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承諾

等同於說那些人是在依附他而生,但是如此這般對他會否有影響呢?

古羲的回答是:“那你認爲我是爲了什麼呆在暗城吸那些花的腐氣?”

初始我一愣沒立即反應過來,後來在漸漸懂他的意思,也在心底慢慢滋生出一種憤怒的情緒。這個家族就是這樣來糟踐他的?!

將他禁錮在那暗無天日的地下圍城,讓他無法見光只能仰仗水晶蘭的死亡腐氣而生,一切都是爲了這些人的貪婪。他們要他就像個傀儡一樣永遠供應養分,從而違反自然常態地竊取他的魂氣來達到永生的目的,而當有一天他逃脫了這個宿命時這些人因爲害怕被報復,就不惜用熄滅他元燈的手段來試圖毀滅他。

這一羣人都是生的一副魔鬼的心腸嗎?所謂家族,對古羲而言當真是叫諷刺了,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把他當成家族的一份子,而只是工具。

我的腦中莫名閃過他給我寫的第七封信,當初他給我解釋了前面說後面只不過是隨便寫上去的,但其實他當時說了謊,也是他唯一對我撒過的謊。

那每一行字依舊清晰刻在我的腦海中:

你相信命運嗎?以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

就好像冥冥中自有天定,從我出生那刻起,命運已經寫好了。

無論我掙扎還是痛苦,它都在那裡,靜靜地看着我。

走進宿命的輪迴。

或者古羲早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家族掌控,包括他寫給我的信與他要傳達的意思,所以故意寫下那幾行字來迷惑人;但我卻認爲那可能是真實表達了他的感受,因爲那時他已經決定要讓我從這個世界消失,不妨在我彌留之際吐露一些真實心境給我。

人在長期壓抑的環境下又無人傾訴時,可能終會有一瞬想要爆發。我也終於明白他這種乖戾的性格從何而來,有誰願意自己的存在只是供應他人生息的容器呢?

長久的靜默之後,我忍不住伸手去撫他的臉,這張英俊的表皮之下其實也曾憤恨命運不公過吧?輕聲問:“那你後來是怎麼擺脫這樣的命運的?”

從他所述中可知至少在他離開地下圍城之前,本命元燈其實還對他能夠控制,否則他不會願意也不會那麼聽話的呆在那裡。

我本是這麼一問,沒想到他卻驀然而笑了起來,扒下我的手後環視了一圈四周後問:“你覺得這是哪裡?”怔了一下,不明白他爲何突然移轉了話題,這還是自己莫名睏意襲來前的那塊有暖石的地方啊,不過具體在哪個位置我沒方向。

他卻突然鬆開摟着我的手臂並把我拉下了暖石,然後朝着石壁而走。眼看着就要撞上那石壁了,但他依舊在往前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可就在那一瞬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我們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地身體穿過了牆!

視線驟然而暗,進到了一個絕對幽黑的空間,在我目力沉定後發現這是一個十分廣闊而巨大的空間,空曠感很強烈。正想要問這裡是什麼地方,突的眼角餘光瞥到依稀熟悉的場景,然後我才愣愣地迴轉過身去,驚呆到說不出話來。

這......怎麼可能?

古羲在耳邊笑問:“如何?比起劉謙的魔術是否這個更能詮釋見證奇蹟的時刻?”

我已經不管他的語氣是傲嬌還是什麼了,就是腦子裡反覆在認知了又否定,最後聽到自己喃喃而問:“這應該不是在布林鎮下面的地下圍城吧?”

卻聽他似笑非笑着道:“不是那你還在哪見過這種城牆?八達嶺?”

明知道他是故意調侃,但我還真的想說八達嶺要比地下圍城更靠譜一些。明明我們是在那個家族的地底下,怎麼可能會來到布林鎮呢?

等等,我們來的車下高速也是走的京津這條線,而我也曾判斷過他們這個家族不會離開布林鎮太遠,之前何知許又單獨開車七繞八繞的不讓我們知道具體路線,不會就是爲了掩藏這個家族其實就在布林鎮旁邊的這個秘密吧?

在我驚鶩的目光下,古羲已然洞察我的念想:“正是你想的那樣,最初就連我也被恍過去了。他們有意假裝讓影子在上面與我接應來轉移視線,直到有一天我參透這面牆存在的意義後,反轉時機正式降臨。從被動到主動的過程着實令我感到快意,當我走上那座神臺時就開始想遊戲終於可以不再一成不變,而變得有意思起來。”

光是這麼聽他講述都感到心驚動魄,設想當年的他透析了這面牆的秘密進去之後,又再一路探索來到神臺底下,然後發現這個禁錮他許多年的家族居然就在咫尺。可以想象的出來當時他臉上的神情必然是帶了殘忍的快意,因爲老天爺把刀遞到了他面前,他沒有理由不接過。如果是我,恐怕也會像他一般魔化了想要報復回去,但是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沒有直接把那些人的燈都給滅了?還有,他應該是將自己的本命元燈給動了手腳吧。

果然如此,古羲非常坦誠地向我承認了。他是聳着肩用無謂的表情對我說的:“我沒有道理不這麼做啊。翻盤之後重新洗牌,一切都由我來決定誰參與這場賭局,把燈全滅了固然可以讓這羣人都神魂俱滅,但最好的玩法是讓他們享受恐懼、失望以及絕望的過程。知道他們爲什麼最後要將我的元燈給滅了嗎?”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也知道他並不是真要我來回答,只見他在頓停了下後又道:“當年我將元神從元燈中收走後又注入了一絲魂氣在內維持表象,這可是我留給他們的紀念品。”

“發生了什麼?”想也知道並不如表面這麼簡單,而且古羲口中的“紀念品”聽着就令人擔憂,以他這種性格是不可能會對族人手軟的。

只見他咧開嘴角露了一個含有殘意的笑容,眼神也變得陰冷:“當初他們怎麼藉助元燈侵佔過去的魂氣,用相同的方法反吸回去。所以你看到的那些人是不是變得都異常蒼老?”

我聞言驚愕而問:“你是說讓他們把吸走的魂氣都吐了出來?”

“單單只是吐出來有什麼好玩的,肯定要多加一倍把自己的也賠進來。哼,何知許是被點上本命元燈的時間短,所以纔沒有耗掉他太多元神,否則你看到的他也只會是個老頭子。”

“......”我竟無言以對,他果然是睚眥必報的性子,誰也別想在他身上佔得一點便宜,否則會要你加倍奉還。就是說其實原本何知許年紀還輕,只是受到了他的反襲而顯得有三十多歲的樣子。那這個家族顯然也是發覺了這一點後不得不把古羲留下的那盞元燈給滅了,除了自保外他們更要永絕後患。

但是這次利用我再續本命元燈,他們就不怕重蹈覆轍?

古羲給與了我解釋:首先在三年前何知許發現古羲沒死,於他們這個家族是一件喜事。當年滅他元燈是不得不做的抉擇,而那之後的十多年裡所承受的後果使他們後悔莫及,所以當得知古羲沒死後想盡辦法也要將他抓回去,只是苦無機會。而今這個機會來了,借了我的外殼將他元燈點亮於這個家族是一次賭博,如果賭輸了最多就再滅一次,但賭贏了那就是“造福”整個家族了。

事實上,這個賭大抵是賭贏了。

儘管我不知道其中原理,但從那些火焰的亮暗程度可判斷出這個結果。

古羲的眼神裡多了一抹深幽難辨之色,就在我以爲他會再給我更明確的答案時,卻見他神色一斂了道:“走吧,既然來了這裡就回家走走吧。”

我是被他拉着走的,有些怔忡地懷疑自己的耳朵:他竟然將這個禁錮了他前半生的地方稱之爲......家?

而在被拉出一段距離時又想到什麼回過了頭,眯起眼看那堵城牆,發覺自己遺漏了一個很重要的疑問。但現在......看了看古羲的側臉,似乎不是再提問的時機了。

來到木屋前方時我的心莫名而抽,有種鈍痛無法剋制地在泛起。三年前的噩夢對我印象太深刻了,也是他親自拿把尖刀刻進我腦子裡的,所以再回舊地哪怕我已經對他釋懷了恨意,對這個地方還是會感到沉痛,也對那三個賭約感到後怕。

所以一步步踩着水晶蘭向屋子走時,我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以古羲的敏銳不可能沒察覺,但他既沒有停步也沒有回眸來看我一眼,我感覺自己的心在一點一點地下沉。

眼看着就要邁進那扇門時我驀的拉住他胳膊,一字一句地道:“古羲,你要答應我,這次不會像三年前那樣將我瞞到死!”最後那個“死”字我是加重了音的,意指了什麼相信他能聽得懂。而這時他纔回轉眸來,沉黑的眼睛鎖視了我片刻後道:“我答應你。”

感覺心上像被重錘敲擊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承諾我。可是我卻沒有大鬆一口氣,反而有種被壓了重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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