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瀾坊坐落在G城的市中心,不光是地理位置的優勢,更重要的是它的功能設置。那是一家包含餐廳、酒吧、咖啡吧、洗浴按摩多功能於一體的娛樂休閒場所。
按照事先的約定,幾個女孩子先在柏瀾坊7層的咖啡館小坐,然後等時間稍晚一些,再到下面去喝酒。王筱筱選了處臨窗的位置,一邊眺望着大半個G城的夜景,一邊和美文閒聊着。王筱筱看了看錶,舒喬還沒有到,她端起已經喝得見底的咖啡象徵性地抿了一口:“還以爲從上海一回來就等你口誅筆伐我呢,沒想到你什麼也不知道。”
“還說呢,”美文又向入口處望了一眼,舒喬的人影仍然不見一個:“舒大小姐這陣子鬱悶,沒心情和我八卦你這些破事。不過說真的,我看這個什麼岑頎要比你爲那破房子結婚的林以生強多了。好歹人家岑公子算得上事業有成吧,你說你們家那林以生人老也就算了,連到底是幹什麼的你都不知道。要不怎麼就說你那腦袋是給門擠過的,說出去都不怕人家笑死你。結糊塗婚的人多的是,可結得像你這麼糊塗的絕對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你知道你那叫是什麼嗎?蠍子拉屎——獨一份!哎岑頎他知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
“我不知道,反正他又沒問,我也沒說。”王筱筱不安地換了個姿勢,在認識岑頎以前,她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一天會在意起和林以生結婚這個問題。
“說什麼呢這麼起勁?”舒喬悄無聲息地到來,挨着王筱筱坐下,故作輕鬆的語氣裡帶着難以掩飾的惆悵。
“呀!舒喬你眼睛怎麼了?”一向以舒喬爲標準衡量美女的王筱筱,一眼就看出舒喬臉色的異常。幾日不見那本就小巧的面龐變得更加的瘦削,女人向來以臉小爲美,再小也不覺爲過,只是益發紅腫的眼睛在那張小臉上就顯得尤爲的突兀。
舒喬揚了揚頭,努力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最近睡眠不好,沒什麼。”
“不對,你肯定有事!”美文重重地把咖啡杯撂在桌子上,她認爲以她們三人這麼多年的交情,沒有什麼事是可以不講的。舒喬這樣一個理性又有主見的人,不應當有什麼講不清楚的事,更不應當有什麼不能對她們講的。
“真沒……”這一次舒喬再沒能掩飾得住,話未說完人卻已經哽咽了,越是表面上堅強的人,骨子裡卻都藏着一個比誰都脆弱的地方,只是他們遮掩得很好,輕易不讓人碰觸,只給你一個剛強的永不會倒的外表,可是那個脆弱的地方一旦觸碰,整個人便也一下子垮了。
這麼多年來舒喬在愛情裡總是不會讓自己受傷,因爲她懂得什麼時候放手,這就是她保護自己的最好辦法。因爲她說過,在愛情這場遊戲裡,總有一個人會受傷,而受傷的人就是那個後放手的人。只是所有的道理到最後總會有一個例外,而她的那個例外就是一千零一夜。
她其實在意的並不是認識他的方式,第一千零一個又怎樣?她說他們的愛情之所以可以長盛不衰就在於彼此給了對方足夠的自由。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已經結婚,他也知道她那時是有男朋友的。可是愛情這東西,說來就來了,有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如果非要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是他們之間DNA的相互吸引。
那時他們在一起彼此都揹負着責任和愧疚,她不想傷害她那個無辜的男朋友,他也不想傷害陪伴他那麼多年的妻子,可是有什麼辦法,心已經給了眼前的這個人兒,愛情由不得自己。於是他們約定,爲了愛而在一起,誰都不要打破既成事實的生活,等有一天他們之間這份愛消失不見,誰都還可以好好地平靜地過自己原本的生活,好聚好散,於自己於別人都不是一種過錯。
有時候,你愛一個人到底有多深,其實你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直到一些考驗來了。要不是岑桑舉家回國繼承公司的事業,舒喬還不知道這個道理。那晚當岑桑要她好好保重和她道別,她覺得整個人都化成了沒有重量的浮雲飄蕩在異國的天空,那樣的沒着沒落,就像是死了肉身的孤魂。她從沒想過她會爲愛而死,一個那麼懂得遊戲規則的人,竟會這樣爲愛而死。她對自己說她要活下去,她——舒喬,要驕傲地活下去。
這就是爲什麼在闊別六年以後,舒喬毫無徵兆地突然回國。回到和他在一起的G城。當他看見追隨着他而來的舒喬時,那個外表看似冷酷的男人也不禁動容,他又何嘗是放得下她的。這樣一次事件的經歷,突然讓他們明白了一件事,一件讓他們痛苦不堪的事。爲了揹負的良心和責任,他們這輩子都不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那麼難道就這樣嗎?等到這份愛消失的那一天,哪一天?如果是一輩子,那麼到他們這輩子都結束的那一天,可曾會後悔僅僅是揹負着對別人的責任而彼此錯過了好好相守的整整一生呢。
可是另一個女人呢,那個溫婉善良,知他冷暖的髮妻何錯之有,他也曾炙烈地愛過她的啊,只是後來這愛被另一個女人取代了。那天岑桑撫着舒喬的頭髮說,如果有一天他太太知道了,即使他不離開她,她也不會再留在他身邊,她是個比任何人都容易受傷的女人。也因此,從舒喬和岑桑在一起的那一天開始,舒喬就知道,他在用一種不能自拔又不能放棄的痛苦和她苦戀着。
只是,這一切都被至尊包間裡出現的那些照片打破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知道得那樣徹底。他們更沒有想到的是她知道那件事後的反應。她一點也不像他曾經對舒喬描述的那樣,會痛苦的離開他。她隱忍着不放手讓他越發覺得自己的愧疚。想象和現實之間最大的差距就是現實永遠也無法想象。
舒喬對岑桑說,其實他妻子是個很有城府的人,一早便知道他們的事情,只是她不說破,卻找人偷拍了他們在一起的照片。她當然不能正大光明地拿着這照片出來質問他們,那不就明擺着承認這照片的確是她找人拍的。儘管在這件事上偷偷摸摸的是他們,但作爲他的太太,一個訓練有素的,有着良好家教和涵養的女人,就算是明擺着知道老公外面有人,又怎麼會承認自己做了找人跟蹤並且偷拍的事情?她當然不會。所以她說那照片是他們寄給她挑釁的,窗戶紙捅破了卻不撕破臉皮,永遠讓你揹負着罪人的罪名。不過好在她做事不絕後路,除了那天至尊包廂裡天女撒花的一幕外,舒喬和岑桑的裸照並沒有公開。這一點,舒喬還是應該感激她的。但舒喬傷心的是岑桑堅持他的妻子不會做那樣的事,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以他這麼多年夫妻對她的瞭解。聽見了嗎?夫妻啊,就這兩個字徹底傷了那個外人。不光不信,他甚至懷疑照片是舒喬寄給他的妻子的,因爲他說過她的太太若知道他們之間的私情就會離開他。他認爲舒喬利用了那個女人的弱點,爲了得到自己的幸福狠心地戳傷了她。
舒喬和岑桑就因爲這樣的不信任而產生了隔閡,孰是孰非無從知曉。
“這件事情讓我明白一個道理,不管一個男人再怎樣說他愛你,可當考驗真的來了,他最信任最在意的永遠是自己的老婆。”舒喬悵然若失地夾着已經燃盡的希爾頓望向窗外,半晌幽幽地說:“所以,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老婆’其實才是最最驕傲的那個頭銜。”
舒喬的這句話讓在座的王筱筱和美文都產生了不小的震動,於美文而言,岑桑的太太無疑爲老婆團們勝利維護家庭打了一場漂亮的保衛戰,身爲人妻的美文本該鼓掌喝彩的,可是另一邊卻是她多年的同學加好友,她一時不知道心裡的天平到底應該偏向哪邊。
而王筱筱所想的卻是,同樣已經掛上“老婆”頭銜的自己對於那個擁有這個頭銜的人來說,“老婆”到底意味着什麼?
美文一早便知道,三個女人,這樣的話題,只能是越講越憑添煩亂,講之前是一個人亂,講了以後就是三個人都亂,一團亂麻。這樣解不開理還亂的狀況,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到樓下的酒吧去麻醉自己,從神經再到身體,徹底地麻醉,人事不省,麻醉到這一天過去,等着新的煩亂來接替舊的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