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tony驚訝得放大了音量，“您怎麼能這樣說！雖然太太生病了，大家都很難受，但你也不能放棄公司這邊啊，公司還有這麼多員工需要生活，您不能放棄啊！”裴錦川從鼻子裡冷哼一聲，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悲涼，“我連我心愛的人的生死都顧不了，又如何顧得了別人的生死？”
“總裁——”，tony極有耐心地勸道，“你不能這麼想，難道你希望太太的身體再也康復不了了嗎？如果太太知道你爲了她的病情，連公司都不要了，太太又會怎麼想呢？我可以幫你處理大部分的事，你只需要安心照顧太太就可以了，但有些決斷問題，還是要你來做啊！”
裴錦川捏着手機的力道逐漸加大，像是要將手機捏爆一般。
他的呼吸再一次急促起來，一雙狹長的眼睛裡，滿是掙扎。
秦汐和thunder，都是他不願意捨棄的東西。
可如果必須要捨棄其中一個的話，那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捨棄公司。
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錢財都是身外物，賺再多的錢，有着再高的地位，如果連最親近的人都離開了，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總裁，白鳳那邊傳來消息，明天想要約您見一次面，您要是聽進去了我的勸，明天就去見她一面吧，看她說什麼。地址我等一下會發到你的手機上，您自己考慮一下吧。”這一次，是tony先掛了電話。
裴錦川在門口沉思了良久，這才整理了心情，推開病房門。
秦汐正躺在病牀上閉着眼睛假寐，她還打着點滴，這幾天打的點滴，都快把她的手背戳爛了，針眼處已經腫了起來，臉色也有些發灰。
裴錦川心疼地走過去，將她滑落到一邊的被子拉上去，秦汐卻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色並不好，原本白皙紅潤的皮膚充滿了病態，但笑容卻還是那麼的燦爛，“錦川，你回來啦，醫生怎麼說？”
裴錦川蹲下身去親親她的額頭，“放心，醫生說雖然有些嚴重了，但還算在能控制範圍之內，很快就會康復的，你安心養傷就行了。”
秦汐像是完全不懷疑的樣子，點點頭，“嗯。你也要注意休息，這幾天又要忙公司的事，又要照顧我，真的太辛苦了。”
“我不辛苦，只要你快快好起來，一切都會變好的。”裴錦川輕柔地撫弄着秦汐鬢角的碎髮，愛不釋手地不斷親吻着，像是隻有這樣，才能撫平心裡的不安一般。
秦汐乖巧地任他親吻着，好半天以後才輕輕推開他，“好了，點滴要打完了，等下護士就進來了。”
“我親我老婆，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別人不能說什麼。”裴錦川又摸了摸秦汐已經瘦成巴掌大的臉龐，這才稍微拉開了一點兩人的距離。
秦汐淡淡地勾脣一笑，心想裴錦川有時候就跟個小孩子似的。
別看他在外面精明霸氣得很，在自己面前，隨時都像是一個吃不到糖的小孩——
或許，也正是因爲對方是最親近的人，所以纔會露出自己最真實最輕鬆的一面吧。
“喂！你這個人！”秦汐嗔怒地笑罵道，臉色倒是生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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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錦川最想看到的，就是她生動的笑容，只有看到她的笑，他才覺得自己的心是活着的。
“好啦，”秦汐吐槽完他以後，又道：“你回去休息吧，要好好工作，我這一天天住院的，怕是醫藥費都要好大一筆開銷，全家都指望着你一個人了，你要努力啊！”
裴錦川淡笑着捏了捏秦汐的臉，“小看你老公了不是？我私人賬戶上的錢，足夠我們一家人優渥地過一輩子了。”
“怎麼突然這麼沒志氣了？”秦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
裴錦川看了她兩秒，然後起身，“我開玩笑的，我會努力工作的。”
爲了秦汐，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但如果這是秦汐想要的，他無論如何都會滿足。
秦汐精神似乎恍惚了一下，好半天才嘆息着道：“知不知道，你認真的時候有多帥？”
裴錦川愣了一下，突然就又俯下身一把將她抱住，是從未有過的，沉重的力道。
兩人都沒有說話。
很久以後，裴錦川才放開秦汐，一聲不響地離開了醫院。
第二天，裴錦川還是一早就做足了準備，去和白鳳談判。
昨天剛知曉秦汐的病情的時候，他真的是想什麼都不管了，什麼公司，責任，擔當，他什麼都不想要了。
他只想要秦汐好好的。
可秦汐的那番話卻打醒了他。
人在世上，總有許多的不如意，遇到困難就一蹶不振，並不是他的風格。如果連他也倒下了，放棄了，那還有誰能夠繼續站起來呢？
裴錦川對着洗手間的鏡子仔細地刮乾淨了下巴上的鬍渣，仔細地洗了一把臉，讓自己看起來顯得精神了些許，然後換上裁剪得體的西裝，堅定地出了門。
白鳳約的地方，是靠近郊區的有些偏僻的私人會所。
裴錦川讓自己的人守在附近，然後隻身赴約，白鳳已經提前到了。
兩人相見，心情各有不同。
“裴三少果然有膽識，我都有點佩服你了。”對視半晌之後，白鳳率先微笑着開口。
裴錦川直直地看着她，“白女士此次約我來到底所爲何事，總不可能是來握手言和的吧？”
“哼，你想得倒美！”白鳳冷哼一聲，對裴錦川的話，顯然是十分的不屑。
對於裴家，除非她死，否則，這一切都不會畫上句號。
裴錦川也跟着冷哼一聲，語氣比白鳳更冷，“你想要怎麼樣，就直說吧，我沒那麼多時間和你兜圈子，我實話告訴你吧，汐汐生病了，我得照顧她，我不像你，心裡除了仇恨什麼也裝不下。”
“汐汐生病了？”白鳳略微有些驚訝，下意識地去分辨裴錦川這話的真假。
裴錦川對於白鳳，也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她是秦汐的母親，有權利知道她的病情——
“是，我打算帶她去國外就醫，所以你要報仇的話，千萬別錯過這次機會，說不定你有可能會成功。這對你來說也許是個好消息。”裴錦川嘲諷地說道。
當然，會這樣說，他也是在打賭，賭白鳳對秦汐還有母女之情，賭她不會對她毫無關心。
白鳳的面色變了幾變，看得出她內心正經歷着強烈的掙扎，裴錦川就這樣看着她，等待着她做出決定——
是顧慮秦汐的病情暫時握手言和，共同爲她尋找醫生，還是不管不顧地一定要報仇。
時間有一瞬間的靜止，空氣裡安靜得連一顆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鳳猛然站起來，居高臨下直直地看着裴錦川，“汐汐的病情，我自會派人去徹查，如果讓我知道你利用她來騙我妥協，裴三少，你承受不起我的怒火！”
裴錦川閒適地扯扯脣角，好像並不受白鳳的威脅的樣子。
威脅的話，誰都會說，而且隨口都能說出更狠毒的，只是，真正能夠做得到，纔算是強者。
白鳳狠狠地瞪了一眼，直接起身就走了，走出門口以後，還隱約能聽到她打電話的聲音。
裴錦川偷偷鬆了一口氣，這個賭注，他算是贏了一半了。
他很貪心，秦汐，他要她健康，公司，他也要它正常的運轉，所以，他能想出來的，暫時只有這個辦法——
如果白鳳的心裡還惦記着秦汐這個女兒的話。
白鳳約裴錦川來本來是想就目前的形勢提出條件，進一步打擊裴錦川，沒想到讓裴錦川率先放出了秦汐生病這個消息。方寸已亂的她，想說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整顆心都被秦汐生病這個消息給填滿了。
裴錦川雖然精明，但好歹也算是個君子，不可能拿這樣的事來開玩笑。
也就是說，秦汐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還很嚴重。
白鳳趕緊讓人去查秦汐住院的醫院，查她的病例，拿到答案以後，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一般，渾身癱軟了下來。
秦汐還那麼年輕，爲什麼，爲什麼會得這樣嚴重的病？
前面和她相處了一段時間，也看不出她的健康有什麼問題啊！
白鳳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病例，渾身顫抖着，臉色煞白，塗着大紅丹蔻的手指，愈發的用力。
“媽……”房門被從外面推開，白威杵着柺杖緩緩走進來。
白鳳擡起眸子，手上的力道幾乎要把那張紙給撕碎了，“你來做什麼？”
白威自己找了個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將柺杖放在身側，微微垂着眼眸，投下的大片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準備離開一段時間。”白威古井無波地陳述。
白鳳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你要去哪裡？”
白威淡淡一笑，笑容竟有種悽慘的感覺，“我的傷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幫不了你什麼，我打算去國外到處走走，散散心。”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再幫我，是這個意思嗎？”白鳳的眉毛立即就豎了起來。
“我還有什麼能幫你的嗎？”白威搖着頭苦笑道：“別人的童年，都是在夢幻的遊樂場以及玩具蛋糕的包圍中度過的，而我是和槍一起過的。別人像我這麼大都在校園裡讀書，或是談戀愛，打遊戲，而我在做什麼？我早就沒有自己的人生了，你還想要我怎麼幫你？到底要怎樣纔算孝順，怎樣才能合你的意？”
白威說着說着，情緒有些激動起來，“同樣是你的孩子，爲什麼我就得過這樣的生活，爲什麼您對秦汐就可以無限寬容。很多時候，我也在想，我活在這個時候，到底是爲了什麼。我是您的兒子，還是您的復仇工具。”
白鳳沒料到白威會說這樣的話，愣了兩秒，才道：“你從小在我身邊長大，可是汐汐什麼都沒有。”
“不，什麼都沒有的那個人，其實是我。”白威站起來，拿起柺杖穩住自己因腿受傷而失去平衡力的身子，轉頭就要走。
“你去哪兒！”白鳳在他身後尖叫道。
“我進門時已經和你說過了，我要出去走走，養傷，散心。”
說完這句話，白威再也不回頭的，一瘸一拐地就走了。
白鳳臉色的表情陰晴不定，胸口劇烈地起伏，急促地喘息着，好半天才平復下來，臉色還是異常的難看。
“卡妮！”頓了一會兒，她揚聲朝外面喊道。
卡妮隨即走進來，恭敬地站在白鳳的面前，“乾媽，有什麼吩咐？”
白鳳想讓卡妮帶人攔住白威，想了想卻還是沒說出口，擺擺手道：“沒什麼，給我準備車吧，我要出門。”
“是。”
………………
“總裁！”tony走進辦公室，“您之前吩咐我找的醫生，我已經找到一個非常合適的了。”
說着，他把手中的文件夾攤開來，一邊介紹道：“詹姆斯醫生是胸內科專家，在全球都享有盛名，對肺病更是很有研究，去年他纔剛剛治癒了一名肺癌晚期病人，他的醫術高超到無人敢質疑。更令人驚訝的是，他才只有三十多歲，拿的成就卻甩那些老頭子幾條街！”
裴錦川點點頭，“幫我聯繫這位醫生，錢不是問題，請他儘快來爲汐汐醫治。”
“其實……我事先已經聯繫過他了……”tony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不過——”
“不過什麼？”裴錦川心裡一緊。
“他不願意來。”tony聳了聳肩，一臉無奈的樣子。
不管他說多少好話，許諾多高的報仇，那個詹姆斯就是不願意答應來華爲秦汐診治，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那邊都不願意鬆口。否則，他也不會來問裴錦川的意思了。
“這個醫生，醫術是絕對可以保證的，只是，他似乎出診的條件頗高，我試着聯繫了他幾次，都沒能成功說服他。”
裴錦川看着資料上的那張詹姆斯的寸照發愣，好幾秒之後才擡頭對tony道：“我知道了，我再試着親自去聯繫一下，tony，你去查查這個醫生平日裡的愛好，消遣，或是有什麼親近的朋友之類的，既然他始終不肯鬆口，我們可以從別的方面進行突破。”
“好的。”tony點頭答應，忽然又道：“對了，白鳳那邊似乎突然就消停了，總裁，這是不是她又使的什麼奸計啊？”
裴錦川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用擔心，她暫時應該不會再出手，你盯着這個詹姆斯醫生就行了。”
交代完一切之後，裴錦川又重新仔細地看了一遍這個詹姆斯醫生的資料，想着秦汐的身體狀況，琥珀色的眸子狠狠一暗——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一定要邀請到這個醫生來爲秦汐診治的。
而醫院裡的秦汐，這幾天也明顯感受到自己身體越來越差了。
明明每天都在吃着藥，打着針，可身體上的感受卻越來越不如以前了。咳嗽倒是有所改善了，但時常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她知道裴錦川告訴她的那些，諸如只是小毛病，很快就好之類的，肯定沒有說實話，但是她沒想到自己的病情竟然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了……
“裴夫人，打針了。”護士推着推車進來，打斷了秦汐的思緒。
秦汐內心隱隱不安，詢問護士，“護士小姐，能告訴我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嗎？我已經住院很久了。”
護士一貫甜甜的職業性的笑容，“裴夫人，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您再忍耐一段時間，很快就能出院了。”
“一段時間是多久？”秦汐低咳着執着地問道：“十天？半個月？還是一個月？三個月？”
“裴夫人，這個，是急不得的……”，護士將藥和針拿出來，語氣明顯的敷衍，“總要有個過程的嘛，哈哈……”
秦汐突然直愣愣地盯着她，聲音如同一潭死水，“我是不是治不好，要死了？”
護士手上的動作一僵，差點被針扎到，愣了一下之後才道：“怎麼會呢，您別多想……”
秦汐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從這個護士的種種反應來看，恐怕自己真的活不長了。
醫生與護士的吞吞吐吐，以及裴錦川最近過分的溫柔體貼，都讓她猜到了一些什麼——
天命難違。
造化弄人。
秦汐捂着胸口低低地咳嗽着，臉色變得蒼白，看着護士將針孔刺進她的皮膚，血有些倒流，她卻感覺不到痛。
只是呼吸越來越困難了而已。
裴錦川下班過來看秦汐，兩人默契地都沒有說病情的事。
秦汐知道裴錦川不告訴自己，是怕自己知道後會有心理壓力，而她不讓他知道自己已經猜出了真相，也是不想再給他壓力。
這個男人，時時刻刻都在顧慮着自己的感受，所有的痛苦，幾乎都是他一個人扛下了。
她沒有理由再讓他爲難。
“汐汐，今天感覺怎麼樣？”裴錦川走進來，順勢在牀頭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弄着秦汐的秀髮，眉眼間滿是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秦汐淡淡地點頭，“好很多了，也不怎麼咳嗽了。”
“那就好，你一定要乖乖配合醫生，好好修養。”裴錦川溫柔地說道，眼神裡一閃而過痛苦的神色。
秦汐乖巧地點着頭，心裡卻一片悲涼。
她不怕死，可是她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裴錦川。
她害怕自己離開以後，總有一天他會屬於別的女人，他的溫柔也會轉移到別人身上，她害怕終有一天他會忘記她的名字。
在愛情裡，她並不是多麼大度的人。
她很自私，很小心眼。
很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變成回憶。
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秦汐的笑比哭還難看，“樂樂最近還乖吧？我都好今天沒看到他了。”
裴錦川安撫地拍拍她的發頂，“樂樂很乖，明天我就帶他來看你。”
“還是不要了，他要念書，小孩子還是不要經常帶來醫院，不好。”明明很想念兒子，她卻並不希望樂樂來看她。
自己現在的樣子那麼醜，她不想讓樂樂看到。
裴錦川微微嘆了一口氣，不知包含了多少的心酸，“你別多想了，好好養病纔是正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曾經的她，也總是這麼想，所以她不相信生活給予她的只有眼淚，所以即使遇到再難過的事也會勇敢地活着，她相信生活總有驚喜，總會給每個人的人生一個滿意的交代。
可是有些事，是不可能再逆轉了。
比如生老病死，這是誰也逆轉不了的命運。
“錦川——”，她突然不安的拽住他的袖口，“如果，如果我好不起來了……”
“沒有如果！”裴錦川近乎粗暴地打斷她的話，“沒有如果，乖，不要胡思亂想。”
那樣的情形，他完全沒有辦法想象。
所以，他不願意去做那樣的設想，他不會認命的。
秦汐看了裴錦川一眼，剩下的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那對裴錦川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
“總裁，我查到了！”tony在電話裡興沖沖地說道：“您還記得candy小姐嗎？”
“candy？”
“就是前段時間來中國做客，老夫人還想讓她嫁進裴家給您當媳婦的那位。”
裴錦川總算是想起了這位candy是何許人也，忙問，“她怎麼了？”
tony的語氣裡充滿了興奮，“總裁，這位candy小姐和詹姆斯醫生是很好的朋友，您和candy小姐應該也是朋友吧？只要能讓candy去向詹姆斯開口，詹姆斯一定會賣這個人情，來給太太醫治的！”
相對於tony的激動，裴錦川卻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有些事的真相tony並不知道，裴錦川與那個candy的關係，根本就談不上朋友。甚至，裴錦川可以肯定，那個candy對他肯定有意見。
想想也是，人家之前放下自尊架子來和他相親，好幾次都表現出了想要和他結婚的想法，裴錦川卻毫不猶豫地忽視了，根本沒把人家當回事。
現在要反過去求她？
結果可想而知。
“總裁……總裁！”tony在電話那頭還在繼續興沖沖地說着，“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只要candy開口，詹姆斯一定不會拒絕，您可要把握好啊！”
“我知道了。”裴錦川掛斷了電話。
tony說得對，這是唯一的機會，現在只有這個詹姆斯才救得了秦汐，他不能再繼續要面子，既然candy與詹姆斯認識，自己怎麼也要去試着求一求的——
說起來，前段時間太過於混亂了，裴錦川完全沒有關注candy還在不在國內，不過好像確實是沒住在裴家了，也不知她去了哪，甚至連個電話號碼都沒有留。
於是裴錦川只能去問裴錦雯，裴錦雯倒是有candy的電話號碼，可惜是國內的臨時號碼，如果她已經回去了的話，是打不通的。
“小三，你怎麼突然想起來找candy了，之前一直對人家愛搭不理的，她怕是生氣了，走也沒和我們說一聲。”裴錦雯好奇地問道。
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補了一句，“是不是秦汐的病……你該不會想續絃吧？”
“二姐，這話可不能亂說。”裴錦川不悅地蹙起了眉頭，“我只是找candy幫個忙，這輩子，我已經有汐汐了，不會再想別的人。”
“好吧，我也就是那麼隨口一問。”裴錦雯淡淡一笑，“既然是有求於人，那你可得對人家溫柔點，不要再像以前那樣了，任何一個女孩子被那樣對待，都會生氣的吧。”
“知道了。”
從裴錦雯那裡要到電話以後，裴錦川試着打了一下，很順利地就通了，而且很快被接起，candy帶着外國腔的中文透過話筒傳過來，“您好，請問找哪位？”
裴錦川深吸了一口氣，“是我，裴錦川。”
他這一輩子，很少開口求人，就算是當年裴家一夕之間倒了，他也沒有開口求過任何人。
可爲了秦汐，他卻不得不放低姿態。
因爲比起自尊和驕傲來說，秦汐，顯得更爲重要。
candy似乎十分驚訝的樣子，“錦川？你怎麼會想起給我打電話？”
“candy，你認識詹姆斯吧？”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candy那邊頓了兩秒，才道：“是，我和詹姆斯是十多年的好朋友，我聽說你的妻子生病了，你是想找詹姆斯給她治病吧？”
candy的直白，讓本來準備了一大段說辭的裴錦川有些無言以對，他找candy，確實只爲了這一個目的，但從對方的口中說出來，就好像他很勢利的樣子。
他也確實勢利，作爲一個生意人，什麼都要講究利益，沒有利益的事，就沒必要花時間去做。他對人向來如此，但秦汐卻是最大的一個例外。
他所有柔情的一面都給了秦汐，對於其他人，他還真客氣不到哪裡去。
“是，我想請你幫個忙，讓詹姆斯來幫汐汐看病，你想要什麼，條件隨你開。”既然candy都把話題說得這麼直白了，他也沒必要再含蓄下去。
candy那邊又是沉默了幾秒，然後突然尖聲問道：“裴錦川，爲什麼要幫你，你以爲我們是什麼關係？”
裴錦川喂喂皺眉，“我可以付給你酬勞。”
“你是不是以爲，有錢就可以辦到所有的事？”candy諷刺地說，“裴錦川，你太自以爲是，也太沒有禮貌了。”
“我——”
裴錦川剛要說什麼，就被candy打斷了，“我可以實話告訴你，秦汐生病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你讓你的助理來邀請過詹姆斯，是我讓他拒絕你們的。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恨不得秦汐就這樣病死了！”
“你——”裴錦川的面上染上了怒意。
她竟然敢這麼說……
candy隔着電話繼續說道：“當初你要是能夠面對面和我說清楚，說你已經有愛人了，不會娶我，我不會對你有任何的意見。可你什麼都不說，就是不停地忽視我，裴錦川，你太沒有紳士風度，太混蛋了！”
裴錦川愕然。
從一開始他眼裡就沒有candy，他以爲自己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了。
沒想到candy會那樣想。
而且他不喜歡的，不是candy這個人，而是陸亞玲不經過他的同意就給他安排女人這件事。那個時候忙着討秦汐的歡心，想要秦汐回心轉意，他哪裡還想得到其他的人。
裴錦川抿了抿脣，沉聲道：“當初我的態度也許讓你覺得不開心了，我向你道歉。但人命關天，詹姆斯是醫生，難道你真的要讓他見死不救？秦汐至始至終都沒有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你有什麼，衝着我來。”
candy清淡地笑了一聲，“想讓詹姆斯出診，也不是不可以，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儘管說。”
“你娶我。”candy淡淡地說道，像是怕裴錦川聽不清一般，又重複了一次，“你娶我，我讓詹姆斯救秦汐，你是生意人，這筆交易，你覺得如何？”
裴錦川想也不想地低吼：“不可能！”
candy像是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你可以再想想，想好了隨時都可以告訴我答案。對了，秦汐的身子應該撐不了幾天了吧？我等着你的答案。”
說完，candy不再等裴錦川的反應，直接掛了電話。
裴錦川呆立在原地，就着打電話的姿勢，好久都沒有動過。
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下子就被一隻兇狠的爪子撕扯成了兩半，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心就已經被遺失了。
candy居然會提出那樣的條件。
爲了救秦汐，他什麼都可以失去，甚至他已經做好了candy會獅子大開口的準備，可他沒想到她會提出那樣的條件。
他唯一不可以失去的就是秦汐，他怎麼可能去娶candy？
裴錦川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否定了這一個選項，看着手機上和candy的通話記錄，拇指按上去，想要刪除，此後再也不和她聯繫，可不知道爲何，內心卻又閃過一絲的猶豫。
最終，他還是把candy的電話號碼保留了下來，心裡卻一片凌亂。
接下來的這幾天，裴錦川都在通過各種方式直接聯繫詹姆斯，可詹姆斯或許是受了candy的叮囑，不管他怎麼說，開出多麼優渥的條件，對方都拒絕爲秦汐診治。
時間不多了。
秦汐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了。
這病到後期，會有呼吸衰竭的情況，醫院在幾天前就已經給秦汐配上了呼吸機，病危通知書是一道一道的下。
裴錦川覺得自己已經有些支撐不下去了。
而白鳳也偷偷來看過秦汐，看着她明顯消瘦下去的灰白的小臉，以及凹陷下去的眼窩，就知道裴錦川所言不假，秦汐確實是危在旦夕。
她也嘗試着去聯繫過醫生，可根本就沒有醫生對治好秦汐有超過百分之二十以上的把握。
這一刻，她終於是有些後悔。
如果自己不惦記着報仇，好幾年前就該回來和秦汐團聚了，那樣，說不定她根本就不會得這樣的病。
或者，前段時間不那樣的刺激她，讓她心情抑鬱，這病也不會爆發得這麼快，迅速得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秦汐大多數時候都在閉着眼睛睡覺，但實際上她根本就睡不着，太難受，只是不睡的話，又怕大家擔心，才勉強合上眼睛假裝睡熟了。
有時候裴錦川會來守夜，她難受的時候，連身都不敢翻一下，生怕裴錦川發現其實她根本就沒睡着。
病魔的侵犯，加上長久的睡眠不足，讓秦汐越發的憔悴病態。
剛進醫院的時候，她還能去外面的綠化帶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現在連下牀去個衛生間都幾乎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根本就沒辦法再出門。
她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看過外面的繁華世界了，她就像是一個等待着上帝來審判的罪人，被層層手銬腳鐐束縛着，連動彈一下都十分的困難。
秦汐知道白鳳有趁她睡着的時候來看過她。
白鳳以爲她睡着了，實際上她不過是裝睡而已。白鳳每次來，她都知道。
只是，她不想和她說話，也沒力氣說話。
每一次，都是安靜得可怕。
可這幾天她明顯感受到自己得身體狀況在急劇下降，有些話，現在不說，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
於是，當白鳳再一次來看望她的時候，她沒有再裝睡，而是睜開了眼睛。
視線在空氣中對在一起，母女兩人都有些尷尬。
靜謐了幾秒鐘以後，秦汐率先虛弱地開口，“你來了，坐下說會兒話吧。”
白鳳滿目悲傷地看着她，在病牀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秦汐粗重地喘了幾口氣，聲音輕得像是一陣微風都能吹得完全消失不見，“媽，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我現在甚至連說一句話都覺得非常累。可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再說出來了。媽，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母親，我對你的記憶，一直都是美好的，儘管我並沒有在你身邊長大，可我知道，你肯定還是愛我的，咳咳……”
她一邊吃力地說着話，一邊低低地咳嗽，好半天以後，才繼續說道，“我這輩子其實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和心愛的人相守到白頭……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錦川和孩子，算我求求你，忘掉過去那些不愉快吧，好好生活，好好對白威，不要再找錦川的麻煩了，算我求你了……”
“汐汐——”，見秦汐咳嗽得厲害，白鳳趕緊幫她拍着後背順氣，“你不要和我說這些，媽媽一定會想到辦法救你的，你不要放棄。”
“咳咳……你，你先答應我！”秦汐加重了語氣。
白鳳沉默了幾秒鐘，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願意答應，還是正在猶豫。
秦汐卻急了，緊緊地拽着她的袖口，“答應我，你答應我，難道你要看我死不瞑目嗎？！”
白鳳的手腕被秦汐掐得生疼，可那點疼痛卻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疼痛。
這個她曾經捧在手心裡疼愛着的女兒，她想一輩子呵護的小公主，如今，卻憔悴得再也沒有了原本姣好的模樣。
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
“答應我啊！”秦汐還在繼續催促着，臉色卻愈發的透明。
白鳳趕緊反握住她的手，“好，我答應你，你安心，我不會再報復裴家，但你也要答應我，好好養病，快些好起來。”
終於得到白鳳的回答，秦汐鬆了一口氣，又開始咳嗽不止，而且臉色已經透明得像是要融入空氣裡一般。
過了好久之後，咳嗽聲這才停止，可也許是因爲剛纔情緒太過激動，咳嗽得太厲害，她一時緩不過氣，竟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這可把白鳳嚇得夠嗆，趕緊去叫值班醫生。
秦汐再一次被推進了急救室，裴錦川大半夜被一通電話叫來醫院，醫生所說的內容，和前幾次差不多，甚至更加嚴重，又下了一道病危通知書。
裴錦川一八幾高大魁梧的身材，隨意往人羣裡一站，就能給人一種本能的威懾力。可如今，卻顯得如此的無助可憐。
他雙眼通紅，眼周一圈黑青，甚至襯衣的扣子都扣錯了一個位，他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
他愣愣地盯着緊閉着的急救室的門，心再一次被撕扯成了碎片。
不能再等了。
秦汐的病情已經等不了了。
越是往下拖，越是危險。
只有詹姆斯能夠救秦汐，可candy提出的那個條件……
他呆立在原地，思考了好久，終於，像是做了某個決定一般，狠狠地一咬牙。
裴錦川轉過頭看着同樣在旁邊坐立不安等待着的白鳳，對她道：“白阿姨，我聯繫了一個胸內科的權威醫生，他可以治好汐汐的病，明天一早您就帶她走，帶她出國治病。”
白鳳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那你呢？”
“我？”裴錦川慘然一笑，“等她病好以後，不要再讓她回國了，就讓她，永遠地忘了我吧……”
如果上天註定要讓我必須來做這一道選擇題，我會選擇讓你好好的活着。
就算是讓我墮入阿鼻地獄，我也會讓你好好的活着。
我只要知道，你正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和我擡頭看着同一片天空，平安喜樂，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