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生擡頭,雙手撫着她的背,嘶啞迴應:“晚晚......別走......我們一起等爸爸醒來,一起!”
葉晚執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輕聲補充:“還有他,我們的孩子!還有阿姨,還有妹妹,還有芳姨和所有的工人,我們都是一家人,是一個集體,我們一起等!”
“嗯!一起,爸爸會醒過來的,一定會!”
葉晚輕輕笑,撫摸着他黯淡的臉頰,心疼的紅了眼眶。兩個人就那麼輕輕擁抱着,依偎着,一起爲深愛的親人祈禱、祝福.......
站在門外的徐偉貞慢慢轉過身,一聲低低的嘆息,將手中的飯盒放在門口,腳步輕輕的離去了。
不是說一家人嗎?爲什麼把她算上了?爲什麼把小如也算上了?她們不是外姓人嗎?葉晚,你的意思,是我們.......也是陸家的人?
一路上,徐偉貞都有些恍惚。葉晚與淮生的對話她聽了大半,原本想聽聽背後的她,會不會說她們母女的壞話,沒想到,經歷過浮生半世的她,居然被她對淮生的傾訴感動了。當聽到她說的一家人中也包括她和女兒的時候,她更是震驚。一直以來,她都以爲葉晚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表面對她恭順,背後一定在景南和淮生面前排斥她,所以景南才收走了她手中本就不多的權力,將陸家交給了葉晚。沒想到.......她不在的時候,葉晚的話裡,也一樣把她當成了親人。
她一個後媽,還帶着一個不姓陸的拖油瓶,誰會把她當成真正的陸家人呢?恐怕工人們骨子裡都不這麼想,但葉晚.......
徐偉貞輕輕嘆息,忽然就有些感動,也有些愧疚。她竟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對這個看起來單純其實又很聰明懂事的小丫頭太苛刻了?也許......她和淮生,真的挺配的......雖然,這麼說,對女兒可能不太公平。
徐偉貞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不再多想了。反正吧,以後儘量不要跟她太計較了,家裡正是多事之秋,就算是爲了大家的清淨,能放下,也就放下吧!
“媽!”廖競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的望着母親,低聲提醒:“您是不是聽錯了?”
“沒有,我聽得清清楚楚,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人心裡暖暖的。”
“那她說我們那句,一定是發現您來了,才故意說給您聽的。您那麼實在的人,人家演演戲,你還就信了!”
徐偉貞愣了一下,喃喃的問:“不會吧?我覺得,她好像根本就沒往我站的那個方向看啊!我又在門外,她怎麼能看得到我呢?”
“她聽聲音也聽得到啊!”
“媽媽今天穿了平底鞋,沒有聲音的。”
“您年紀大了,耳朵沒那麼靈了,她那麼年輕,您就是腳步很輕,她也聽得到啊!”
徐偉貞猶豫着,輕輕點點頭:“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或許是這樣吧?唉,媽媽不想了,反正啊,當真的,對自己心情也好。家裡這麼多煩心事,幹嘛非得跟自己過不去呢?就這樣了,咱們啊,就當她說的是真的,自己輕鬆點兒!”
“媽,您真是心胸開闊。”廖競如冷笑,歪歪脣角,反問:“如果是您好心送的禮物,反被她扔到了垃圾桶,您心裡會高興嗎?葉晚的聰明,咱們都比不上!她會利用自己蘿莉的眼神裝單純,您愛信我也不攔着,可是,多個心眼總比少個心眼好。萬一老爺子不行了,您被趕走的那天,就會後悔自己有多傻了!”
徐偉貞囁嚅着,輕輕嘆息了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麼。女兒總歸是自己的心頭肉,誰再騙自己,女兒總不會騙的吧?算了,不想這些,過一天算一天吧?
“我靠在這兒,淮生你上午去忙公司的事情,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穩定人心。公司不亂,家裡就不亂;家裡不亂,公司也就不亂,這是一個良性循環。雲崢和佳慧,你們輪流去你們三個合夥的公司,一個上午去一個下午去,這樣我身邊也有個伴兒。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是需要調整心態,穩定大局的時候。爸爸醒來的那一刻,我們要讓他知道,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緊緊抱成團,把我們的生活和事業,都安排的好極了。這樣,他的心情纔會好,身體纔會好。”葉晚輕聲囑咐完,看向淮生。
淮生點點頭,喝完杯中的湯,擦淨嘴角,輕聲說:“我明天就去公司,把所有拉下的工作都補上。雲崢,你下午去咱們公司,佳慧上午去。”
“爲什麼呀?你上午去公司我就上午去咱們公司,你下午在醫院陪晚晚,我也下午在醫院陪你......哦不,陪晚晚、陪葉晚晚!”佳慧湊過來,手臂壓住他的肩頭,一簇簇的放電。
“滾!”葉晚彪悍的推開她,冷聲威脅:“再勾引你親家,絕交!”
“小氣家家的!”何佳慧悻悻的瞪了她一眼,對淮生拋了一個眉眼飛了一個吻:“嗯哪,前未婚夫,我人不在,心卻與你同在!”
淮生抽了抽眼角,後退三尺。
“現在,我們來說說婚紗被剪的事情。”葉晚招招手,幾個人坐成一圈。
葉晚將手機裡莫名收到的視頻展示給她們看,輕聲說:“證據顯示,賀菲能夠拿到我們房間的鑰匙,她也進入過我們房間,根據她的坦白,確實不是第一次,但是,她是爲財,而且也只是過過癮,拿了我的戒指,偷偷戴了幾次就放回去了。當然,如果不是婚紗被剪破,引起了大家的警覺,她可能也不會還回去。但是,如果說剪破婚紗的人是她,我還是不太相信的。我估計,她沒那麼傻。婚紗接觸最多的人就是她了,比我還多,被剪破後,大家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啊!”
“婚禮那天我曾經說過,如果被剪破的只有婚紗,禮服是完整的,說明這個婚紗可能是在路上或者在酒店裡被剪破的;如果被剪破的是婚紗和禮服,那麼極有可能是在家裡被剪破的。因爲,婚紗和禮服,在頭天晚上和婚禮那天早上,一個在酒店,兩個在家裡。現在只有婚紗被剪破,我還是懷疑是在酒店出的事。可是調了監控錄像,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淮生皺眉。
“其實我也同意淮生的意見。”佳慧輕聲附和。
“淮生說是雲崢剪破的。”葉晚看了她一眼。
佳慧馬上無條件附和:“依然同意!”
“淮生說是我剪破的。”葉晚繼續說。
“還是同意!”佳慧乾脆利落。
“你個二貨!”三個人,異口同聲呸了一口,佳慧掩面。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週,期間葉晚將母親勸走了。因爲大家都圍着,反而加重了淮生等人的焦灼感。對老爺子的病情,並不能幫上什麼忙,還耽誤了人家自己的事情。
生活,漸漸由悲傷轉爲了半悲傷的平靜。一週後,好消息傳來,讓大家又笑又哭。
笑的是,景南脫離了危險期;哭的是,他因爲腦溢血,再也無法恢復從前的狀態,只能躺在牀上,繼續接受治療。甚至.......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偶爾清醒的時候,也只有眼睛可以動。至於後面的恢復,醫生沒有給予明確的答覆。一個胃癌患者,又患了腦溢血,能保住命,已經算是奇蹟了。
“只要他的癌細胞不擴散,不再受到強烈的刺激,目前生存是沒有問題的,至於生命的長短,在天意,也在人爲,好的照顧,還是會有好的結果。”醫生謹慎的囑咐。
“只要爸爸還活着,哪怕是癱瘓一輩子,我們也願意照顧他。他在,我就覺得這個家還在!”淮生喜極而泣。大家擁抱成一團,互相安慰和鼓勵。
如果是景南暈倒第一天,醫生給出這樣的結果,大家一定會悲傷崩潰;但經過了這麼久的煎熬,他們對結果的期盼,已經漸漸趨於理性,只要他能活着,能繼續給予他們盡孝的機會,能看到自己的孫子出世,他們就覺得滿足了。
“爸爸絕對會看到我們的孩子出世!第一個孩子、第二個孩子,他都能看得到!說不定,孩子會叫爺爺了,能喚醒奇蹟,他就好了呢?”葉晚含着眼淚,低聲勸慰。
只要不失去信心,堅持而努力,就一定會有幸福降臨!
爲了更好的照顧景南,在他出院後,淮生又聘用了一名私人醫生,同時增加了一名私人護士。私護的工作時間由12小時增加到了24小時,兩人輪流。醫生隨叫隨到,但無事的話,一般都是早晨和傍晚各來探望一次。
因爲景南的病情,芳姨的身體也垮了,他入了院不久,她也入了院,蔫蔫的病了好幾周,出院後就被自己的孩子接到了南方,說是休養好了再回來。淮生和葉晚感念她爲陸家的付出,不但負擔了她所有的醫藥費,還給了她一筆極爲豐厚的養老金。芳姨離開本市那天,葉晚哭的比淮生還慘。
芳姨離開了,從此以後,偌大的陸家,真的要靠她一個來操持了。她惶恐,但也接受的很平靜。
人的力量,平時總是被隱藏着,真到了無路可退的時候,力量被激發出來,瞬間便能照亮全城。
此後一段時間的事實證明,即使懷着孩子,她還是將陸家管理的井井有條,只是工作,真的不得不暫時放下了。淮生爲她辦理了停薪留職,期限是一年。
因爲景南的病和芳姨的離開,有一個人的自由得到了釋放,加上年關近了,廖競如便沒有回美國,說是要陪母親過一個新年。這是母親好多年的心願了,只是一直沒有實現。
家裡蕭條冷清了,葉晚和淮生也想人多熱鬧一些,當然不會驅趕她。日子,就這麼平靜的一天一天,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