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邊沙灘樹上,用條幅扯開,寫上sos這三個字母,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先是用一些遺留在海岸邊的帆布碎片,用一些十分結實的草線給縫系起來,再找來殺雞的雞血,在上面協商sos,最後用麻繩,固定在樹上。
因爲想要叫很遠很遠的地方能看到,所以帆布找了許久,才找到一些。
而且,有一些還不能寫字,讓人苦惱。
不過,丁零是有辦法的,他早在以前就當過幾年的海上船員,所以就在這些外表包裹了一層防水物質的帆布,用了一種方式,讓外表的物質給熔化掉。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等來了船。
賀蘭辰站在船頭,拿着望遠鏡向島上看過去,可以看見在海邊的幾個黑色的影子,在跳躍着。
是人!
他的心一下就雀躍了起來。
只是,望遠鏡再想要看的更清晰一些,卻已經不行了。
賀蘭辰有點氣,“換個高倍的過來。”
隊長急忙就叫人去船艙裡面拿。
賀蘭辰沒等着人拿着望遠鏡過來,就已經直接衝過去一把奪了過來,舉着望遠鏡看向島嶼。
船速也是很快的,就在這樣的短短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已經接近了島嶼。
賀蘭辰看見了。
在海邊,有一個長髮的女孩的身影。
沒錯了,就是姜一雅他們三人。
賀蘭辰的心都已經飛到了岸上,就想要立即跑過去,將姜一雅給抱在自己的懷中!
而這樣想着,當船即將靠岸的時候,他也這樣做了。
船還沒有停好,剛剛入了淺海,賀蘭辰就縱身從船舷上跳了下去。
隊長嚇了一跳急忙叫了一身:“王子殿下!”
賀蘭辰好似是一隻魚雷在海面上迸濺起來幾朵藍色的水花,片刻之後,就能看見,彷彿是一條銀魚一樣,在波瀾不驚的海中,遊了過去。
隊長也是心裡鬆了一口氣。
賀蘭辰從小就生活在漁村,挨着海邊,游泳技能可以說是比凱特還要強的。
他卯足了勁兒的遊向岸邊,來到沙灘上,就猛地竄了起來,朝着那樣一抹倩影飛奔着跑了過來!
姜一雅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這忽然從水裡竄出來的是一個什麼樣的身影,就被撲到抱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之中。
“一雅!你沒事!真好!”
姜一雅:“……”
她沒有看清面前年輕男子的面容,卻是已經聽出來他的聲音了。
是賀蘭辰。
“你怎麼來了?”
姜一雅拍了拍賀蘭辰的肩膀,等到賀蘭辰安定下來之後,才問了這句話。
賀蘭辰臉上的皮膚,原本白皙異常,可是現在卻已經成了古銅色了。
下巴上的胡茬都已經長出來了,一眼看過去,青色的一片。
雖然顯得狼狽,可是一雙眼睛裡面,卻是蘊藏着千萬點星光,興奮的拉着姜一雅的肩膀,“我找你啊,你失蹤了,不知道我有多急!”
就在賀蘭辰在對着姜一雅表達着自己的思念和擔憂之情的時候,搜救隊的人也已經從船上下來了,可是上來之後,看到的第一眼,竟然就是在沙灘上的……一隻老虎!
隊長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還特別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
特麼的還真不是他的幻覺!
是真的是一隻老虎!
丁零在興奮之餘,也不由得心情輕鬆了幾分,看着這些搜救隊員整齊劃一的揉眼睛看老虎的動作,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這纔是和他一樣的正常反應。
這些隊員都是屬於M國境內的,而m國並不像是華國,不允許公民持槍,只要是有持槍允許證件,是都可以持槍的。
再加上,現在的搜查隊是海警出發,人人都配槍,而且在船上還有衝鋒槍和火箭炮,就是以防在海上遇上海盜船。
當看見這樣一隻斑斕老虎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出於本能,就把自己的手,移動到側邊配槍的位置了。
姜一雅發覺一道黑洞洞的槍口,急忙大叫了一聲:“不要開槍!”
其實,不用姜一雅叫出聲來,凱特就已經走到了老虎的身邊,說:“卡爾不會害人。”
姜一雅幾步就掙脫了抓着她的手的賀蘭辰,也跑去到老虎的一邊,主動地在老虎的腦袋上拍了拍,“大家放心,它不會傷人。”
她擡眸,剛好就對上了凱特的目光。
忽然想起來剛纔凱特的話。
卡爾……
他怎麼會知道,她私心裡已經給這隻老虎起了名字了。
又怎麼會清楚地知道,她給這隻老虎起名叫卡爾呢。
凱特笑了笑,主動的伸出手來抓住了姜一雅纖細的手指。
這些天來,姜一雅原本細嫩的手指,手掌心,已經變得粗糙了。
在島上,海風很大,也沒有任何護膚品,卻是要做一些粗活,凱特摸着她的手,就彷彿是帶着繭的手指摩挲在心臟上最柔嫩的地方,帶來一陣陣隱約可見的疼痛感。
“我看見你的字了。”
雖然說,姜一雅會下意識的將自己屢次用石頭劃出來的字體給遮掩,卻仍然是瞞不了凱特的眼睛。
老虎其實對於這樣多的人,眼神就已經迸濺出了殺氣。
那種只有野獸纔會迸發出來的兇光,甚至仰起頭來,爆發了一聲虎嘯!
這樣一聲虎嘯,叫周圍的人都膽戰心驚,差點都沒有站穩。
這樣近距離的注視着一直老虎,是比在海上,鋼鐵不催的船上,看海里游來游去的鯊魚更加心顫的。
姜一雅拍着老虎的腦袋,用手指在它頸部細密的毛髮穿插而過,輕輕地梳理着,就彷彿是在安撫着他,在他的耳邊輕輕的說:“你聽到了麼,你有名字了,卡爾,你叫卡爾。”
她之所以不想給老虎起名字,就是怕到時候留他一個在這裡,就會不捨得。
可是,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這樣長久的時間了。
當凱特叫出來卡爾這個名字的時候,姜一雅內心鬱結的那一股疙瘩,就一下解開了。
何必呢?
古人就曾經說過,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心結解開了,姜一雅的嘴角也不由得向上翹了起來。
終於等來了搜救隊,還有卡爾……
賀蘭辰也覺得很奇異。
這個世界上,是有不會咬人的老虎的。
只是,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野生的,卻如此溫馴的老虎。
溫馴這個詞,用在一隻龐然大物的野獸身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違和感。
等到一切都佈置好了之後,原本隊長等幾個認識想要叫這些人立即上船離開的,但是賀蘭辰卻是難得的興致,想要參觀一下他們在島上這樣生活的一個月,究竟是什麼樣的景象。
姜一雅也捨不得卡爾,便允諾了。
隊長就先去給賀西珏回電話,叫手下的幾個人去跟着賀蘭辰他們,保證安全。
賀蘭辰擺了擺手:“不用跟着了,島上能有什麼?老虎都已經在身邊了。”
衆人也是面面相覷。
是的,這本就是一個無人島,猛獸網獸之王都已經是溫馴的像是一隻小貓了。
一路上,姜一雅帶着賀蘭辰來到了先前最初的山洞,又到了後面的山洞。
賀蘭辰看見在山洞的牆壁上掛着的一些曬乾的魚感和肉乾,再看一眼鋪就了一層草垛的牀上。
“這段時間,你們就是在這裡?”
“是啊,”姜一雅指了指牀邊,再指了指前面洞口因爲長期燃燒篝火,而在地面上印出來的黑色的灰燼,“其實剛開始不習慣,但是隨後很快就習慣了,挺好的。”
賀蘭辰卻很是心疼。
姜一雅現在身上穿的是用動物的毛皮做的一個背心和短裙,看起來嬌俏了不少,這些天來,他在海上因爲頭頂的烈日炎炎,曬黑了,而姜一雅又何嘗不是呢。
原本白皙的皮膚,都已經曬得深了一個色度。
而且,還已經粗糙了。
以前,他都不敢相信。
姜一雅驀地停下了腳步,才察覺到賀蘭辰正在轉頭看向她,這目光有些放空,叫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是不是變得不敢認了?我都已經有一個月沒照鏡子了。”
更多的時候,也就是在洗臉的時候,在清澈的水面上照出來自己的面容。
真的是體會到古代女子的辛苦了,沒有高清度的水銀鏡,有的都只是那些模糊不清的銅鏡。
聽姜一雅這麼說,賀蘭辰才一下反應過來,急忙擺了擺手,“沒有的,和以前一樣漂亮。”
姜一雅擺了擺手,“你就別恭維我了,這一個月來,我變成了什麼樣子,我自己心裡清楚的很,回去了再慢慢的保養吧。”
在全程,卡爾都一直跟在姜一雅的身邊,寸步不離。
姜一雅的內心,忽然就感覺到一絲絲從罅隙之中滲透了出來。
她帶着卡爾重新來到了奔流的溪邊,看着卡爾低頭喝水,手輕輕地撫着她的的皮毛,對賀蘭辰說:“你知道卡爾的眼睛是怎麼瞎的麼?因爲我們要打獵,所以,我就學會了射箭,我第一次見卡爾的時候,凱特正在和他打鬥,我就一支箭射了過去。”
賀蘭辰忽然心驚肉跳。
“那卡爾怎麼還……”
既然是傷了這隻老虎,卻又怎麼還能這樣好好的相安無事。
“因爲我救了他吧,他因爲受傷,被幾隻豺狗在欺負他,我就去幫了他,誰知道,當晚我在山林裡面迷了路,他就又過來給我依偎着取暖了……”
這些事情,說出來,姜一雅都覺得不信。
可是,就是這樣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姜一雅臉上帶着一絲絲笑,若有似無的。
畢竟也是好不容易纔盼到的船,賀蘭辰也只是在島上略微看了看,便要離開了。
姜一雅舍不得卡爾。
在海岸上,賀蘭辰和丁零都已經先上了船,長長的金色沙灘上,就只有一站一蹲的兩個身影。
站着的是凱特,而蹲着的是姜一雅。
姜一雅趴在卡爾的耳邊說話:“卡爾,你一定要乖乖的,放心,以後我一定還會再來看你的,一定會的……”
卡爾看起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哺乳動物的智商都是比較高的。
只是,要讓卡爾聽懂她的話,也不可能,純粹就是姜一雅在自我安慰罷了。
她拍了拍卡爾的腦袋,站起身來,朝着船走去。
可是,卡爾卻跟在後面,還用自己龐大的身體擋在姜一雅的面前。
姜一雅心中悲痛。
她忽然手指了指遠處的山林,“你去那邊,給我撿兩個野果子來。”
前些日子李,姜一雅就喜歡爬上樹去,將一些鮮豔欲滴的果子從樹上打掉在地上,然後叫卡爾撿起來給她。
卡爾也好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樣,轉頭就朝着那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跑了過去。
矯健的身影,消失在叢林深處,成了一個黑點。
凱特拉着姜一雅上了船。
船開動了。
姜一雅站在船舷,眺望着遠方。
就在不過幾十秒的時間,或許是更短暫的時間,就看見那個黑點,從叢林深處跳躍着跑了過來。
他的嘴裡,還叼着幾個紅色的野果子。
可是,在看到已經開走的船,卻一下就狂躁了起來,丟掉了手中的果子,焦躁了狂奔而來,踩在了水裡,卻不敢再向前走,在原地轉圈,最後,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船上的人,距離越來越遠。
當姜一雅看見卡爾飛奔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轉身背對着島嶼海岸了。
心卻酸脹的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才轉頭看了一眼,就看見了卡爾站在岸上,孤零零的眺望着。
這一刻,她真的沒有辦法忍住了,眼淚就掉落了下來。
怪不得,以前總有一些養着寵物的人,因爲寵物的生病或者是送人,而默默流淚,這還只是生離。
姜一雅也不過和這隻老虎陪伴了短短的十幾天的時間,就已經捨不得了。
賀蘭辰在一旁看的心酸,邊準備擡步走過去,卻一下頓住了腳步。
凱特已經拉着姜一雅的手,將她給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摟住了她,“別傷心了,會有辦法的。”
姜一雅一時間只是感覺到心酸,趴在凱特的懷中,一聲不吭,自然,也就並沒有將凱特的話給放在心上,畢竟,這是一隻老虎,而不是普通的貓貓狗狗的,那麼容易就帶回去的。
但是,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當卡爾真真正正的站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是有多麼的驚喜。
一路上,賀蘭辰是心情最不好的一個。
他靠在船舷上抽菸,一抽就是好幾支。
凱特已經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服,從船艙走出來,步伐輕快儒雅,倒是根本不像是在島上被困了一個月的野人。
“我記得你煙癮沒這樣大。”
賀蘭辰沒看凱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我煙癮這麼大,你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
沒想到凱特會否認,賀蘭辰冷笑了一聲,“你還真的是……”
最終,到嘴邊的那四個字,也沒有說出口來。
倒是賀蘭辰終歸還是沒說出口,就問了一句,“你跟一雅在交往?”
凱特沒有回答。
就算是他不回答,賀蘭辰也知道。
過了一會兒,凱特朝着賀蘭辰勾了勾手,“給我一支菸。”
賀蘭辰遞給凱特一支菸,藉着手裡的打火機點燃了。
菸蒂頂端的火星明滅着,凱特忽然開口問:“我失去的那段記憶,究竟是怎麼樣的?”
賀蘭辰冷不防被凱特這樣問了一句,沒有一點預料,菸蒂一下就把手指給燙了,罵了一聲臥槽,才擡頭看凱特。
“你說誰?”
凱特說:“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人人都說他就是那個人,而且,分明在C島國的時候,羅教授給他催眠之後,也說明了情況。
而真正的叫他有一絲感覺的,是因爲姜一雅。
姜一雅這個人,說來也是奇怪的很。
起初,那樣激烈的接近他,可是真到了接近他,到了他身邊之後,卻又是一個悶葫蘆似的,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只是默默的跟着。
追根究底,還是因爲愛之深,所以就顧慮更多一些。
“哎,”到了現在,如果賀蘭辰還要掖着藏着,也是他自己的私心了,剛纔他也聽說了,如果不是凱特在鯊魚灣游過去的話,估計就算是找到他們三人,也是和那些海盜一樣,都在風暴之中,葬身鯊魚之口了。
“霍南白,你對這個名字應該並不陌生吧?”
“嗯。”凱特低垂了眉眼。
這三個字,就是大多數人對他產生疑惑的名字。
他也私底下查了,霍南白的一些資料,軍中首長,屢立奇功,在軍中威望很盛,最後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全國上下都舉行了哀悼儀式。
“我想知道具體的,他和姜一雅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凱特的心理很奇異。
分明就是自己,可是卻是站在一個完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
賀蘭辰冷哼了一聲,“你想問我這個,還不如去問當事人。”
雖然嘴裡哼哼着,卻還是將他知道的姜一雅和霍南白之間的事情給說了說。
大致總結起來,就是——
一個軍中首長的窮追猛打外加死纏爛打,又是威逼又是利誘,而且還是先上船後補票,先結婚後戀愛類型的。
最後,賀蘭辰說:“聽起來你也覺得驚訝吧,要我是你,寧可不記起來那段經歷,簡直就是黑歷史。”
凱特:“……”
真有……那麼糟糕麼?
長時間都是睡的地面,睡的草堆,好不容易來到了船艙的房間,柔軟的大牀,這三個人,都好好的睡了一覺。
特別是姜一雅。
她在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就先給父母打了個電話。
當然,是按照喬莫晚的口徑一致說的,避免穿幫,還事先先和喬莫晚打了個電話通了通氣。
薑母一聽見女兒的聲音,就開始抹眼淚。
“你不想想我這個當媽的,也該想想你兒子啊,這麼一個多月不見人影,兒子都不要了?”
姜一雅心裡一疼。
“叫小寶說話。”
小寶已經快一歲了,簡單的咿咿呀呀是可以說的,雖然是無意識的音節,但是停在姜一雅的耳朵裡,就好似是在叫媽媽一樣。
她想起來,小寶的爸爸就在隔壁的房間裡,心中一動,拿着手機就要往外走,走到了門口,卻又停住了腳步。
不行。
現在還不能說。
她要等到和凱特之間的感情穩定了,要不然的話,他會以爲……她是騙他的吧。
或者……
人生就多很多這樣的當局者迷。
她又和父母說了一會兒的話,才掛斷了電話,去洗了澡,躺在柔軟的牀上和被子裡面,舒舒服服的一直睡到第二天。
她換上了穿上準備好的裙子,走了出去。
一個甲板上的船員跟她打招呼,“姜小姐,早上好!”
姜一雅笑了笑,海風吹的她很愜意,遠遠地,她眺望到了遠處的岸……
“那是哪裡?”
一個船員答道:“C島國西海岸,航程應該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上岸了。”
姜一雅深深地呼出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享受着這樣毫無雜質的空氣和燦爛的陽光,終於,漂泊的生活,結束了。
回到C島國的第一件事,凱特就去見了羅教授。
這一次,還是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