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生顯然有些驚愕,但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多想,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把廖競如救下來。
淮生向前邁了一步,輕聲安撫:“小如,聽話.......來,先下來!”
廖競如呆呆的看着他,眼淚啪嗒啪嗒滾落,在冷冽的寒風中,幾乎凍成了冰。她蒼白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身體也不停發抖,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
“小如,你先下來,別嚇媽媽......”徐偉貞痛哭失聲,撲倒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媽媽求你了......下來.......”
廖競如彷彿根本就沒有聽到母親的哭泣,她的視線一直緊緊落在一小步一小步,慢慢靠近的淮生身上,但又彷彿看的不是淮生,目光穿越他,凝望着另外一個世界。
葉晚心急如焚的看着每一個人,忽然感覺,廖競如的精神狀態極爲不正常。往日的種種,驀然跳入腦海,一個又一個的片段,一個又一個動人但虛渺的眼神,一聲又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
“她不會是精神不太正常吧?又或者,是抑鬱症?”
這個念頭跳出之後,便再也無法被壓制下去,她快步走過去,低聲提醒:“淮生,你要小心,我覺得她精神有點問題。”
淮生點點頭,低聲迴應:“我看出來了,可應該只是受了刺激,她一向心思細,大概真相暴露之後,受不了......”
葉晚沒有吭聲,有一句話,她真的很想問問淮生。
“現在的真相,真的是全部的真相嗎?”
可是這句話,她不敢問,現在也沒有時間問。儘管她討厭廖競如,但目前對任何人,包括她來說,救人,是第一位的!
“小如,來......把手遞給我!”淮生努力堆起笑臉,更小心的靠近了廖競如,輕聲提醒。
風呼呼的吹着,廖競如的長髮撲簌撲簌的拍打着臉頰,瘦弱的她,慢慢的鬆開了握住僅有的一根欄杆的手.......
可是,她不是把手遞向淮生,而是踉蹌着後退了一步,隨着這一個腳步,淮生身後,響起幾聲驚呼。
淮生的心,瞬間揪成了一團,額頭冒汗,後背卻發冷。
她的腳,已經踩到了樓板的最邊緣,如果再往後退,就是別墅前堅硬的大理石地面,她.......
“好好好......”淮生忙舉起雙手,投降狀,強顏歡笑的表示退讓:“我不動了,小如我一動也不動,你別怕,自己用手抓着欄杆,好不好?你看,我手舉着呢!我投降了,我認輸了,我聽你的,好不好?”
“我不要去美國......我不要離開......紐約太冷,一個人的城市,太孤獨......那裡沒有愛,沒有溫暖,沒有我想要的感情......我害怕、我想發瘋......我不想離開我媽......我也不想離開你......”
廖競如喃喃傾訴,眼淚順着臉頰,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個不停。
“不走了......我不逼你離開,你先下來,我們慢慢商量去處,好不好?”淮生做了退讓。
葉晚緊緊閉上了雙眼,心如刀割。她不離去,就註定了兩個人的感情,要變成三個人的糾纏,也許是一輩子的糾纏,這樣的愛,還能看到希望嗎?
“我和晚晚,都會把你當成親人,親妹妹的......晚晚,你說對嗎?”淮生轉頭,看向葉晚,眼神充滿暗示和祈求。即使在這一刻,他也沒有放棄自己的底線,他愛葉晚,這個時候,他依然用眼神,向她表達,他的不得已和他對未來的堅定。
我和晚晚,不是我和你,廖競如!
葉晚被扯痛的心,因爲他眼底的安慰與無奈而震動,慢慢平復。她望着他,重重點點頭,輕聲說:“我們和小如,是一家人.......”
淮生鬆了一口氣,回她一個感謝的微笑,又看向廖競如,輕聲問:“你聽到了嗎?我們是一家人......”
“我不要跟她做一家人,我不要!”廖競如的情緒卻極不穩定的再度爆發,她哭着低聲吼:“我討厭她,我恨她.....她搶走了你.......她用孩子搶走了你!我沒有.......我不能......我不能爲你生孩子,我不能爲陸家傳延香火,我配不上你......我很髒......可是......可是我不想的......淮生,我親手殺了那個孩子,我常常夢到他在哭,我對自己說,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就是故意的......我很難過,我也很害怕,他會來找我嗎?他在天堂,會恨我的......淮生,孩子是無辜的,對不對?可是......我還不到十八歲......我怎麼辦?你走了,把我扔下了,我怎麼辦?”
廖競如語無倫次的哭訴,如晴天霹靂,震驚了所有的人,包括淮生與葉晚。
“不!小如,別說了,求你別說了......都過去了,那孩子不會恨你的,他已經去天堂了,他變成了天使。小如你不要再自己困着自己了......媽媽,求你了.......”徐偉貞已經崩潰,跪在地上,哭着,拼命給女兒磕頭。
葉晚與淮生,面面相視,各自驚的說不出話來。
心口處,又有刀子在用力的割,割的葉晚痛的不能自持。
孩子?誰的孩子?淮生的嗎?十八歲?是青春年少的時候,因爲荷爾蒙瘋漲,衝動之下,做出了不能自控的親密的事嗎?所以,那個孩子,廖競如沒有要?老爺子就是因爲這個,趕走了廖競如?好像哪裡又不對,但是她心頭一團亂麻,無力去梳理思考......
“晚晚,相信我,我沒有......我和她,什麼也沒有.......”淮生臉色微微發白,他也沒有想到,廖競如會忽然這麼說,他一度以爲她是故意陷害,可是廖競如無神的目光讓他明白,現在的她,意識混亂,根本就沒有那麼清晰的思維,也許,她是在幻想?
葉晚避開他的視線,緩緩走過去,彎下腰,想要扶起不停磕頭的徐偉貞:“阿姨,您先起來,您這麼激動,小如會更激動的......啊.......”
“晚晚!”淮生箭一般竄過去,一把抱住了險些被激動的徐偉貞甩倒的葉晚,對着身後驚呆的工人怒吼:“把太太帶下去,快點兒!”
錢姐和小悅連忙跑過來,連說帶勸,把葉晚扶到了廖競如的視線看不到的角落裡休息。
“小如,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意思,但是我答應你,不會再趕你走,你願意在哪裡,就住哪裡,好不好?小如,求你先下來.......”淮生試着再度靠近,可廖競如的眼神,卻更加飄渺,微微擡頭,望着灰濛濛的天際,嘴脣顫抖着,輕聲說:“我要去找那個孩子,跟他說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他的,可是我沒有辦法......沒有人會要他,就像沒有人會要我一樣......可他是乾淨的,我是髒的.......淮生,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從少年的時候,到現在......十六年......如果我今天走了,我就是愛了你半生.......十六年來,我從沒有喜歡過第二個男人,可是你.......一再的放棄我們的感情,你還恨我......你憑什麼恨我呢?”
“小如,先下來......”陸淮生試着再靠近,廖競如眼底閃過驚慌,抖的更厲害了。
“你是來罵我的嗎?你別靠近........”
“我不是!我是來救你的,不,我是來帶你回家的......我們的家,我們的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