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樹是我的在行,在樹梢間輕盈蹤躍到了那棵樹頂,卻犯難了。根在地底,我在樹梢,要如何才能斷了這棵樹的根呢?剛剛太過急躁,都忘記問古羲了,現在再回去問也不實際。
我將身下這棵紅樹看了又看,也無從下手,尤其是底下已經有紅星食人花發現了我,伸縮着花莖似乎想要上來。但還好我爬得高,不在它的延伸範圍內。之前還覺得紅花美麗,這時再看就覺妖異,隨手摘了一朵,本是泄憤,可卻發現花下還拖了一根銀絲,覺得奇怪就又摘了一朵,同樣還是有銀絲。
我又摘下一片葉子,發現這回帶出來的是一根青絲,那刃口看起來像是從什麼上面扯下來的。心念一動,以柳葉刀將樹幹劈開一段,發現正中位置有根外青內白的東西,伸手去拉還真被我給拉出了一截,並且不太費力。
當扯長到一尺左右時我突然想這不會是樹莖吧,雖然有些不靠譜,但連接在紅花裡的白色銀絲應是花莖,銀絲是從這根東西上扯下來的。而且樹葉也像是有莖了,不管如何我先把這東西扯出來看看,若真如我所想,莖等同於植物的心,去其心,自然毀其元了。
青莖綿軟而柔韌,我在手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好像無止境般。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可能想對了,按照我抽出的長度早已超出了樹的高度,如此來算應該是拉扯到樹下根莖了。
我這頭拉扯着根莖,目光並沒離開場中央,紅星的圍圈已經變得更小了。突的感覺好像地面震了震,場中央的人也都驚疑地四望。我加快速度拉扯根莖,可當抽出到一定程度時突然再使力卻是拉不動了,看了看場上惡劣的形勢一咬牙就用柳葉刀將這根莖給割斷了。
卻不想喀的一聲脆響,極明顯的樹折斷聲從我身下傳來,僵住身體不敢動,心說這樹不會斷吧。當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嘩啦一聲響,我的身體就往下墜了,樹還真的斷了?!
然而墜落中發現不對,不是樹斷,是地塌了!
不光是我身下這一片,周遭的樹都在往下塌陷,或者準確地說是這地在塌。樹有枝杈,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一根緩了下墜之勢,但劃轉視線看場中時卻發現那邊的地在一寸寸開裂,並且不斷的震動,身堅如秦舟都站不穩。眼看着他們全都在往那縫口滑落,我突的生出不祥的感覺。
眼睛眨了下,再定睛而看,忽的一頓,爲何我會覺得那個圓形的空地像一棵巨大的紅星食人花,那從中間裂開的縫口就是它逐漸張開的嘴。如果他們滑進這縫裡,我不知道後果會是什麼,但就是很強烈的不祥預感。
何知許的腿傷得很重,在如此震盪下他最先倒地並且朝着已經傾斜了的縫隙滑去。我下意識要去捏串珠,可想到這絲線鋒利,又是如此速度恐怕就算纏住了他也會將他割傷。
手握拳時腦中沉念閃過將根莖當繩子一般甩出,藉着一股力牢牢纏住何知許的腰後我用力往後一拽。但我高估了自己,應該說忽略了自己所處的環境,這一拽並沒將人拉回,反而頂上一聲咔嚓,我被這重力給扯落,重重跌在紅樹枝和枯葉草上。而何知許則被甩在了另一邊的樹叢中,自然我這的動靜如此大引來了衆人的注意。
何知許擡頭看清是我眼中露出驚喜,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卻又跌了下去。
“常小願?”秦舟驚疑聲傳來,我與他對視的一瞬就吼出聲:“別掉下去了,那可能是個巨型食人花的口。”他聞言面色劇變,目光掃過我手中拽着的根莖,沉吼出聲:“救人!”而他卻從肩後的揹包中再次拿出弩並且抽箭搭弓。
瞬時我知道他是再效仿懸崖下的方法以箭射出長線造梯,不去管他,手上一扯何知許心領神會鬆開綁在他腰上的根莖。第二個救的是祝可,有了前次失敗的經驗,這回不算得心應手至少沒有再把人給甩撞在樹上,祝可是什麼表情我沒有去管,因爲場中央的裂口已經開到最大,岑璽即使步伐輕盈反應敏捷這時也起不了作用,她摔滾在地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驚惶。
在岑璽半截身體都滑進裂口的瞬間,我抓住了她的胳膊,而根莖是纏在我的腰上。
當時一瞬的判斷,以岑璽所處境地我已經不可能精準地用根莖纏住她,所以只能將根莖往自己腰上一系就朝岑璽的位置飛撲過去。這時候我只能相信秦舟的應變能力,事實上也是,他在我飛撲的一瞬已經拽住了根莖的另一頭牢牢拖住我。
岑璽擡起頭看到是我,驚惶的瞳孔縮了縮,但很快冷靜地伸出另一隻手來抓牢我的掌。然而下一秒她身體卻僵住了,隨後臉部表情變得驚恐起來。
我的目光朝裂口內探看,瞬間臉色也白了。老實說我其實沒有看太清楚,只看到有一根很粗的猩紅軟體物纏繞在岑璽的腳上。尤其是那東西正以一股極強的力氣在將岑璽向內拽,於是就和我形成了拉鋸的力量,甚至那東西力大到在將我與岑璽一同往裂口內拖。
腦中想及古羲說過那紅星食人花其實是動物,那猩紅的東西不會是它的舌頭吧。這念頭光是想想我就生出驚悚感,但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與岑璽都已經被往裂口內拖入了約兩公尺左右,這時存在兩個選擇:一是鬆開手任由岑璽被拖進去;二是我和她一同被拖進去。
與岑璽的目光相對的一瞬,彼此從對方眼中都讀出些什麼,她嘴角輕輕彎起露了個嘲諷的笑。我眯了眯眼,右手一掙脫出來,但在她冷凜的目光下卻是捏動串珠,朝着猩紅物射出。
當細線割開那猩紅物的一瞬,極明顯的看到它一顫動,並且好似吃疼地縮了回去。我乘機把岑璽往上拉,腰上的根莖也在後面使力,秒瞬間就將人給拉了出來。但我都沒來得及緩口氣,就見猩紅物追了出來,此時我的細線都還射在它身上,一時間竟拉不回來,好似有什麼倒鉤將之給卷在了它身體裡。
岑璽的腳幾乎又要被捲住,突的頭頂有勁風颳過,一支黑箭直直射中猩紅物!一聲尖利劃破長空,猩紅物像是受到猛擊後的慘叫,隨而發狂般橫衝直撞。
明顯身後拖拽的力量加強了,岑璽在我的緊拽下快速脫離了危險區,但這時我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裂口處。還有一個人正在被猩紅物捲起、吞噬,是梅九姑!
她再如何力大無窮,或者渾身是蠱毒,似乎都對那東西無足輕重,在她消失在裂口的瞬間只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甚至她連一聲慘呼都沒發出。
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終止,在我與岑璽被向後拖拽的同時,裂口內在強烈震動使得地面都在搖晃。真的感覺身下的地在向下沉了,好似有股力量在地底以崔古拉朽之勢毀滅一切。
“立刻撤退!”熟悉的沉令使我驚轉回頭,古羲怎麼也出來了?他不是受傷了嗎?這才發現難怪往回撤的速度變快了,因爲是他在和秦舟一同將我們拉回。
只見他對上我視線後眉毛一挑,未等我反應是何意就覺身體騰空被他手上纏繞的根莖甩到了半空中,在一個抽拽我的人就朝他撞去。岑璽在半途中與我脫了手,不過幸而旁邊是枯草軟葉,而我則在撞上古羲身體的一瞬被他環繞住腰牢牢抱住。
這一切都不過是發生在數秒之間,我卻感覺像是從地獄走了一回,心率不可控的砰砰直跳,還沒回魂就被古羲攬着回身而跑。腳下時有鬆沉,感覺每一腳踩下去都有可能塌沉。
但我的注意力卻在身旁的古羲身上,他後心被秦舟射那一箭不致命但也很深,此時他的步履不像以往那般迅疾。我只要稍稍落下一步就能看到他後心中箭位置,血似乎已經將t恤給浸溼貼在背上,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的傷......”
“閉嘴!”他丟給我酷冷兩字。
我心頭一顫,隱約覺着他又存了怒意。立即聯想到何知許,驀的一頓,他的腿傷!我們所有人都跑了,那他怎麼辦?回頭快速覽過,緊跟在後的只有秦舟拽着岑璽,祝可落後了一些並且有摔倒,但卻看不見何知許。
沒有機會給我再回頭去尋,尤其是這時腳下的地與身旁的樹在陣陣塌陷,身後已經一片狼藉,我循目而找也都被擋住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