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蘭築設宴,只有蘇影回逍遙愉生宮無極加上斯禮仁四個人。只是不知道斯大公子這次要不要帶他的夫人們來。
苤兒把宴會的地點選在了小池塘旁邊的小亭子裡。亭子四周掛上了輕透的白色帷幔。從樑上直垂下來,八月下旬的晚間,天氣已經沒有絲毫燥熱之感,微風輕輕卷帶着初秋的微涼之氣撫上來,讓人心中清爽。
亭子中的桌椅都被撤掉,取而代之的是矮塌藤墊,池塘中,草地上,零落地點着燈,那些燈座如一朵朵盛開的白蓮,靜靜地盛放在夜色中。
苤兒雖然有些小孩子心性,但是不得不說,從小跟在蘇影回身邊,耳濡目染之下自有一股高雅品味。加之有香培從旁幫忙,整個設宴地點佈置得還是不錯的。
在苤兒的指揮下,秦娘已經帶着環兒和小玲把菜餚糕點一樣一樣在塌上擺開來。秦娘自己釀的美人醉也已經煨上。一股淡淡的酒香四散開來,讓人聞之生醉。
宮無極和斯禮仁來的時候,她們已經換回女裝。兩人正坐在亭子裡隨意聊着天。苤兒引了他們進來,映入他們眼中的便是散落如星的燈火,隨風輕揚的紗幔,慵懶而倚的美人,還有絲絲沁入心頭的酒香。
別說和逍遙愉生只有一面之緣的斯禮仁,就連經常出入藥暉閣的宮無極也是第一次看到幾人的女裝打扮。
逍遙愉生滿頭及膝青絲只用一條白色絲帶束在腦後,幾縷跳脫出來的碎髮被風輕輕吹起,她着了一身白色輕袍,寬大的裙幅和袍角如水般漫開,輕輕散在坐位四周,簡單素淨的衣着卻越發襯得她面如荷瓣,臉上眼鼻輪廓如玉石雕刻而成。籠在淺黃迷濛的燈火中有如月下嫡仙一般讓人見之忘俗。
旁邊的蘇影回着了一身淡粉色衣裙,比之愉生多了一絲人間煙火氣息,更加讓人覺得親切可愛,她周身的柔美氣質在換回女裝後越發地顯露出來。加上容色傾城,坐在愉生旁邊絲毫也不會讓人注意不到她,相反,在某一方面,她可能比愉生更加地引人注目。愉生如同空谷中靜靜綻放的孤傲幽蘭,美則美矣,不經意間卻總是流露出淡淡的冷意。而影回卻是那開在枝頭容顏可人的粉桃,美得親切溫婉。
“看來今日我獨自前來是對的。”斯禮仁笑着坐下,說道。
“哦,此話怎講?”逍遙愉生笑着看他們坐下,執了酒壺把兩人面前酒杯添滿。幾人都不是迂腐之人,那些無用的禮儀此時都免了,就如同老友聚會一般,輕鬆自然。
“兩位姑娘容色傾城,風華天下無雙。我家中夫人一十三位,個個也都是自持容貌驕人,但是依在下看來,卻真是沒一個能比得上兩位姑娘的。帶她們來啓不是要讓兩位給比下去了。”斯禮仁接過逍遙愉生遞來的酒杯,笑言道。
“斯公子家中十三位夫人我雖只見過其中三位,但是個個都是容貌絕世,想來其他幾位定然不會差,斯公子這麼誇我們,還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啊。”逍遙愉生輕笑道。
“禮仁兄,你這樣可不好,見到美人,嘴就跟抺了蜜一樣的,倒稱得我嘴笨舌拙了。”宮無極輕輕飲了一口酒,隨即讚道,“好酒。”
“這酒是我們家廚娘自己釀的,如果兩位覺得尚可,我便讓她多準備幾壺一會給你們帶走。”蘇影回面上掛了和煦笑意,燈光下顯得格外柔美。
“這位是和一起來到西沿城的蘇影回蘇姑娘。”因着之前斯禮仁並沒有見過蘇影回,愉生便爲兩人互相介紹。
蘇影回笑着對他點點頭,素手執起酒杯,對斯禮仁道:“斯公子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以前在老家的時候便總聽家父提起,說斯公子是難得的經商奇材。來到西沿城中又多次蒙斯公子相助,今日有幸能當面相謝,影回便敬斯公子一杯。”說着便仰頭把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斯禮仁也跟着喝掉自己杯中的酒,道:“蘇姑娘的老家不知在哪裡?”
說道老家蘇影回神色一黯,隨即又展開笑顏,道:“家父蘇南林,我老家在北路城。”
“北路城蘇南林?令堂可是杏輝堂的東家蘇南林?”斯禮仁問道。
蘇影回點點頭,舉杯又飲了一口酒。酒杯放下,臉上神色如常,面上笑意絲毫不減。逍遙愉生聽她說過她家的事情,自然知道她心裡是不好受的。
“之前我和杏輝堂有過生意上的來往,和令堂也有見過幾面,令堂的人品令人敬佩。”面容上也帶了一絲唏噓,想來他對蘇家的遭遇也是聽說過的,“善惡終有報,蘇姑娘也不要太過沉溺傷懷。”
幾人一時都有些默默,倒是蘇影回輕笑出聲,“我明白。今日有幸能和斯公**公子在此相聚,大家不要想些不開心的事情。不如我爲大家彈奏一曲如何?”
苤兒聞言,便立時招呼小丫頭們搬來蘇影回的琴,那是一把古色古香的五絃琵琶,一看便是一把好琴,琴身上有一絲細不可查的細碎劃痕,看樣子應該跟隨蘇影回很久了。
這把琴是她五歲那年她父親花了高價買來送她的,當時她和苤兒逃出來時也隨身帶了出來。
蘇影回調了調絃,不一會兒,悠揚輕快的琴音便從她指間溢出。
這是一首歡快的曲子。逍遙愉生想起了之前在攬月谷中習得的舞步,便起身走到院中,脫掉鞋襪隨着樂曲起舞。她纖細的腳踝上有銀玲串成的腳鏈,隨着步伐發出一陣陣細碎清越的玲聲。
她在月色中燈光裡輕曼起舞,足尖似乎只落在草面上,那翩翩的裙裾如花朵般綻放開來,旋出一朵又一朵讓人迷醉的月光之花。她纖細的腰肢在寬大的袍服中若隱若現,青絲散開在月光中迷濛成一片淡淡的霧。她足上清脆的玲聲漸漸隱入蘇影回的琴音裡。兩人一靜一動,悠揚的琴聲和輕靈的曼舞讓人心身迷醉,直到琴音停止,愉生也從院中回到座前,宮無極和斯禮仁還是深深沉醉在那美好裡。
良久,斯禮仁就着月光,輕輕吟唱起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他聲音清淡嘶啞,唱起歌來卻明朗輕快。他一邊清唱着,身體卻擺了一副極爲閒適的姿態,斜斜地靠在了厚厚的坐墊之上。宮無極隨着他的歌聲以掌輕擊桌面,打着拍子。
一曲終了,衆人不由得爲他的歌聲鼓起掌來。
宮無極笑道,“沒想到禮仁兄的歌聲竟如此出衆,真是餘音繞樑啊。無極今日真是好運氣,見識到了這天下最美的琴音最美的舞姿最美的歌聲。”
“哈哈,如此說來,無極兄可要好好謝謝我們啊。”斯禮仁隨意地開着玩笑。
宮無極對着三人舉起酒杯,道:“那是自然的,在下便以酒作爲答謝,敬各位一杯。我先乾爲敬。”
三人也各自舉杯,隨着他飲下。
“無極最應該謝的還是兩位佳人,斯某也是有感而發,否則無以表達斯某心中的仰慕之情。”
他所說的仰慕之情自然是純粹的讚美。大家心裡都明白。
宮無極眼神不由自主地自愉生面上飄過,目光落在她還未穿回鞋襪的玉足之上,那雙玲瓏玉足小巧可愛。他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燥熱,他面上絲毫不露,舉起酒杯來輕輕飲了一口。
逍遙愉生從小在攬月谷中長大,性情和世俗之中的女子有一些不同,絲毫不以裸露手臂小腿腳之類的部位覺得不妥。因爲在攬月谷中,他和師兄一起下河摸魚都是常有的事。所以此時她未着鞋襪也完全不在意。
宮無極雖絲毫不露,但是斯禮仁這種人精怎麼可能查覺不到呢?他只是淡淡笑着,說道:“四人中我們三人可都表示過了。無極兄可不能一杯酒就這樣帶過。”
宮無極扶額笑道:“那依禮仁兄的意思呢?”
“無極的劍舞兩位姑娘想來是沒有見識過的。那可真是宛若游龍,翩若驚鴻。如此良宵無極兄就不要再隱藏了。”
宮無極面上掛了笑意,大大方方地起身走到當中,向蘇影回說道:“蘇姑娘琴藝高超,不如爲我伴奏可好?”
蘇影回微笑着點頭。拾起琵琶彈奏起來。宮無極便隨着她的琴音揮劍起舞。
他身姿修長體態瀟灑,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游龍穿梭,行走周身,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其間之精彩真是讓人忍不住鼓起掌來。
最難得的是蘇影回的琴音絲毫也不會跟不上宮無極的節奏,兩人之間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