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錚......趙雲錚.......”佳慧趴在岩石邊,輕輕呼喚了幾聲,卻沒有任何迴應。
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她迷濛的眼神也清醒了,瘋了一般跳下岩石,摸索着爬過去,抱住雙眼緊閉的趙雲錚,哽咽着顫抖着呼喚:“雲崢.......趙雲錚......你個混蛋,你別嚇我啊......趙雲錚.......”
雲崢一動不動,佳慧面色蒼白,心碎如刀絞,死死將他抱住,用力摟在懷中,哭着喊:“趙雲........”
話音未落,地上的男人猛地一個翻身,將她壓倒在草地上,低低的笑聲,傳入還驚慌失措的她耳中。
“趙雲錚!你個混蛋.......你嚇死我了!你個王八蛋,我......我踢死你!”何佳慧勃然大怒,瘋了一樣拼命的去推搡他,甚至去抓撓他的脖頸和臉龐。
雲崢猛地低頭,用力堵住了她的脣,將她的雙手緊緊按壓在頭頂,狠狠吻了一個夠。
佳慧的怒罵漸漸變成了嗚咽,又慢慢變成了呢喃,最後,變成了低低的呻吟。
他放開她的脣瓣時,他和她都已經氣喘吁吁大汗淋漓。額頭輕抵額頭,鼻尖輕觸鼻尖,雲崢聲音低啞的追問:“剛剛在擔心我嗎?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嗎?爲什麼要爲我哭?”
“就是一個王八蛋,他摔死了我也會掉幾滴眼淚的.......別自作多情了,誰會擔心你?”
“承認一下你心裡已經有我了,很難嗎?何佳慧,你天不怕地不怕,說一聲你也愛我,有那麼可怕嗎?你一向都是女戰士,說一聲你愛我,就會一敗塗地嗎?告訴我,你愛我!告訴我你心底的實話!”
“我愛你個P!”何佳慧咬着牙,飛快的反駁:“我瘋了傻了蠢了腦袋鏽掉了纔會愛你!趙雲錚,你給我滾!放開我.......”
“永遠都不會放的,只要我還有一口氣!”雲崢眼底閃過難以抹去的傷痛,卻依然執着的堅強的緊緊握住她的手,誓死不肯放開。
“你是個混蛋!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是今天這樣?我恨你恨你恨你.......”何佳慧用力掙扎,掙不脫,就擡起自己的頭,用後腦狠狠去撞地面。
雲崢驀然一驚,迅速伸手,一把抱住了她的頭,顫抖着質問:“你幹什麼?你瘋了?”
“我就是瘋了......瘋了纔會招惹上你!”何佳慧哽咽失聲,趁他心疼放手的瞬間,突然用力,一把推開他,飛快的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往遠處的小院奔跑。
“佳慧!”背後,傳來趙雲錚撕心裂肺的呼喚。
何佳慧的腳步踉蹌了幾下,一度慢了下來。
淚水,流滿了臉頰,模糊了視線,可是,她卻倔強的不肯回頭,緊緊咬着脣,再次擡起腳步,一路狂奔着,消失在院門裡。
“怎麼了?怎麼回事?”衣衫不整臉色紅的詭異的葉晚與淮生,從密林裡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着急的詢問。
趙雲錚扶着岩石,慢慢滑坐在地上,雙手插入發間,用力揪住,沉聲苦笑:“她還是恨我.......”
“她恨你什麼?”葉晚忙追問。
“晚晚,先別問了,你去看看佳慧沒事吧?”淮生及時出口,打斷了葉晚的追問。
葉晚點點頭,迅速轉身,往院子裡跑去。
“再給她一點時間吧......”淮生輕輕拍拍趙雲錚的肩膀,輕聲安慰:“你也知道,她的脾氣,不是一般的倔強.......”
“給了她三年,卻滴水不進.......連一絲縫隙的希望都尋不見.......”威武高大的男人,在夜色的掩護下,竟哽咽失聲:“沒有用的......淮生,再有幾個三年,她還是不會接受我......”
淮生緊緊抿脣,用力握住了他顫抖的肩膀。
葉晚追過去的時候,何佳慧已經跑進了自己的房間,緊緊關閉房門,就連葉晚來叫,她也不肯開。
葉晚怕吵醒表姨和姨父,隔着窗子低聲安慰良久,房間裡才傳來何佳慧無力的迴應:“晚晚,我沒事......我不會那麼脆弱的。你去看看他吧,是我罵了他,又不是他罵了我,該得到安慰的人,不是我.......”
葉晚頓了一下,聲音輕柔但犀利的點破了她:“你對他態度不是一般的惡劣,可是.......你心裡卻還是在意他,關心他的,對不對?”
何佳慧矢口否認,葉晚苦笑,輕聲說:“現在的你,讓我想起了當初的我......那時候,我心裡還有嘯晨,卻也是用這麼惡劣的態度來對待他,所以,佳慧,你的心思,瞞不住我。”
房間裡的何佳慧再也沒有說話,葉晚又輕聲勸慰了一番,也沒有勉強。回頭去找了淮生,一起將傷心的雲崢安慰了一番,才各自去休息。
陸淮生對朋友言而有信,不會因爲跟葉晚關係親密,就將過去不能提起的往事,一股腦的抖出來。所以,葉晚追問了良久,除了確定趙雲錚確實非常愛何佳慧之外,並沒有問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第二天,兩對年輕人告別了表姨和姨父,也告別了讓人眷戀的世外桃源。
臨走,淮生與葉晚特地囑咐姨父和表姨,好好收拾一下房子,過些日子,他們將會帶新客人回來叨擾。熱情的表姨和姨父,馬上答應了。
依依不捨的送別,表姨和姨父回到家中,將幾個人住過的房間收拾了一遍。
“老公!”表姨拿起枕頭,驚訝的喚。
表姨父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表姨伸手,輕輕捏起牀鋪上厚厚的一沓現金,眼眶泛紅。
“這個小陸,也太實在了,不過是幾頓家常飯,還給什麼錢.......”
表姨父輕聲說:“我們剛說了路難走沒人修,沒兩天修路的就來了。我聽說,給咱們村裡出資修路的,是市裡一家大公司,叫嘉華還是什麼的,有人說,老闆就姓陸,會不會........”
表姨驚喜萬分,輕聲問:“也是小陸?他這孩子,真是個好人!”
“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以後沒事常來住,他的恩情,咱得記着!咱一個村裡的老老少少,都記着!”
“嗯!記着!”
葉晚平安歸來,淮生也回來了,還帶來了兩個朋友,倩儀非常高興,早早的做了一桌好菜等着。幾個人休息了一番,便趁着葉晚假期未滿,坐下午的動車回了晏城。楊鋒沒有走,留下幫助倩儀和姚老師等人尋找合適的房子,正式實施他們的夕陽創業計劃。
生活,在恢復了平靜之後,彷彿又朝着更美好的方向走去。
葉晚的到來,讓久病的景南十分開心,氣色好像也好了許多。葉晚便趁週末的時間,多陪了陪老人,順便將淮生和自己的想法跟他講了。
“到山上去住幾天?”景南短暫的驚訝後,黯淡的眼神慢慢亮了起來,短暫的清醒後,又漸漸變得朦朧。
“我和淮生母親結婚後的蜜月........”他輕聲訴說着,像是在講一個很遙遠的故事,有些蒼涼有些感傷,又有着說不出的甜蜜:“就是在嘉城的一個小山村......那時的我們,也沒什麼錢,蜜月就去了老鄉家看風景......漫山遍野的綠樹,開滿山谷的野花,各種叫不上名字的鳥兒清脆的叫聲,帶着泥土氣息的清新的山風.......許多年以後,我走南闖北,去過世界上很多的地方,但是直到今天,也從沒有哪一個地方,比那時候的小山坡更美......淮生母親去世後,我又去過那座山,在嘉城的時候,幾乎每年都回去住幾天,但是......搬到晏城來,去的機會少了,好好的山也被過度開發了,風景已經不是那時候自然的美,多了許多人工雕琢的痕跡,變了味道.......可是,因爲那裡曾經留下過淮生母親的足跡,所以,儘管我那麼不喜歡,我還是出資參與了開發,至少,我把我們蜜月時曾經走過的那條小路,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
葉晚眼眶通紅,眼淚不停滑落,如果不是顧忌老人的身體,她早已哽咽失聲。
“您那麼愛她.......她在另外一個世界,也一定是記得的。”
“她也許還在恨我吧?我自己都恨,她怎麼能不恨呢?”眼淚,順着老人蒼白枯瘦的臉龐,慢慢流了下來。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葉晚忙扯了紙巾,像最孝順懂事的女兒一樣,爲他輕輕拭去越來越多的淚水。
“會的......我知道.......”景南哽咽,緊緊閉上眼睛,低聲嘆息。
“她爲什麼要恨您?你這麼愛她.......”
“因爲........”老人哽咽着,呼吸有些困難。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便如剜骨蝕心。
葉晚腦中忽然跳出一個名字,她驀然懂了。
“嘯晨?”她喃喃的吐出自己的猜測。
景南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手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算是默認了。
“您和凌家盈........”
“我從來沒有愛過她,即使再過一百年,我也依然不會喜歡她。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心機深沉手段狠毒的女人。爲了自己的野心,她佈下一個局,在我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有了嘯晨。嘯晨六個月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的存在。如果我知道的早,可能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會.......”
葉晚後背發冷,手微微顫抖,精明的景南一下就看透了她,轉頭看向她。葉晚猶豫了一下,輕聲承認:“他是我的發小,我的朋友......凌家盈,是我的繼母.......”
“我早已知道。”精明一世的老人,在她與淮生交往之前,早已打聽清楚,只是開明的他,沒有將上一輩的恩怨,強加在孩子們的身上。
“爲什麼你們都那麼恨呢?我看嘯晨好像很恨您,您好像也很恨凌家盈?”
景南嘴脣哆嗦了很久,輕輕閉上雙眼,緊緊抓住藤椅扶手,像是用了很大力氣,才艱難的說:“凌家盈逼的原本內向溫柔的淮生母親患了狂躁症,且嚴重抑鬱.......嘯晨父母......不,他舅舅舅媽陪着凌家盈來跟淮生母親談判,要她離開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威脅了。淮生母親終於無法控制.......她開車撞向了凌家盈和她兄嫂的車,車翻到了橋下........三個人都死了.......可是罪魁禍首卻在最後一瞬間,跳下了車。她活了........但作爲唯一目擊者的她當時沒有對任何人說,是淮生母親撞過去的,包括對我,因爲在親人爲她而死的那一刻,她也後悔過.......可惜,後來,她的野心不但沒有消減,反而愈發膨脹。她愚蠢的以爲,她保守了秘密,就保留了淮生母親和我的尊嚴,我一定會感激她,並且會因爲她兩個親人的逝去而自責、懺悔,所以一定會娶她,可是,我沒有!過去現在和將來,都不會!三個人,都是我和她害死的......我們纔是真正的兇手。”
葉晚震驚,頭皮發麻,雙膝發軟,險些從椅中滑落。
陸淮生和凌嘯晨是兄弟,但陸淮生的母親,又是害死嘯晨舅舅舅媽的兇手,同時,逼瘋淮生母親的,又是嘯晨的親生母親?
誰能接受這樣複雜的親情關係?親人殞命,這樣的恩怨,誰能心甘情願的化解?不,恐怕此生,都無法化解了.......
葉晚的心,急速墜落,直至重重跌入谷底。
嘯晨........他究竟是親生母親的孩子,還是她的工具?這些年,揹負着這些讓人無法接受的秘密,他是怎麼艱難的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