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的無影燈,照的手術器械反射出光亮。
王樹林的手莫名的就有些抖。
這不是一具屍體,也不是一個需要識認器官位置的人偶,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就在王樹林糾結之際,另外一間房,喬莫晚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說着
本來,醫生做手術的話,一旁必須有一個護士幫忙遞手術器械。
村醫院裡只有王樹林一個人,就必備的需要一個護士。
喬莫晚聰明記性好,便叫王樹林教了一遍手術用的手術刀鑷子之類的器具名稱,就準備“上戰場”了。
正在皺着眉記憶着,就從門外傳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
“這是要做手術麼?”
喬莫晚剛背到止血壓帶,隨口答應了一聲。
藍萱信步走過來,目光掠過手術檯上的那些已經經過酒精消毒的醫用器具,好看的眼角向上揚起。
“還真的是懷念。”
喬莫晚口中好像是念經一樣的話,一下頓了頓。
“什麼?懷念?”喬莫晚彷彿是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希望的曙光,她一下睜大了眼睛,“藍萱!你原來是護士?!”
藍萱嗤了一聲,“我是主刀醫生。”
喬莫晚一把抓住了藍萱的手臂,顧不得手裡還拿着一把手術刀。
“你真是醫生?”
藍萱看着喬莫晚手裡明晃晃的手術刀,這動作快的,彷彿是在一瞬間就想要抽刀自盡似的。
“是的。”
藍萱剛一點頭,喬莫晚手裡的手術刀就刷的一下,移到了她的眼前。
喬莫晚彷彿這個時候才察覺到她手裡還拿着手術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着手術刀丟在一邊,“我需要你的幫助!阿昌急性闌尾炎需要手術,但是王醫生已經七八年沒有動過手術了,所以……”
藍萱輕笑了兩聲,“所以,他一個半吊子的外科醫生,再加上你一個剛剛開始認手術刀的護士?”
喬莫晚聳了聳肩。
藍萱剛要鬆口答應,身後就傳來一個有力的男聲:“不行!”
喬莫晚回過身來,一個男人大步走過來。
便是上次喬莫晚在診所門口看見的那個男人,眉梢有一道隱約的刀疤。
董驍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
賀西珏要他幫忙,結果他的女人叫自己的女人幫忙,哪兒有這麼好的事兒?
他就是給他鞍前馬後的麼?
藍萱聳了聳肩,眼裡明白無誤的寫着:“那就沒辦法了。”
喬莫晚走向董驍,“董先生,我真的很需要藍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不會救人,只會殺人。”
董驍如此霸氣的道。
喬莫晚:“……”
董驍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問了一句:“闌尾……是在哪裡開刀?”
喬莫晚在自己的小腹偏右的位置,用手指指了指,“只是一個小手術,不到半個小時。”
董驍臉色更冷。
在那種地方,豈不是要叫藍萱看男人的那個部位?
“做這種手術,會不會叫男人勃、起啊?”
喬莫晚:“……”
她覺得她找不到突破口去勸說了。
藍萱向喬莫晚擺了擺手,“莫晚,你先出去。”
喬莫晚知道這是藍萱要找董驍說話了,便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她原本是並不抱希望的。
過了幾分鐘,熟料藍萱真的說動了董驍。
在手術室裡準備手術的時候,喬莫晚還側首問了藍萱:“你是怎麼說動董驍的?”
藍萱一邊戴上醫用口罩,“答應給他口-交。”
喬莫晚:“……”
藍萱已經穿好了無菌手術服,看着喬莫晚那一臉詫異的表情,單字挑高,揚起眉梢,“嗯?”
“你一定不是認真的。”
藍萱眼睛彎了起來,“一定是認真的。”
王樹林本來不用他主刀,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就這樣的放下了。
可是在看見藍萱在面不改色的從口中吐出“口-交”這兩個字,忽然覺得,這個女主刀醫生,怎麼看起來這麼不靠譜呢!
………………
阿昌已經是接受了麻醉了。
也不知道是對喬莫晚疲於應對,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喬莫晚從手術室之中退出來,阿昌都始終閉着眼睛,叫喬莫晚有一些話都沒有辦法問出口來。
這個手術,持續了二十五分鐘。
從麻醉,開刀,再到手術。
最後的縫合,是藍萱交給王樹林做的。
王樹林手哆嗦的很。
藍萱笑了一聲:“別緊張,只要是不把手術刀給落到他肚子裡,什麼都沒關係。”
王樹林被藍萱這樣輕巧的話也是逗的笑了一聲。
等到手術結束之後,一直在給站在手術檯前,凝神手術的藍萱打下手的王樹林,改變了他的看法。
藍萱真的是他所見過的,可以完全媲美上醫學院的時候的演示示範手術的範本。
而藍萱,也對王樹林表達了她的讚賞:“你假以時日,是一定可以成爲主治醫生的。”
王樹林幾乎都要涕泗橫流了!
這是他被“流放”到這種鳥不生蛋以來,聽到了來自於自己專業最權威的評價!
“藍醫生,你是哪個醫院的?”
藍萱聽見這個稱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不是醫生。”
王樹林:“……”
開玩笑麼?
“我是個模特,”藍萱笑着說,“我母親是醫生,她帶過我三年時間。”
王樹林眨了眨眼睛——藍萱——藍——
“呃……冒昧的問一句,你是隨母姓?”
“嗯哼。”
王樹林一下跳了起來,這樣一個突兀的動作,叫藍萱嚇了一跳,向後踉蹌了兩步。
“你母親還好麼?給我籤個名吧!”
藍萱看着猛然遞上來的一個筆記本,哭笑不得,“我媽媽已經退休了。”
“沒關係的!”
王樹林在讀醫學院的時候,當時的教授給他們講了一個故事,就是在手術上,力排衆議,最終因爲一句話,挽救了一條人命的故事,其中的主人公,就是藍萱的母親藍靈!
這邊在熱火如潮的簽名表達崇拜之情。
另外一邊,病房中。
阿昌深深的皺着眉,躺在牀上。
聽見門口傳來隱約的聲音,嚯的睜開了眼睛,看向來人,旋即痛苦的表情就硬是給擠出來一絲笑容來。
“媳婦兒!不疼!”
喬莫晚聽見這句話不是說內心沒有感觸的。
“都已經疼成這樣兒了,還要繼續給我裝麼?”喬莫晚緩步走到牀邊,站在牀頭,居高臨下的看着阿昌。
阿昌臉上的笑意不減,“不疼,不疼的!”
喬莫晚嘆了一口氣,幫阿昌將點滴瓶掛在牀頭輸液架上,拉過一把椅子來坐下來,“你之前放在抽屜裡的那封信,我看過了,和王醫生村醫院收到的一封建議信的內容,是一模一樣的。”
阿昌眨了眨眼睛,一雙眼睛裡還是迷茫。
“你可以不承認,但是,夜裡你的迷香,還有昨天晚上,在我睡着之後,從窗戶跳進來的那個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阿昌眼眸之中的迷茫,好像是一團青白色的煙霧雲朵,已經漸漸地消失殆盡了。
喬莫晚接着說:“在張家,是我幫你掩蓋的,也就是孤注一擲,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打開衛浴間的門,你剛好是在裡面,我也是吃了一驚。”
阿昌一雙黑眸之中,再沒有了那些掩人耳目的癡呆迷惘,清澈見底,直視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其實,抽屜裡的信,他是故意留給喬莫晚把柄的。
原本是呂恆寫了一封,但是阿昌臨了,卻將那封信又自己謄抄了一份。
做了這一次無用功,原本就是想要叫喬莫晚發現點滴。
隨後,也就是昨晚,他將迷香的劑量,減少了一半。
喬莫晚已經用了兩個晚上,原本已經產生了一點抗藥性,劑量再次減半,效果就會減大半。
再加上喬莫晚本身的疑慮,會半夢半醒間。
昨晚,他是知道喬莫晚是醒着的,所以,纔會和呂恆之間的對話,都只是擦邊。
呂恆對此,有自己的顧慮,建議“阿昌”一定要謹慎行事。
可是“阿昌”堅持。
也正是因爲這樣一份堅持,才叫這一次在張家別墅之中,鋌而走險!
喬莫晚看着“阿昌”沉靜的容顏,因爲手術,面色和脣色都異常蒼白,只是一雙看向她的瞳仁,卻飽含着另外一種漠然。
她知道,“阿昌”不會承認。
只是現在的面容表情,也已然告訴了她,他的答案。
“關於你們的任務,和張家有關,我也不想多知道些什麼,我只請求你們,不要傷害小青。”
對於張家,她不想多說什麼。
能將小青折磨成那種樣子,哪裡會是什麼好人家!
都是一些富貴人家的惡魔!
“阿昌”依舊是不說話。
喬莫晚好像是並沒有等他的回答,擡眸看了他一眼,“我還有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如果是阿昌,你是在裝傻?如果不是阿昌,那真的阿昌現在在哪裡?”
“阿昌”躺在病牀上,靜靜地看着她。
這樣的目光,叫喬莫晚想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個曾經在六年前,只會用這種目光深切的注視着自己的人……
顧南城!
這種想法叫喬莫晚心裡駭然!
她爲什麼會想到那個男人?!
面前躺在牀上的“阿昌”,和那個男人沒有一丁點的相似之處。
顧南城的眼球瞳孔是琥珀色的,臉部的棱角很分明,看你的時候,嘴角總是微微向上勾起的緩然淡笑。
剛開始見到他,會認爲這是屬於他的友好微笑。
只是時間久了,纔會知道,這是他的面具。
因爲面對所有人,他都是用這樣一副笑臉對人,細看,纔會發現,嘴角的微笑,一絲一毫都沒有到達眼底。
就如同眼前躺着的這個人一樣!、
曾經被封印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用來,瞬間就充斥了她的整個大腦之中!
那些曾經的甜蜜,屈辱,乃至於死一樣的苦痛,都紛至沓來!
喬莫晚猛地站起身來,不敢再看躺在牀上的男人一眼,轉身就向外面跑去,就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