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卡！”……
沈國立響亮的聲音在片場，重複迴盪。
這是第多少次了，一衆工作人員都數得心發慌。
《混沌之間》劇組開機已經兩週，這個側重男主角戲份的劇本，前期基本都是唐渠跟各種男配女配的對臺戲。
兩週以來，沈國立還是一貫的嚴苛，但對於唐渠的演技還是給予了一定的包容。
之前的幾個戲份，他雖然喊卡，不滿意唐渠對於角色的深層次領悟，但最後都是卡個三五遍就過了。沈國立講究拍戲的片段順序，他不管什麼經費或者演員的時間安排，他的劇本拍攝完全要跟着他對於主角情緒變化的主線進行。
前兩週，拍的各種零碎場景，其實就是讓唐渠找角色感覺的，讓他慢慢隨着開拍的推進，角色特徵跟情感能由淺到淡，逐步濃烈起來。
按照沈國立在劇組開機儀式上的說法，在當代年輕男演員裡，唐渠是他眼裡最符合這個神將角色的。然而人與神，存在着不可逾越的代溝。
他看好唐渠，也期待他能完美演繹這個角色，但他相信唐渠這次的演繹一定是非常艱難，並且非常痛苦的。
人要成爲神，需要的不是時間，也不是磨難，而是跨出世界的那一剎那，開天闢地、俯視衆生的感悟！
沈國立在開機儀式上，就對着記者們表示，這次他一定會比之前在任何劇組時，都要更加地耐心，他會給予唐渠充分的時間，來找到這一步跨出天地之外的感覺！
在場的人，此時此刻，都想到了那天沈國立的這番話，頓時無比同情地看向攝像鏡頭前唐渠。
唐渠此時仍舊是那一身盔甲戰袍，身量高大，看着英武不凡，然而他此刻臉上已經沒了一小時前的意氣奮發，而是已經有些僵硬了的表情。
“卡！”沈國立再一次無情地喊出聲。
第十九次！
劇組人員都心驚肉跳，覺得今天實在不是個好日子。
鏡頭前的唐渠眉頭緊縮，牙齒緊咬，臉色那是難堪無比。
然而沈國立好像跟他耗上了，喊了卡之後就立馬喊攝影機重新歸位，“第0301場，第二十次，再來！”
一點空隙都沒有，直接再重來。
不要說休息，就連思考爲什麼這條戲一直不過的時間都沒有。
可能是出於嘲諷跟鄙視，沈國立把第二十次這個幾個字念得特別重。
唐渠拳頭緊了緊，然而不等他抗議，耳邊已經響起了場助的打板聲。
“主子，流雲伺候你洗漱，可好？”柔軟可人的聲音，第二十次說出一模一樣的臺詞。
唐渠，或者說是莫辰逸，眼神一暗，朝前微擡起雙臂。
那新嫩白皙的小手，就第一時間摸上了他胸前。
唐渠從高處俯視着她，只能看見她一頭飄逸黑髮上簪着的一隻通體碧綠的玉釵。
他胸前的盔甲很快被解開，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一路向下，摸到了他有力的腰間。
唐渠這一刻的內心，真的是崩潰的。
這狗日的編劇，到底是哪個沒素質的！
這種無節操的場景，到底怎麼給寫出來的？
這簡直是在給這女妖精開外掛，他簡直都沒法直視那那嬌豔欲的勾引眼神，真是心肝肺都在顫，噁心得他快要吐了。
但他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唐渠合上了雙眼，皺着眉。
這是劇本里沒有的表情描寫，然而此時此刻，他只有這樣緊繃着表情，纔可以勉強控制住自己煩得要命的心神，控制住自己臉部的肌肉不會做出某些驚異的表情。
在唐渠痛苦地跟自己戰鬥時，林容的小手已經很快地熟練替他褪下了身上沉重的盔甲，以及一身外袍。
剛剛十九次，都在這裡被卡了。
然而，這次沈國立的聲音終於是沒有響起來。
唐渠緩緩鬆了口氣，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他不敢有任何鬆懈。
按照劇本情景，莫辰逸下一步就應該走到木榻邊，大刀闊斧地坐下，侍女流雲就會從桌上端過來熱水給他燙腳。
真是絕世好編劇！
我他丫不是神仙嗎！竟然還要泡腳！
唐渠簡直懷疑，是林有容給這編劇塞了大紅包，才把這一幕這麼不要臉的情節給寫出來了，簡直差評！
等林容把一盆冒着熱氣的水，端到他面前，嬌柔身軀緩緩跪倒在他面前的時候，唐渠的內心是抗拒的。
你還能更羞恥點嗎？妖精！
唐渠這時候，緊緊繃着的臉，幾乎快要繃不住了。他的拳頭已經在身體兩側握緊，在木榻前的雙腿肌肉都僵硬無比。
當林容小手輕擡起他的小腿，無比輕柔地捧在她懷裡，慢慢褪下那漆黑牛皮馬靴時，唐渠都快忘記這是在演戲了。
這不要臉的女妖精！
唐渠又有些肝疼，從他這個角度，正好看到她臉上專注跟認真的表情。
捧着他一隻腳，輕摟在懷裡，好像她正在做一件無比虔誠無比偉大的事情！
唐渠忍不住心裡抽了一下。
等到她把他鞋襪緩緩褪下，把他雙腳擱到熱水中，他才終於長吁了一口氣出來。
“公子，燙不燙？”嬌柔的嗓音很快又圍繞着他，在升騰而上的白色水汽中，好像要將他包裹起來。
唐渠脖子僵硬地轉了下，強迫自己立刻去想他下一句該死的臺詞，到底是什麼鬼！
然而，下一刻，那溫度過高的熱水中，宛若是滑膩水蛇般的肌膚就碰觸上了他的腳尖，仿若無骨之蛇般的絲巾緩緩滑過蹭過他的腳面，然後輕輕停留在了他的腳心，一圈又一圈地……
唐渠的臉一片青黑，然後漸漸冒出了可疑的紅色。
“公子，可舒服？”
嬌滴滴的一道魔音降臨，變成了壓垮唐渠堅韌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
啪！
唐渠腦子裡的那根筋瞬間斷了……
木盆被他粗辱的一腳掀翻在地，整個盆中的熱水傾灑而出，澆了跪坐着的林容一身！
那一抹綠色，變得更加刺眼醒目。
唐渠黑着臉站起來，不等沈國立喊卡，他就自己喊了出來，“卡！”
這死妖精，他實在演不下去了！
“導演，我要求換人！”唐渠一腳恨恨地把木盆踢得更遠。
沈國立一雙老眼眯起，頓時朝他撇了過來，“換人？行，那就替身上吧。”
唐渠的臉，頓時變得五顏六色！
小角色流雲哪裡來什麼替身，這老魂淡分明是要把他換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