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
“對,無情。天地之所以長久,便是因爲它無情。人要長生不死,就要將心,變得跟天地一般無情。”
“哦,這不就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嘛!”荊歌恍然。
“天若有情天亦老?這話誰說的,很有道理嘛!”小奴笑道。
荊歌搖頭道:“我也不知誰說的,總之是個有文化,也就是學問的詩人說的!”荊歌道,“那那塊石碑,是誰的啊?”
“那自然是鬼神的了!延冥雖然死了,但我還在。鬼神於是把我鎮壓在那裡。而夏偈,即使活着,也被鬼神封印在神陣裡面,根本闖不出來。”
“鬼神爲什麼要把他封印呢?”
“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時不再來,你不明白麼?”小奴老氣橫秋,道,“神,給了他們機會,結果他們卻沒把握住,就再也沒機會了!現在的你,也是神在給你機會,如果你把握不住,你的下場,未必會比延冥好哪兒去。”
“機會麼?”荊歌一陣擔憂,一點高興的神色都沒有。
“你想好沒有,融合延冥,也就是冥尊部分意志,不去排斥,而是迎合,使之壯大,便能讓你無情!無情之後,你不會再如此看中荊楚蘇他們,一心修煉,踏入魔君也就容易多了!”小奴低聲蠱惑道,“只有成了魔君,你才能真正保護他們,你明白麼?你是願意愛他們,還是願意保護他們?”
“愛他們,保護他們?”荊歌呆了一呆,問道:“我若無情,怎麼會願意保護她們呢?”
“荊楚蘇、荊楚紅、肖玉顏是你妻子,你即便無情,在道義的約束下,你是不可能撇下她們的。而伽燦、玉兒甚至白輕溪的命運都是被你改變,你也有義務庇佑他們。無情不是拋棄,你要弄清楚這一點。”小奴道。
“這個,等我們回去之後,我再考慮考慮吧!”荊歌想了想,道。
“等你回去,在天蓮仙子注意力之下,我都不敢出來,你還怎麼融合?”小奴沒好氣道。
“可是這裡,也不好閉關啊!”荊歌環顧四周。
“不需要閉關,只需要你敞開心神,讓冥尊意志化成一枚元神種子,融進你元神就行了!”小奴道,“你忘了,夏偈就在你元神留了一枚,後來收回去了。”
“這樣好麼?元神可是我性命根本啊!”荊歌擔憂道。
小奴笑道:“你不相信也都人之常情。不過我還是多嘴再重複一遍,即使夏偈在你元神種下意志種子,只要你不跟他作對,他也不會害你的。你幫他,他還害你,他的道就不完整,還成什麼神?至於延冥,已經徹底死了,你還擔心什麼?即使他還活着,也都跟夏偈一個想法,你又怕什麼呢?至於我,只是一個器靈,你認爲,一個器靈也可以成神?”
“靈爲什麼不能成神?”荊歌問道。
“因爲沒有靈這一道啊,笨蛋!我除非修煉到鬼帝巔峰,再成鬼尊,創出靈道,自號靈尊,然後纔有自我意志,可以影響你的元神本質!一個人,無論修仙修魔,都不可能成就仙神魔神的。神是什麼?神是一項極限。仙的極限是仙神,魔的極限是魔神。你若能成魔神,那原來的魔神還是魔神麼?因此,一個人要成神,就必須有自己的道,有自我意志,要有一個‘我’的意識!”
“原來如此!”荊歌恍然,又問:“對了,延冥既然成就冥尊,那他一定見過本源之心了。你告訴我,本源之心是什麼東西?”
小奴道:“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你相信麼?”
“不相信。”
“我真的不知道!”小奴語氣拔高,“延冥當年四法合一,修成鬼帝之後,又用了許多年,修煉到鬼帝巔峰!然後就鑽入六道輪迴,投胎轉世去了!等他以強大之極的元神重新一步一步修煉,度劫飛昇之後,便被自身神像接回,融合成一體,然後就成了鬼尊,自號冥尊。我那時在他神像手裡,哪裡知道他在人間的事?他又沒跟我說!不過我可以確定,他是轉世之後,在人間界尋找到的本源之心!”
“投胎轉世,什麼意思?”荊歌嚇了一跳。
“當然要投胎轉世了。不然怎麼和神像融合?”小奴笑道:“以鬼帝的強大元神,六道輪迴是洗刷不了生前記憶的。因此,延冥當年轉世之後,不修仙,不修魔,不修鬼,不修妖,只修冥,純以自創功法修煉,又以強大元神鎮壓修爲,不過短短七十多年,就度劫飛昇了。飛昇之後,他不屬於仙妖魔鬼任何一類,只屬於自我,和神像真正契合,然後兩者合二爲一,一步登天,從天冥直接突破到冥尊!總之,他是在人間界的七十多年裡尋找到本源之心的,這我可以確定!”
“原來要修成鬼尊,需要轉世重修啊!”荊歌大爲震驚,同時驚喜不已:“我這不是省了太多太多的彎路?不過要成神,可真複雜啊!”
良久,荊歌才點頭道:“我想好了,我接受!”
小奴笑道:“我早料到你會這麼想。記住,接受冥尊意志之後,你不得刻意排斥,不然功虧一簣不說,你元神也會受到極大的傷害!延冥不是夏偈,夏偈可以收回意志,延冥已經死了,可就沒人幫你收回了!當年在‘鬼域’石碑面前,我本就要讓它跟你元神相融的,可惜最後你過於排斥,纔沒融合成功!”
“我知道了。我現在該怎麼做?”
“很簡單,你將元神遁出,同時感悟當時那種意境即可,不要有雜念!”
“好!”
周圍沒有一個“瘋子”,荊楚蘇等人都在入定修煉,忽然,荊歌這邊產生的刺目光華將他們同時驚醒!
然後他們就看到,荊歌元神遁出,飄在頭頂,好似鬼魅一般懸浮,神色木然,雙目空洞。
荊楚蘇一愣,因爲她看着荊歌元神,好似看着一塊什麼都不知道的石頭,彷彿荊歌已經沒了思想、情感,什麼都沒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腳下的土地,死寂的星際……
一種不好的預感讓她站起身來,一步步走了過去!
“姐姐!”荊楚紅卻是沒這麼敏感,以爲荊歌在修煉某種玄功,見荊楚蘇想過去打擾,忙叫了一聲。
荊楚蘇身形一顫,呆呆地轉頭,望着荊楚紅。
“姐姐,你怎麼了?”荊楚紅疑惑道。
荊楚蘇愣了一下,又看着荊歌,搖搖頭,道:“沒什麼。”
他們都看不見,荊歌元神核心,一枚飄渺無形的“種子”漸漸成形,一道道陰冷的虛無光波往四面盪漾,將荊歌元神完全覆蓋,發生着某種特異的改變。
荊歌元神回到肉身,睜開眼睛,瞳孔之中,空空洞洞。
而荊歌的表情卻是豐富,與眼神毫不契合,顯得很是怪異。
荊歌的表情是疑惑的,因爲他在腦袋裡問道:“喂,我怎麼感覺,沒什麼不同啊!”
小奴笑道:“現在還早,當然沒什麼了。等你以後修煉幾次,就會不知不覺變化了!現在的你,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無論修煉多少年,你都不會煩。而且你修煉的時候,絕對不會去想任何人,除了自己!”
“真的?”荊歌心裡說不上悲喜,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當然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帶他們一起去戰場深處,二是一個人去!”小奴道。
荊歌下意識掃了荊楚蘇等人一眼,道:“既然有真魔跟着,那就一起去!”
於是荊歌對衆人說道:“我帶你們去個地方,好處絕對比這裡要多得多!”音調有些怪異,聽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覺得有些陌生。
遠遠的,譚春祥手持一枚符咒,另一手脫着一面古樸銅鏡。
在符咒的光華籠罩下,鏡面顯化的正是荊歌一行人的影像。
譚春祥正對荊歌顯化元神覺得奇怪,然後看到他們一行人飛起,往遠古戰場核心方向飛去,頓時大驚:“他們怎麼去那方向?”急忙一揮手,收了東西,然後祭出一件紗網將自己一罩,隱沒了身影。
兩天後,荊歌在小奴的傳音下,終於命大家一起停下。
眼前是兩座數千米高山之間的一條峽谷,依舊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
小奴道:“如果沒有人動過這裡,裡面應該會有巫人的屍體,你去找找看吧!記住,如果找到,一定要小心,不要跟他硬拼,而是引那真魔出來,幫你跟他打。你不是巫人的對手!即使是死的!”
“我知道了!”荊歌心裡一凜,對大家說道:“大家小心,前面好處與危險並重,跟我走!”說完,便將盾牌一祭,第一個飛向峽谷。
衆人也都對望一眼,趕緊跟上。
一進峽谷,原本空空如也的四處就忽然涌出一大羣黑色怪物,不是人形。
原來是妖怪死後元神所化怪獸,一個個氣勢洶洶,瘋狂咆哮,往荊歌他們衝來。
“殺!”荊歌第一個衝上去,將闊刀上九個骷髏釋放出來,困住一頭,然後一刀狂劈而出,將那頭怪獸劈成兩半!
這怪獸身子虛化,一劈開,便又往中間凝聚。荊歌見狀,另一手一彈,便是黑網一罩,網上煞火一催,便將怪獸一半身子燒成虛無,另一半也因此慘叫一聲,消散開來,被小奴趁機從荊歌頭頂化出一隻大手一撈,便抓住元神,被大手上的嘴巴吞了進去。
這在外人看來,就是荊歌以真元化成大手施展擒拿之術,根本不知道是小奴搞得鬼。
荊歌殺了一個,又主動衝向第二個,荊楚蘇等人也各自祭出法寶,混戰了起來。
總體來說,這些怪獸並不是非常強大,關鍵是它們能夠複合,難以消滅。這對荊楚蘇等人來說,是極耗費真元的。
一旦力竭,逃都逃不掉!
遠遠的,譚春祥舉目眺望,面露躊躇之色:“我要不要現在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