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在沈言準備走出房間的時候,景南的情緒就已經開始不穩了,只是,沈言忽略了。廖競如的手握住景南的手時,他的情緒,便更加激動,只是,他怎麼努力,都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伯父……”廖競如眉眼彎彎,輕聲喚:“好久沒有這麼單獨跟你說說話了,現在,這間房裡只有你和我,你已經不能動了,不能命令我了,不能哀求我了,不能指使我了,不能嘲諷我了,可是……你居然還能控制我?伯父,我真的好佩服您啊!您不能頤指氣使了,可是您還有姚毅,他代替您,又一次控制了我,也又一次驅逐了我。姚毅要我離開,馬上離開,可是您知道嗎?我多想陪我媽過一個春節啊……如果不是您的命令,我怎麼會這麼多年,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留在美國?你以爲美國不是華人的世界,那兒的春節,就不會思念親人了嗎?不!我告訴你,每一個節日,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念我媽,想念我的故鄉,想念……淮生……”
景南的手抖的更厲害了,即使廖競如握住了一隻,也不能阻止他的顫抖。
“伯父,你後悔過嗎?爲了你兒子,傷害了我和我媽……要知道,我們本來就是受害者,淮生不是兇手,卻是因果之一……您這麼對我,公平嗎?您知道嗎?我心裡的怨,堆積的越來越多……我聽說淮生和何佳慧訂婚,我受不了,我不顧一切的跑回來,可是……我什麼都不做,甚至什麼都不能說,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牽着何佳慧的手……可是我覺得,他不開心。我覺得他不那麼愛何佳慧,所以我又放心了,我聽您的話,走了……但是,當我聽說葉晚的存在時,我的心,又一次碎裂了……我以爲,她又是一何佳慧,她和佳慧一樣,用不了多久,也會離開……但是我錯了……”
廖競如低頭,將臉埋在景南手中,泣不成聲:“我沒想到,他是真的要結婚了……你也許不知道,我很早就回來了……我像幽靈一樣,藏在自己無人踏足的房間,或者,關在我媽的房間裡……我連太陽都見不到,我不能高聲說話,不能來回走動,人來的時候,我還要藏進衣櫃,像見不得人的賊……我爲什麼?我只是想看看我媽,想看看我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可是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了他帶着葉晚來來去去,我看到他們卿卿我我,我看到了您對她的偏愛,我看到了她站在陽光下笑……而這一切,全都是我得不到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了……如果淮生不結婚,你不生病,我連在這個家裡多呆幾天的機會都沒有!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我好恨你,我好恨葉晚……他徹底的搶走了淮生,讓我連唯一欺騙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都沒有了……我好討厭他們結婚,我好討厭她爲淮生生孩子……我愛淮生,我想留在他身邊,哪怕他已經不愛我了,哪怕他對我沒有一點點憐惜,哪怕……我只是躲在角落裡,遠遠的看他幾眼……也好過……我在異國他鄉,孤獨的想要瘋掉!陸景南,你爲什麼這麼狠心?你心裡很清楚,當年的淮生,那麼愛我!他爲了我,什麼都可以放棄,學業、財產、前途、生命……就爲了你對你妻子的一句承諾,你就剝奪了我們相愛的權力!你是儈子手,你知道嗎?”
葉晚坐在車中,戴着耳機,定定的看着腿上的電腦屏幕,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開始發抖,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身體搖晃着,似乎隨時都要癱倒。
嘯晨迅速伸手,緊緊扶住了她,輕聲喚:“晚晚?她說了什麼?”
沒有戴耳機的嘯晨,只能看到廖競如對着景南哭泣的畫面,卻不知道,她到底講了些什麼,但葉晚蒼白的臉色,嚇壞了他。
“晚晚,你沒事吧?不要看了,不要聽了……”嘯晨試圖關閉電腦,卻被葉晚緊緊按住了手腕。
“不,我要聽!我要聽一聽,到底還有什麼,是我從來都不知道的……”葉晚看起來很虛弱,可是她的目光,卻是堅定冷靜的。她就一手扶着電腦,一手無意識的緊緊握住嘯晨的手,定定的盯着屏幕。
漸漸的,她的眼神變得黯淡,她的臉色變得更蒼白,她的眼眶*了眼淚,她的脣瓣咬的通紅。
她緩緩摘下了耳機,放在腿上,緊緊閉上了雙眼。嘯晨的心,緊緊揪成一團,痛的說不出話來。他伸手去拿她的耳機,卻被她阻止了。
“別聽,只看就好了……”葉晚的手,輕輕顫抖。
她沒有再聽,因爲不敢再聽。但電腦監控,已經將房間裡的畫面和聲音,全都錄下了,等到她有足夠的勇氣去接受的時候,她纔會去碰。
之前,她和佳慧等人演了一場戲,假意說自己不喜歡被監視的感覺,將家裡非公共區域的探頭全部摘除了,包括景南的房間。沒有人知道,嘯晨另外找了人,又悄悄安裝了一套,雖然探頭少了,但隱蔽了,所在的,都是關鍵位置,而且是有聲監控。監控探頭的摘除,讓許多人鬆了一口氣。
工人不用擔心老闆覺得自己怠工了,家人不用覺得自己不隨便了,廖競如,恐怕是最開心的一個吧?
嘯晨擔心景南,雖然沒吭聲,但眼睛一直緊緊盯着屏幕,生怕情緒激動的廖競如,對景南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好在,她雖然一直在哭在傾訴,但是並沒有把景南怎麼樣。也是,如果她和景南單獨相處的時候,景南忽然出了事,她的嫌疑是洗不掉的,她也不笨,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
“沈言那邊怎麼樣了?”嘯晨低聲詢問:“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
“千萬不要!”葉晚輕聲說:“突然給她電話,她會緊張的。再等等!”
“好!”嘯晨點點頭,繼續盯着畫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畫面裡的廖競如已經漸漸停止了哭泣。嘯晨和葉晚對視一眼,輕聲提醒:“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幾次想要站起來了,必須得提醒沈言,不然沈言來不及下樓,給她遇上就不好了。”
“你打給沈言!”葉晚也擔心起來,忙低聲提醒。
嘯晨迅速掏出手機,撥打了沈言的電話。
沈言站在椅子上,正仔細翻找着衣櫃最上方的位置,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她心底一慌,腿一軟,竟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一聲悶響,將她的魂都嚇掉了。她忙掙扎着想要爬起來,腳腕一陣劇痛,膝蓋也火辣辣的痛了起來。
尼瑪,誰特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姐做一回間諜容易嗎?命都要沒了。
沈言又擔心是葉晚,只能先坐在地上壓低聲音接通了電話。
是一個陌生號碼,也許是葉晚的其他號碼?
“喂!”沈言壓低聲音,輕聲問:“誰?”
“沈言,是我!”
沈言愣了一下,忙爬到門口,從門縫裡往外張望着,小聲追問:“你到底是誰啊?”
“我是凌嘯晨!”
“嗷!凌嘯晨!”沈言的火騰的竄了上來,低聲罵了一句:“你丫的上輩子跟我有仇嗎?你害死我了!”
嘯晨剛要開口,沈言那邊的電話掛斷了。
“這這.......”嘯晨看着被掛斷的電話,臉頰抽搐,氣惱的說不出話來:“你這是找的什麼幫手啊?你們家人那麼多,你找誰不行啊?”
“家裡的工人,誰知道哪一個會不會是徐偉貞的人?那些老人,平時自然是要好好相待的,但是大事,不能冒險去用。沈言仗義,聰明,但是心地又純淨,是絕佳的人選!”葉晚瞪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忽然驚呼:“廖競如出來了!她往樓梯去了,快,快給沈言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