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小姐,香培姐姐熬了些銀耳湯。你喝一點吧。”青雨自從跟在逍遙愉生身邊後服侍得很盡心,人又勤快機靈,什麼事情只要說一遍她便能記在心中,就連蘇影回也對她讚不絕口。

香培更是高興,有了她做伴,兩個人有說不完的話,感情好得跟親姐妹一樣。

此時愉生剛洗好澡正躺在長椅上看書,身着寬大的白色長袍,墨發隨意散開搭在椅背外面。眉眼之間透露着舒適的意態閒閒。此時青雨盛了一碗綠豆湯端到愉生手邊,她放下書接過。手指壓在脣上,示意青雨不要出聲。她站起身,輕輕地把碗放在桌上,一絲聲息也無。卻用勺子敲了敲碗邊,大聲地說道:“嗯,這湯熬得真好喝。”

青雨疑惑地看着那碗一口也沒動過的湯,看着小姐那一根壓在脣上的手指,心中頓時明白過來,也跟着說到:“是嗎?那我們以後天天熬給小姐喝。”

逍遙愉生腳步輕且快地向窗戶走去,手中已經扣了一把金針。離窗戶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她素腕輕揚,那把針便奇快無比地向窗外射去。那針是夢池兮專門爲她打造的,用極難得的金晶寒石製成,每一根針冰涼徹骨,晶瑩剔透間隱隱有金光流動。

那針流動的光華瞬間沒入窗外夜色之中,如石沉大海般無聲無息。愉生腳下輕動,人已經到了屋外,只見房頂上閃過一個黑色身影。

逍遙愉生提氣輕縱,向着那個黑色身影疾追了過去。

這個人定然是私下一直跟着她的那人,逍遙愉生對自己的判斷很是肯定。這人從她進入西沿城就一直跟着她,說不定還要更早。可是她試了幾次,她發現只要她稍有動作,他便會消失不見,就好像他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般。後來她發現那人只是跟着她,卻並沒有做出什麼對她不好的事,也沒有傷害她身邊的朋友,她也就不那麼緊張了。她到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今夜她本以爲追出來後一樣會不見他的蹤影,誰知竟讓她發現了。

她運足了真氣一路跟上去,慢慢地離他越來越近。那人絲毫不停,發足狂奔。蕭愉生手中金針劃過夜色帶着流光向他後背射去。

他被金針射中,腳下一個踉蹌,但是他還是硬撐着向前跑去。一絲也不停留。

逍遙愉生看着那人明顯有些支撐不住的背影,心下不僅動容,她剛剛打的那幾個穴道是讓人無力的,一般人早就躺倒了,可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堅持些什麼,竟然還能奔走如飛。

逍遙愉珄也不急,她在心裡默數。果然,她數到二十,那人腳下便開始踉蹌起來了。她加快腳下的速度,瞬間就超到了他的前面。

愉生白衣飄飄,髮絲無一點束縛地散在空氣中。瑩白如玉的臉龐沒有一絲妝容,明豔動人。整個人如夜色中靜靜開放的一朵潔白的蓮花,有着驚人心魄的美麗。

那人一動不動地看着她。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幾乎隱沒在夜色裡。

“你是誰?”愉生面無表情地問道,她能感覺到對面的那人在強力支撐。她皺眉,自己只是打在他身上幾個讓人無力的穴道上,怎麼感覺他傷勢好像還挺嚴重一樣。

他身體動了動,她以爲他又要跑,手中金針幾乎要射出去,卻看見眼前之人轟然倒地。

她快步上前,一把扯下他的蒙面黑巾。那是一張滿是鬍渣的臉,這人她不認識。

“阿生,這是誰啊?”蘇影回本來是來找蕭愉生說話的,誰知她不在房中,片刻便見她帶了個陌生男人回來,她潔白的衣袖上帶着絲絲血跡。

愉生看中牀上的那個男人,他嘴角的血跡已經被她擦拭乾淨。那人緊閉着雙眼,眉頭卻深深地皺起。皮膚黝黑粗糙,有幾處已經裂開起皮,額頭眼角深深的幾條皺紋可以看出他的年紀並不算小,但是他的五官非常端正,雖然滿是鬍渣,倒也輪廓分明。

她也不認識他,所以對於蘇影回的問題,她沒辦法回答。

她幫他檢查過,顯然,在這之前他經歷了一場惡戰,身上受的傷非常重。一條深可見骨的刀傷從左邊肩頭直到右邊腰下。下手的人是想要殺死他。可是這還不算是致命的,最要命的是他不僅受了非常嚴重的內傷,還中了毒,如果不是蕭愉生及時爲他渡氣療傷,他現在以經去向閻王爺報道了。

蘇影回看着她帶一絲倦意的臉龐,說道:“阿生,我看你好像很累,你快去休息吧,這裡我來看着好了。”

逍遙愉生微笑着搖搖頭,“不用了,他現在還是非常危險,隨時會有性命之憂的。還是我自己在這裡看着吧。找我有什麼事嗎?”

見她如此,蘇影回也不再堅持,便道:“我聽說無極過幾日便要走了,秦媽前幾天回老家,帶了一些她們老家特有的槐花水晶糕。無極一向喜歡甜食,一直以來也幫了我們很多忙,所以我想着,明天你給他帶一些過去。”

他喜歡甜食嗎?愉生不知道。她無力地對蘇影回笑道:“我恐怕沒有空,還是你給他送去吧。”

蘇影回和宮無極也是很熟的,但是卻沒有私下單獨接觸過。他對愉生的心思她是能看出一些的,也覺得無極是極好的男子。他和南宮宥不同,南宮宥氣質灑脫不羈,而無極卻更加溫文一些。槐花水晶糕除了確實是想送給無極品嚐聊表謝意之外,也是想讓他們兩人單獨相處,也好讓愉生能更加看清她自己的心意。可現在看來,她也只能明天自己給他送去了。

送走蘇影回,逍遙愉生在牀邊坐下,細細回想自己離開攬月谷以來的日子,她實在不覺得她有哪一點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人武功不低,如果不是今日他受了傷,自己未必能抓到他。可是他既然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又不想被她發現,爲什麼還要來呢?

這此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看來現在也只等他醒來好好問一問纔會有答案了。

第二天,蘇影回起身之後便讓苤兒把要送去給宮無極的槐花水晶糕準備好。兩人一起往宮無極的住處走去。

宮無極的住所離她們的宅子並不遠,轉過一條長街便可以看到他庭院中往外探出的桃枝。再走一會兒那塊提着“悠遊居”的門房匾額便出現在眼前。

蘇影回之前和愉生是有來過這裡的,門房自然是認得。而且宮無極早就對府中之人說過,只要藥暉閣的人來,不用通報,可直接帶她們入內。

蘇影回和苤兒跟在府中家丁身後,在中庭待客的廳堂中等待。他們說宮無極正在會客。

這一處宅子並不大,但是府中花草樹木都修剪得十分整齊,擺放錯落有致。看似平淡無奇卻又處處都充滿着自然奇趣,就說園中那隨意擺放着的矮鬆盆景,之前蘇影回的孃親閒暇之餘最愛的事便是侍弄花草,她爹爹花費千金買來的那盆“不老鬆”便和眼前這種一模一樣。

廳堂中待客用的桌椅板凳,所有木材也是珍貴稀有金絲楠木。只是他在這些木頭的外面塗了一層紅色染料加以掩飾。但是那種特有的木頭香氣卻是騙不過識貨的人的。

蘇影回在廳中等了一會兒,苤兒早上不知道是不是吃壞了東西,說肚子痛,就先走開了。她一個人有些無聊,便離開廳堂在府中隨意觀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