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中的唐渠，已經完全成了一個五六十歲年邁者的形象。
雖然他的五官依舊俊挺，但是褶皺的皮，黯淡的老年斑，以及一些花白的頭髮，完全就是一個邁入了老年的男人。
如果不是整個過程，都是直播觀衆親眼目睹，估計很多人都不會相信，眼前這個老年者會是當紅小生唐渠。
當他準備下車的時候，攝影師遞過了一份信件。
“唐渠，不好意思。今天直播的內容，就是被剝奪一切的你，如何在社會最底層掙扎生活。”
“爲了能夠讓你果腹，我已經事先給你安排了一份環衛工作，下車後你就可以去報到了。”
信件上的字跡清秀又大氣，一如林容平時粗大的神經跟細膩的感情，信件上最後的署名是主播大人。
唐渠嘴角抽了下，但他知道，這就是自己接下的工作。
如果說曾經他還是個會因爲不順心而抗議、意氣奮發的少年，那今天經過一些不美好事件的沉澱，他已然成爲一個比較成熟、足以懂得觀察以及忍耐的人物了。
“那我們出發吧。”唐渠摺好信紙，塞進了衣服口袋，同時他還刻意地壓低了一貫清亮的嗓音。
他是個演員。
打開車門後，他就已經是個青春不再、但生活依舊艱苦的老男人了。
他原本挺拔高大的身軀，也刻意地佝僂了一些，原本犀利的眼神也多了一些自卑的黯淡。
等來到環衛工人的聚集地，拿到了大號的工作服，在一羣不可思議的直播觀衆目睹下，他慢慢套上了制服，拿着他幾乎從沒有使用過的大掃帚，推着垃圾車，走到了烈日炎炎、熱鬧非凡的馬路邊。
“天，唐少真的要掃大街嗎？”
“來真的？”
“求地址，寶寶現在去扔個垃圾，讓我老公撿！”
直播間的粉絲，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地激動起來了。
唐渠從小就生在富人家庭，不要說掃馬路，就算輕掃家裡的事情，估計他也沒幹過幾回。
他過高的身高，讓他做起這些事情來，也尤其地吃力。
幾乎每一次清理地上的垃圾，每一次傾倒垃圾桶裡的雜物，都要躬身彎腰。
來來往往的路人，基本有多遠就躲多遠，根本沒有人會靠近他一步。
其實仔細看，仍舊能看出他眉眼的俊朗，可是沒有人會願意爲他駐足，甚至對視或者交談。
而夏日的熾烈與殘酷，也遠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纔不過半個小時，就可以看出他身上的制服，幾乎溼透了，甚至還起了大塊的白漬。
林容在小窗口悠閒地喝着西瓜汁，與他臉上滾滾而下的汗水形成了鮮明對比。
直播間的粉絲，一開始還有些鬧騰，可是看到現在，卻是漸漸消了玩樂的心思，插科打諢的水屏字幕越來越少了。
林容右手拿起手機，撥通了那邊攝影師的電話，攝影師看到來電就自覺交到了唐渠手中。
“怎麼樣？才一個小時不到，你就開始喘粗氣了。唐少爺，最近沒有拍戲，是不是過於養尊處優了？”林容打趣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
唐渠慢慢直起身體，他抱歉地朝攝影師看過去。
事實上，他剛剛在清理一個垃圾桶中的嘔吐物，來不及把手套脫下，就握住了攝影師的手機。
雖然唐渠沒有潔癖，但也覺得此刻有些噁心。
“確實有些透支，我沒想到，今天的直播內容會是這樣的。”他側頭把手機夾在耳邊，另一隻手褪下了手套，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林容眯了下水眸，唐渠離開熒屏前，消失是去幹什麼，許多人都知道。
他的身體，恐怕還沒有恢復到正常時期。
“如果想要中止拍攝，你可以隨時叫停，我可不想你在幾萬直播觀衆前，當衆體力不支暈倒，然後被送到醫院去急救。”林容有些變扭地說到。
事實上，這個從前對她總是惡言惡語的傢伙，她確實也沒有辦法做到馬上握手言和。
但是看他現在這幅臉色有些慘白的樣子，她也於心不忍。
唐渠抹了把臉上的汗，“一個一無所有，但還要養家餬口的男人，應該並沒有叫停的選擇權吧。我只是在想，這份工作幹完一天，能夠有多少報酬。以前看別人掃馬路都很輕鬆，然而今天做了一會，就覺得有些胸悶。”他說到這兒，就苦笑了下。
高溫、暴曬、再加上垃圾桶的惡臭以及骯髒，讓他汗流不止，呼吸也漸漸地急促。
直播房間，有少部分人刷着作秀等等的字眼，覺得唐渠的表現有點假，但很快就被更多人給罵了下去。
而林容的一句話，也讓很多人成功閉嘴。
“本城的環衛工，工作時間是每天清晨五點到晚上五點，中午午休一小時。基本平均月薪在1700元，加上夏日補貼，折算到每個小時的話，每天的薪水是66元。”
“唐渠，你剛剛工作一小時，折算一下的話，大概只有六塊錢。”
林容的聲音，彷彿是一盆涼水澆在唐渠身上，也澆在了直播間幾乎吵起來的粉絲身上。
唐渠那張換了妝貼了皺紋的臉，幾乎是愕然地僵硬住，“一小時……六塊錢？每天工作十小時以上，只有六十六塊錢？”
在片場的羣演，最低等級的那種，一天也有一百元，足夠一頓三餐，偏遠地區的房租已經稍顯吃力。
“六十六塊錢，那怎麼過……”唐渠的概念裡完全沒有這樣低收入但卻高負荷的工種。
一個小時，他流的汗，幾乎要遠超在劇組裡對一小時戲的。
他算了下，很快就得出一個悲催的結論，“工作到中午，那就是五個小時，只有三十塊錢？”
林容在電話那頭嗯了一聲，“早上送你到目的地的車錢，我就仁慈地收十塊吧。”
唐渠愕然地張大嘴，瞪着面前攝影師擡着的鏡頭。
就算是整個直播間觀衆全都看到他這一臉的震驚，他也毫不在意。
“那中午的飯菜……”
“當然用你上午的工資買。”林容直接回答。
“茶水……”
“去買呀。”
“……”
“哦，晚上你住哪裡，你要盤算下哦~不要吃光了錢，晚上只能睡大街了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