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出演女主角嗎？”
其實曾經在很多次唱歌通告後，林容都在奢求着有一天，她能夠以自己真實的面容站在鏡頭前，哭或者笑，美或者醜，最真實地呈現給觀衆們看。
不要說女主角，就連是小配角，都是她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除了沈國立導演，現在都不知道誰還願意讓林有容的名字出現在演員表上。
哪怕她自己渴望過很多次，想象了很多次，當她這一刻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您的……”
沈國立苦笑着搖頭，“不是我的本子，是我不成器的弟子陸仁。這個好好的，卻非要自己走到地獄去的不成器傢伙！”
說到最後，他都有點激動，碰倒了一隻空茶杯，手抖了半天才把它扶起來。
旁邊呆坐着的陸仁，眼神仍舊沒有半點波動，就好像聽到的是關於別人的評論一般。
林容看在眼底，心裡就又涼了一半。
“這是一本好劇本，”金文芳卻突然開口，今天她戴着一條淡紫色的絲巾，很優雅地在胸前打了個結，但她的目光卻非常犀利，直視着林容的面孔，“應該找個好演員。這是一個雙向的選擇。”
沈國立朝她搖了搖手，“不要拿外面那些東西，在這說事。這是不是一部好劇本，要她自己來判斷。當然，這是雙向的。”說到這兒，他就頓了下，一雙有點疲憊的眼就看向了林容，“我們選擇了你，而你有選擇的權利。”
他說完，金文芳就不滿地調整了下坐姿，但是她仍舊好素養地沒有插話，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林容還在糾結的時候，一直沒開口的陸仁就動了。
他好像非常艱難地，才把放在桌上的手稍微擡起了一點，然後朝桌上指了指，用啞得跟木鋸子一樣的聲音，一字一字僵硬地吐出來，“先看劇本吧。”
這傢伙，太嚇人了啊！
林容臉色一變，覺得手下的劇本都變得燙手無比。
但是，這一桌子上三個人，都認真注視着她，都在一瞬不瞬地瞧着她，等她翻看劇本。
林容也不做作了，作品本身是不應該戴着有色眼鏡去看待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就打開了這冊劇本的第一頁。
“導演：陸仁。
編劇：陸仁。”
她眼睛閃了下，然後就定下心繼續翻看後面的。
她閱讀的時候，房間裡安靜無比。
沈國立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有喝上一口。
他旁邊的金文芳，則是有些幽幽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插花上，彷彿裡面藏着一個難解的題目。
而一直保持着坐姿不變的陸仁，卻是隨着林容手中劇本的翻動，那雙死寂一般的冷漠眼睛裡慢慢多出了一點生色。
林容閱讀的速度很快，碼字狗基本都是看書多年的老書蟲了，她即便不是一目十行，但是速度也要快於一般人。
在三個人各有心事的時光中，她手裡的本子就不知不覺翻到了最後。
那邊的陸仁終於眼眸中被點亮了一些熱度，沈國立握着杯子的手也不由緊了一些，只有那邊優雅坐着的金文芳不緊不慢地向林容投射去了複雜的審視。
“怎麼樣？”坐在主位的沈國立，等了半天，終於着急地問。
林容端坐着，還保持着低頭閱讀的姿勢。
沈國立一張老臉也有了點不自然，“這部劇，我知道很爲難。我們找了很多女演員，都沒有人願意出演。如果你願意，我以及文芳都會作爲投資人贊助，依舊給你一線女演員的片酬。如果你不願意，我們也尊重你的選擇，不會勉強。”
金文芳不認可地瞥了他一下，“還有很多優秀女演員，沒有聯繫過。片酬，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沈國立有點不高興了，“怎麼沒聯繫過？沒人肯接戲，這是事實，你怎麼就不能接受事實？這劇本，換做是三十年前的你，接嗎？別拿這是好劇本的事情搪塞我，接還是不接，你就給個說法！”
“我……”金文芳第二個字怎麼都說不出來。
答案顯然非常明確，三十年前她風光正好，事業巔峰，絕不會接下這個劇本。
他們倆爭執的時候，那坐着的陸仁仍舊維持着沉默，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林容的側臉。
就在沈國立放棄，站起來想要回劇組的時候，他就聽見啪嗒啪嗒的幾聲響動，從他對面傳過來。
他一雙老眼吃驚地望過去，纔看見林容吸着鼻子，擡起了淚眼婆娑的臉蛋。
她狠狠吸了一下鼻涕，很不好意思地伸手在被淚水打溼的劇本上抹了一下。
“好故事。”
她的聲音有點輕，還有點哽咽。
沈國立站起來，又坐了下去。
他旁邊的陸仁，死水一般的眼裡亮了幾分。
“這是我今年讀過最慘的故事，嗚嗚嗚……”林容根本沒有一點女藝人的自覺，伸手就拿衣服袖子抹眼淚，邊嗷嗷地哭，邊抽抽搭搭地指着劇本，“這個馬菲，太慘了……就不能，就不能給她個好結局嗎？”
說完，她就在沈國立跟金文芳有些驚愕的表情下，期待地看向身邊不吭聲的陸仁。
“導演，給她個好結局吧，嗚嗚，我想演，可是太慘了……”林容說着又揚起臉蛋，擦了把眼淚，“我怕我會哭，演不下去，嗚嗚嗚……”
當她說到想要演的時候，沈國立那雙本來已經失望的眼睛，又燃起了希望。
一直沒有給她好臉色的金文芳，再看向她的目光也不由多了幾分意外以及欣賞。
只有陸仁，皺了下眉頭，很嫌棄地要把被她淚水打溼的劇本抽回來，生硬地說道，“不改。”
林容一手抹着眼淚，一手死死壓住胳膊下的劇本，不肯鬆開，“改吧……”
“不改！”
“改吧……”
“不改！”
沈國立的嘴角終於揚了起來。
陸仁剛剛還有些生硬的說話語調，也慢慢地有了正常人的味道。
“你真的願意演？”金文芳優雅的臉上，寫着幾分懷疑，但更多的卻是期待，“哪怕是這樣一個要被人指着脊樑罵的人物？”
她不說還好，一說林容的金豆子又掉了下來。
嘴巴一癟，她就又哀怨地看向了那邊跟她扯着劇本不放的陸仁。
“我想演。”
陸仁的手鬆了一下。
“片酬呢？”金文芳擔憂地看了對面邋遢得沒有人樣的陸仁一眼。
林容趁着對方鬆手就把劇本搶了過來，“片酬，聽導演的唄！”
一個演員的價值，往往在於伯樂的欣賞，而不在於行業裡寫在白紙上的身價。
陸仁的手停在半空，終於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