了下來。
空中開始漂浮着星星點點的雪籽兒,沒過多久,雪籽兒就變成了飄飄灑灑的雪花,一層層落了下來。
因雪下得越來越大,諸素素就吩咐車伕,不要走大門。而是直接從側牆邊上專門走車馬的大門進去。
他們進去之後,那門就徹底關上了,再掛上巨大的門閂。
小馬車進到車馬棚裡,諸素素直接下車,就能從抄手遊廊來到後院的垂花門。
她走的路跟平日裡不一樣。在外院大門口等她的丫鬟就沒有看見她進來,因此也沒有回來報信。
諸素素對着二重門上的婆子笑了笑,跨步走了進來。
那婆子忙過來行禮,笑着道:“大小姐可回來了。再不回來,太太和吳小哥兒都要急瘋了。”
諸素素聽得心中溫暖,點頭道:“讓他們記掛了。這天開始下雪,你們預備好明天掃雪的傢伙沒有?”
那婆子忙道:“大小姐放心。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做活兒了,都安排得好好的。”
諸素素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那守二重門的婆子踟躇半晌,還是咬咬牙。追上去道:“大小姐,隔壁劉家說是大車拔了縫兒,請了吳小哥兒過去修車呢。”
“哦?什麼時候去的?”諸素素腳步未停,匆匆忙忙往自己院子走去。
今兒實在太冷了。她一大早出去。忘了披大氅,這會子凍得直打哆嗦。她就盼着有一盆熱熱的炭火在跟前。然後坐到燒得暖暖的炕上喝一碗熱湯。
“中午就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那婆子已經將諸素素送到正房門口。
諸素素撂開簾子回頭道:“知道了,你還去二門上候着吧,再派人去隔壁送個信,就說天晚了,要修車,明兒再修也不遲。”
那婆子應了,自去傳話。
撂開暖閣的簾子,一股溫熱的甜香撲面而來。
諸素素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坐到了炕上,伸手到腳邊的大火盆裡向火。
諸素素的孃親尤倩娘坐在火盆的另一邊做針線,看着諸素素凍得青紫的臉,心疼地道:“這都過年了,你別出去了,就在家裡歇幾天吧。掙得銀子錢夠用就行。你是郎中,有手藝還怕吃不着飯?”
諸素素笑了笑,命人去傳晚飯。
尤倩娘收拾了針線笸籮,又唸叨起諸素素的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前讓你嫁人,你老說找不着人,又說不放心我。現下我跟你說,街頭的吳屠戶已經請了媒人上門,要聘我做他的填房,我已經應了他,明天就跟他成親了。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就不能陪你。我知道你是不願意跟我去吳家的,再說這個家都是你支撐起來的,我也不想用你掙得銀子,去貼補吳家……”
嘮嘮叨叨,聽得諸素素高高挑起了眉毛,“娘,您說什麼?什麼嫁人?娘您就算要嫁人,也不能今兒提親,明兒就拜堂吧?”
尤倩娘臉上浮起兩絲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窮家小戶,沒有那麼多規矩。再說他跟我……也有一段日子了,現在不過是過了明路而已。小戶人家,都指着娶了媳婦好過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