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孩子，最是愛恨分明之時，對是非觀念的判斷，不成熟，但堅決。
通過一連串的事件，陳瀟的行徑在徐毅帆心中，已經打上“白眼狼”的標籤。
第二天一大早，衆人還在沉睡時，江沐雪已經起來忙乎早餐了。
不是她多勤快，是昨晚沒吃飯，實在餓的難受。再說，這幾個女兒，個個都不是做飯的好手，做的飯，超難吃。
當然，這裡面也有缺油少料的因素。
江沐雪進廚房時，陳勇還在地上躺着，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的糟老頭兒，睡的正熟。
她當沒看見，徑直走向竈臺，環顧一週，把能用的東西全都聚集到一起。
鍋碗瓢盆的難免碰觸，不一會兒，陳勇就醒了。
“起恁早，要做飯啊！”陳勇招呼道。
“不做飯咋辦，一大家子吃風喝煙啊！”江沐雪沒好氣，眼皮子都沒擡。
陳勇習慣似的，沒說啥，不過心裡有氣，這老婆子，心裡的邪氣怎麼就咽不下去了呢？
把他的破窩收拾利索，陳勇討好似的主動坐到竈窩裡，準備燒火。
鍋底的火沒點着，他自己先點了一把，準備抽旱菸，江沐雪立刻“咣噹”一聲，拿勺子敲鍋臺，“抽抽抽！怎麼不抽死你！！”
陳勇目瞪口呆，老婆子反對他抽菸好幾年了，不過沒有哪次像這回，如此嚴厲，不，簡直是氣急敗壞。
“瞧你，一大早點着的炮仗似的，不抽就不抽唄。”陳勇訕訕，又把煙鍋子扔一邊兒。
這時，徐毅帆掂着課本走了進來，“外婆，我來幫您燒火！”
“不用，有你外公呢，好好背書去吧！”
陳勇也連連擺手，“快去背書，唸書最重要。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毅帆，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向你小舅學習！”
徐毅帆不喜歡小舅，不過仍乖乖的點頭。
陳勇接道：“等會我就給你媽說，等你家去了，可不能總幫你奶奶幹活兒，要對她講，讀書最重要！”
聽見回家二字，徐毅帆一愣，旋即明白，原來昨晚外婆說的話，全是她自己的主意，外公都不知道呢。
“孩子要念書，你嘮叨那麼多幹啥？”江沐雪打斷還要張口的陳勇。
徐毅帆聽話的離開，出了大門兒，一拐角朝村頭的小溪邊溜去了。那裡水清，安靜，沒人打擾。
“毅帆今年暑假就在這犄角村過了！”
“還有毅順，來春，倩倩，晶晶，鼕鼕！”
“當然，還有你那兩個寶貝孫子，麒麟！”
陳勇驚的詐起，剛聽毅帆時沒當回事兒，一個外孫子，留下就留下唄，沒啥。
但聽到後面，頓時又驚又氣，張口就來，“你準備養豬呢？”
“咣噹”又是一聲，這次江沐雪敲的是鍋蓋子，“放你的狗.屁，你纔是豬！！！”
“咋？孫子是親的，外孫就不親了？兒子是你的種兒，女兒就不是啦？”
這話真粗鄙，江沐雪自跟兒都覺得。
但沒辦法，苗丹桂就是個粗鄙沒文化的農村婦人，又是能言會道潑辣的，這種情形下她說那麼難聽，實屬正常。
陳勇半天沒憋出話來。
一悶頭，又坐到柴禾堆裡不語。
“以前不覺得有啥，但凡好的，都盡着他，可現在呢，他出息了，過上城裡人生活了，可想過我？不想我也沒啥，我養兒子，也不指望將來吃他什麼，喝他什麼。可你瞧瞧，我這幾年搭出去的錢無數，可落得個好兒？我辛辛苦苦給他照顧媳婦兒，養孩子，可落得一句好兒？非但沒有，他媳婦兒還動不動給我甩臉子！你聽聽自打昨晚他們回來，說的那些，做的那些……”
眼前的老婆子變臉真快，剛剛還怒火交加呢，這突然又哭了起來。
不是，這老婆子本來就是個愛變臉的！
想到這兒，陳勇長長嘆息一聲，“兒子的生活不是不好過麼！他要是有，也不會藏着掖着不給爹孃。”
“我要他的啦？”江沐雪恨恨的瞪向陳勇。
老頭子又無奈嘆氣，“知道你沒要！你不稀罕！中了吧？”
唉，臭婆娘，都過一輩子了，老了老了，又來這招兒。
真是的……
“我就是不稀罕！”
江沐雪把手裡的面拍的啪啪響，再三強調那句不稀罕。
隨後道：“兒子的日子不好過，閨女好過嗎？你瞧瞧她們一個二個，那日子過成什麼了？”
“那你想咋地？我也不是眼裡沒閨女，可咱這日子窮的叮咣響，就是想幫襯也幫襯不上啊！”
其實陳勇真正想說的是，這些年幫的還不夠多的嗎？不是米就是面，不知往外扔了多少，這還不算幫襯？
這話要讓江沐雪聽到，又會引來一陣好罵，真是心眼兒偏到褲.襠裡的糟老頭兒，給兒子大把大把的錢不覺有啥，給閨女些米、面就叫幫襯！！
“所以我才把孩子們都留下，讓她們趁着這個機會去抓些小錢，子集鎮有種大棚的人家正在招人手，我打算讓梅子、蘭子做倆月去。”
這樣啊……陳勇吧唧吧唧抽了兩口煙。
也行，閨女抓兩個小錢，也能添補添補家裡。
不過也擔心，“八個孩子，咱能顧得過來嗎？”
“咋看不過來？你不是說了當養豬！”江沐雪冷不丁的把陳勇的話還回去，陳勇鬱結。
死老婆子，怎麼說都是你的理。唉……
這件事算是同意了。
江沐雪將做好的餅子貼鍋裡，開始說第二件。
“過兩天，我準備買一百隻水鴨子放養。”
“咳咳咳咳！！”陳勇連咳了幾聲，不是被煙燻的，是被老婆子這話嗆的。
其實江沐雪想說兩百隻呢，一是怕陳勇強烈反對，二是下的本錢太大萬一收不回來就壞事了。
於是話到嘴邊，砍掉一半。
“你真是瘋了！”半天，陳勇才道，“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張老臉，老胳膊老腿兒，你還趕鴨子，鴨子趕你還行！”
“呸！老東西！我老胳膊兒老腿兒比你那朽胳膊兒朽腿兒強的多，比你跑的快！”
“別說有菊子、毅帆幫襯，就是沒有，我也要養！老東西，你就好好的在旁看着，我是怎樣養鴨子掙錢的！”
“到時候，你就眼紅去吧！”
話畢，江沐雪貓腰出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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