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緊緊抿脣,沒有打斷她,廖競如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她面前,抓住她的雙手,苦苦哀求:“芳姨,求你不要趕我走。我答應你,我最多呆一個月,一個月後,無論我母親如何不捨,我一定會離開。求你了,我與他,已經結束,他也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會跟他講過去的事情,我們之間,也絕無可能。如果我有那個心思,又何必等到今天?當年,他追去美國的時候,不是我最好的機會嗎?當然的我沒有回頭,今天也照樣不會回頭。請您相信我,請您安心,請您放過我......”
廖競如泣不成聲,芳姨也不是石頭做的,她這一跪,跪的她的心都在疼。
“你起來吧!”芳姨伸手去攙扶她,廖競如哽咽着拼命搖頭。芳姨不吐口,她就不會起來。
“一個月太久了.......”
“他們結婚之後不會總是呆在晏城啊!他們會回嘉城的,我只想跟母親在一起......我答應您,白天我就出去,不留在家裡,只有一早一晚纔在,好不好?求您了,讓我跟我媽多相處幾天,行不行?”
“小如,你別怪我.......夫人在世的時候,我得她許多照顧,她離開家的那天,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我到現在都記得,她微笑着對我說......芳姐,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有一天我走了,請你幫我照顧好淮生和景南.......我還笑她說傻話,她出事的消息傳回來,我才知道,真傻的人,是我.......小如,別怪我無情,我的後半生,生命中最重要的,除了我自己的兒女,便是老爺子和淮生!任何人任何事,對我來說,都不如他們的幸福當緊。小如,我容你留在家裡幾天,至於時間的長短,就看你自己的了。如果被我發現你對淮生仍有他意,別怪我.......”
芳姨說完,轉身就要離去,廖競如的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小悅端着托盤,驚訝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趕緊問:“這是怎麼了?”
芳姨臉色一變,猛地轉身,眼神凌厲的看向廖競如。
廖競如眸光流轉,片刻,就着芳姨的手站起身,哽咽着掩飾:“我是太想芳姨了,剛剛又聽母親說,這些年多虧了你們照顧,尤其是芳姨......我無以回報,只能以這種方式謝謝芳姨,可是,她老人家卻不肯受。”
“噢,芳姨人好,對大家都好,小姐你就不要想太多了。以後多從美利堅寄點好吃的給芳姨就得了!”大大咧咧的小悅笑着將托盤放在桌上,打趣說。
“你這丫頭!廖小姐從國外寄來的東西,多半都進了你的肚子,這還念念不忘呢!”芳姨鬆了一口氣,默契的迴應。
“咦,您老不吃甜不吃鹹的,我是替您處理麻煩不是?呵呵......”小悅吐吐舌頭,笑着將甜品推過去:“廖小姐,夫人讓我給您送甜品過來,說是您愛喝的。您慢用!”
廖競如點點頭,小悅便與芳姨一起下了樓,芳姨又將湯品盛好,讓她給沒有用晚餐的晚晚送過去。
“先生,您下去吃點東西吧?給您留着晚餐呢!”小悅將晚晚扶起,靠坐在牀頭,對淮生說:“我照顧晚晚就可以了。”
淮生搖搖頭,葉晚忙說:“你去吧!說不定我夜裡還是會吐,你不吃飽喝足了,怎麼照顧我?這裡有小悅,你不用擔心我。”
淮生猶豫了一下,俯下身,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才一步三回頭的下了樓。
小悅將溫熱的湯品遞給葉晚,葉晚低頭,慢慢喝着。小悅嘆息:“家裡三個女主人,您是最好侍候的一個,給飯就吃,也不挑食,還不用尋思着看您的臉色。夫人就不說了,現在多了一個廖小姐,我這做什麼,都得瞻前顧後的。”
葉晚輕笑,打趣問:“難道人家小如還會給你小鞋穿不成?”
“小鞋也談不上,但是.......”小悅壓低聲音抱怨說:“但是她一會兒一個變的,上一秒溫柔的不得了,下一秒冷冷淡淡,再下一秒哭哭啼啼,誰侍候她心裡都得繃着一根弦,緊張的不行。”
“人家溫柔,不比我大大咧咧的。”
“溫柔是挺溫柔,你沒看她哭的時候,那才叫一個梨花帶雨呢!男人啊,似乎都比較喜歡這種,嬌嬌滴滴的.......哎,剛纔我去給她送甜品,看到她正抱着芳姨的腿哭呢!芳姨那臉色,難看的不行。”
葉晚眸光一跳,忙問:“怎麼回事?”
小悅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說了一遍,葉晚笑着指指她:“你呀!人家是久別重逢喜極而泣,被你一說,倒像是芳姨將她怎麼着了。”
“嘁!我纔不信呢!”小悅壓低聲音說:“芳姨不喜歡她們母女,是家裡人都知道的事。她回來,芳姨能給個好臉色就不錯了,她們能喜極而泣?”
“她怎麼說也是淮生的妹妹,芳姨給不了她臉色的。你別胡思亂想了!”
“真的!”小悅壓低聲音說:“廖小姐和夫人進陸家的時候,我還沒來,但是後來她從美國回來的時候,我就在了......我聽人說,廖小姐去美國之前,芳姨跟夫人吵過架,鬧的很厲害呢!據說,廖小姐去美國,也是芳姨的提議,但是老爺子不承認,說是廖小姐自己的意願。要知道,芳姨算是陸家半個主人,地位可不比夫人低,老爺子都要讓她幾分的。”
葉晚很震驚,半晌,不安的問:“方纔你看到小如抱着芳姨哭,會不會是芳姨又爲難她了?”
小悅搖搖頭:“不知道,我哪兒敢問?不過,芳姨也不會過分的,畢竟有夫人寵着廖小姐。”
葉晚低頭,慢慢喝着湯,卻仍舊有些揪心。半晌,她忽然問:“爸爸和阿姨的感情,似乎也沒那麼深厚,他最念念不忘的,始終是婆婆,可是,既然不喜歡,他又爲什麼要娶阿姨呢?”
小悅左右看看,側耳聆聽一下走廊,又壓低聲音解釋:“先生沒有告訴過你嗎?”
“沒有!”
“他大抵是不好開口。我聽說,當初老爺子娶夫人,就是他牽的線呢!他與廖小姐,是高中的校友!”
葉晚震驚,瞪圓了眸子:“淮生與小如,是同學?”
“嗯,廖小姐,比先生低了一個年級,那時候,都是學校文藝隊的成員,大抵就是這個關係,才促成了老爺子和夫人。”
小悅還在喋喋不休,葉晚卻有些恍惚。這樣的前塵舊事,淮生從來沒跟她提起過。也是,但凡牽扯到繼母的事情,他總不願意多談,沒想到,促成公公續絃的,居然是他?是不是,正因爲他,公公纔有機會認識徐偉貞,從而再娶,讓他心裡覺得不舒服?可他對徐偉貞,也很尊敬啊!
亂七八糟的前塵,讓葉晚有些頭疼,勉強喝完了湯,便再無睡意,小悅走後,她穿上拖鞋披上衣服,下了牀。
剛剛走到門口,門便被敲響了。
“晚晚!”方纔小悅口中的主角,帶着溫柔的笑意,婷婷站立在門外,手中,還捧着一個精美的盒子。
“小如,來,進來!”葉晚笑着讓開,將她迎進了房中。
“知道你和哥哥即將結婚,我特意爲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不值錢,希望你不要介意。”
廖競如緩緩將盒子打開,碩大的全套珍珠飾品呈現在葉晚面前。顆顆圓潤飽滿,粒粒柔潤光澤,珍珠有不同的等級,這一套首飾,應該是上好的。
“去大溪地遊玩的時候,一眼便看上了這套粉珠,現在想想,真是有緣。粉色極不適合我,你年輕,像是專門爲你挑選的一樣。希望你能喜歡!”
葉晚伸手接過來,笑着點點頭:“非常喜歡,謝謝你!”
她接受了,廖競如的笑意也濃了,臉頰微紅,輕聲說:“你能喜歡我就開心了。晚晚,你人真好,讓人忍不住就想靠近。”
“你也是啊!”葉晚忙將她讓到沙發上坐下,低聲交談。
淮生推門而入,卻愣在原地。
“哥.......”競如回頭,低聲招呼。
“嗯。”淮生淡淡應了一聲,頭也沒擡,掠過她,將一碟點心放在葉晚面前,柔聲囑咐:“只喝湯可不行,我讓人現做了一些你愛吃的點心,吃一點兒補充體力。”
葉晚微微嘟嘴,想要拒絕,淮生揉了揉她的臉頰,輕聲勸說:“乖!爲了閨女不餓肚子,你也得塞一點兒。”
“又說!爲了兒子!”葉晚蹙眉,低聲嗔怪,抗議更正。
淮生噗的笑了,揉揉她的黑髮,無奈的點點頭:“好好,兒子兒子!”
葉晚這才捏起一塊放在口中慢嚼,吃了兩口卻又吃不下了,站起身,就往淮生嘴裡塞去:“咽不下了,再吃就要吐了,給你.......”
淮生無奈的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接過點心,一邊小口吃着,一邊往書房走去。
廖競如震驚的望着淮生離開的身影,半晌都還恍惚着。
她清清楚楚的記得,他從來不吃甜食,從前她勸他吃一口水果,比登天還難,更別說是甜膩的點心了。而葉晚吃剩下的糕點,他絲毫沒有抗拒,接過來,很自然的,就吃了下去。他沒發現,那種糕點超甜,而且上面還有葉晚的齒痕麼?
廖競如的心,如墮入冰窖一般,這一刻,她更加清楚的意識到.......
曾經的那個陸淮生,真的走遠了!今天的他,從頭到腳到骨子裡,都因爲他的小妻子,而改變了.......
不甘和憤怒,如罌粟,在廖競如的心底,瘋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