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得太深,會失去所有的榮耀和價值。
以前秦汐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句話,如今想來,的確如此。
太愛一個人,你賭上了一切的驕傲與自尊。當得到的回報只是寥寥可數的時候,人就會開始自我懷疑,甚至懷疑一切。抽身離開,不過是想保住最後的尊嚴。
和裴錦川的這場感情,從認識,結婚,分開,到再次重遇,再次分開,整整糾葛了六年。
六年前,秦汐還只是一個即將踏出大學校門的天真少女,誰也想不到六年後,會蹉跎至此。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再多說什麼的必要了。分開,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秦汐經過一整夜的反覆思量以後,終於在心裡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紀大哥。";她站在紀北辰的面前,鄭重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想好了,我願意嫁給你。不只是爲了樂樂的撫養權,你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很安心,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紀北辰溫柔如水的眸子裡慢慢閃現出晶晶亮亮的光,就像是夜空裡的星辰一般美麗耀眼。
";小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答應我了?";已經三十而立的他,在聽到秦汐的答案以後,竟然高興得像是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秦汐想,這樣的一個人,自己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她愛得太累了,彷彿把畢生所有的力氣都用盡,提前衰老了一般,不求轟轟烈烈刻骨銘心。只求一個";平和";。
";紀大哥,我們彼此的情況彼此都知道,我不能保證馬上就能投入角色,但我一定會努力去構建一個屬於我們的家,雖然這樣來說有點自私,但你是我最後的港灣,我願意在你的懷裡停靠,希望你能夠幫幫我,幫我忘記過去,走向未來的新生活。";秦汐看着紀北辰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這些都是她的心裡話,對於紀北辰,她不想有任何的欺騙和勉強——
她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忘記裴錦川這三個字
。把紀北辰當做生活裡的重心,當做一起攜手終老的那個人。
紀北辰激動地一把將秦汐抱進懷裡,頎長的身軀竟有絲絲的顫抖,";我明白,我會給你時間,同你一起去努力,不會讓你再失望。小汐,我真是太高興了!";
秦汐溫順地靠在紀北辰溫暖而有力的胸膛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裴錦川,這次,我們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我們都沒錯,只是不適合。
我累了,所以原諒我在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之間,自私地選擇了愛我的人。
既然決定了要和紀北辰結婚,而且是儘快結婚以爭取的樂樂的撫養權,此事趕早不趕晚。從決定好的那一刻開始,秦汐就已經開始爲了婚禮而打算。
秦汐和紀北辰商量過了,現在從法律上來說,她還和裴錦川綁在一起,裴錦川也不會那麼爽快地去和她領離婚證,於是決定先辦婚禮,等整件事平息以後,再拿結婚證。
這幾天秦汐一直都在爲婚禮而做準備,唐家也放出了風聲,只要是關注媒體的人,都知道曾經的裴家少奶奶,現在要改嫁給唐家的大少爺。
裴錦川自然也是第一時間收到了這個消息,整個人就變得更加的陰沉。
";樂樂,好好吃飯,不要剩下。";裴錦川和樂樂父子兩人面向着坐在餐桌上,裴錦川沉着眸子看着樂樂。
樂樂把臉轉向一邊,拒絕與裴錦川對視,小嘴微微嘟了起來。
裴錦川知道樂樂是在跟他賭氣,心裡煩躁,卻因爲他的病情不能對他大吼大叫,只是壓低了嗓音,";快吃飯,你這麼大了,不要告訴你你還需要人餵你吃。";
";不吃。";樂樂任性地將碗筷往前一推,小嘴撅得更高。
";你到底在鬧什麼脾氣呢?";裴錦川沒了耐性,對於樂樂最近的小性子,他真的感到很頭疼
。
一邊的小月也跟着開口哄道:";樂樂,你要聽話,你爸爸每天工作都很辛苦,不要讓他擔心,來,阿姨餵你吃飯好不好?";
";你走開啊,壞女人!";樂樂突然大聲吼道,在語言交流方面,他正在快速地成長,雖然還是不太愛說話,但已經能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圖了。【愛去】
裴錦川的眉頭一皺,看着樂樂的眼神愈發的深沉嚴肅,";樂樂,你們老師就是這樣教你的?對長輩一點禮貌都沒有?";
";你們是壞人!";樂樂從椅子上跳下來,憤怒地看着面前兩人,";你們欺負我媽媽,我不要在這裡!";
裴錦川一哽,過了兩秒也爆發了出來,";現在是你媽要改嫁!我欺負她什麼了?是她一直在欺騙我,利用我,傷我的心!";
";好了裴大哥......";小月趕緊攔着裴錦川勸道:";樂樂還小,童言無忌,你和他較什麼真啊?";
";哼,我要去找我媽媽!";樂樂搖晃着小身子就往客廳那邊跑,卻被裴錦川一把撈了回來。
";不準去!";裴錦川用力地將樂樂抱在自己的懷裡,父子倆僵持了半分鐘以後,最終,他放軟了語氣,";樂樂,爸爸難道對你不好嗎?你媽現在滿心想着要嫁給紀北辰,你想要在別人家裡,仰人鼻息地長大嗎?在爸爸這裡,你就是王子,你媽媽能給你什麼?";
";我不要後媽。";樂樂小聲地咕噥着。
裴錦川失笑,原來兒子是在糾結這個,他立即保證,";沒有後媽,以後都沒有,就我們父子倆,好不好?";他介貞亡。
";我要爸爸媽媽在一起,別的我都不要。";
";好,爸爸盡力。";
父子倆討價還價地交流着,沒有看到小月臉上一閃而逝的暗光。
廢了一些脣舌之後,裴錦川總算是成功把樂樂的小情緒給安撫下來,盯着他吃完飯以後,讓司機送他去了學校。
小月猶猶豫豫地在他身後開口,";裴大哥,要不,我還是回甘田村吧,樂樂好像很不喜歡我的樣子......";
裴錦川淡淡點頭,";你自己決定吧,樂樂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
";我知道的,小孩子都害怕自己的父母分開。";小月神色黯淡,整個人都被失望所籠罩,";裴大哥,其實,你並不想和秦醫生分開吧?";
";沒那回事。";裴錦川擺擺手,";我去上班了。";
";哦......";小月失落地低着頭,目送着裴錦川頭也不回地出門,心裡有個地方,有一點微微的疼痛。
或許,一切都是她自以爲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剛到thunder,tony就拿着一份文件走進來,面色嚴峻,";總裁,有件事,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什麼事?";裴錦川擡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着tony。
tony猶豫了一下,將手裡的文件袋遞過去,一邊道:";您之前不是吩咐過我私底下偷偷查麥薇嗎?我查到了她近期的通話記錄,有幾處疑點。";
裴錦川打開文件袋,垂着頭看着手裡的文件。
tony繼續道:";在一個多月以前,麥薇曾經給太......秦小姐打過幾次電話,有兩次是10月28號晚上10點過,那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樂樂失蹤的那天。";
";樂樂曾經失蹤過?";裴錦川瞳孔猛地一縮,";我不在國內的那段時間,國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之前因爲他一直在生秦汐的氣,所以對那幾天的事心裡非常牴觸,回來之後一直不曾詢問,也不讓tony把話題引到那個方向。
可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他突然又有點想要知道了。
tony微微嘆了一口氣,";那幾天的事情很混亂,您突然失蹤,thunder羣龍無首,又有王董事一直在虎視眈眈,我就用您之前留下的那份備用的股權渡讓書把秦小姐推出來,讓她暫時幫忙穩定局面
。";
";然後呢?";
";然後,一切本來十分順利,但那份股權渡讓書最後被人偷了,老夫人以此爲藉口將秦小姐趕了出來——";
";居然還有這麼一段?";裴錦川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心裡,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本能性地有些害怕。
他本就低沉沙啞的聲音,此時莫名地帶了一絲顫抖,";tony,你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這些?";
tony無奈地搖頭苦笑一聲,";總裁,我之前好幾次想說出來,都被您制止了,我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說啊。【愛去】";
裴錦川點點頭,";繼續。";
不知爲何,他突然想起前段時間秦汐面對他時的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但都被自己粗暴地打斷,或是拒絕——
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
他突然,很害怕知道真相。
";秦小姐被趕出thunder的當天,樂樂就失蹤了,後來我派人找了一天,也沒找到什麼線索,再然後秦小姐也突然失聯,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樂樂,不知道她失聯的那段時間去了哪裡,但現在聯想起麥薇在當天給她打過電話,我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不用tony把話說明,裴錦川就已經明白了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他懷疑麥薇,懷疑一切都是麥薇在策劃搞鬼,甚至樂樂的失蹤,秦汐的突然失聯,也和她有關——
這個猜想,讓裴錦川的心裡也跟着狠狠一跳。
他細細地查看着麥薇的通訊記錄,除了10月28號那兩次以外,還有10月30號下午......
等等,10月30號——
那不就是秦汐到美國來找自己,然後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消失的那一天嗎?
這,這怎麼可能?
裴錦川猛地眯了眯狹長而犀利的雙眸,";tony,我有事出去一趟
!";
說完,起身快步離開,那裡去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倉皇。
裴錦川直接給麥薇打了電話,約她出來見面。
兩人相對而坐,裴錦川看着她的眼神,帶着滿滿的探究。
麥薇毫不在意地輕笑一聲,塗着大紅丹蔻的手指在瓷杯上無規律地敲了幾下,";我沒想到,你還會主動聯繫我。";
裴錦川認真的打量着她,好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的人一般。
幾秒鐘之後,他才輕聲問道:";爲什麼?";
";自從秦汐出現以後,你又什麼時候想到過我了?";麥薇幽怨地看着他,";錦川,有時候,我真恨你的無情,你能做到毫不猶豫地轉身,而我不能。";
裴錦川的眸子,死死地鎖定住她的眼睛,";我是問你,爲什麼要綁架樂樂?爲什麼要要用樂樂威脅秦汐離開我?!";
麥薇的臉色微微一白,隨即又恢復常態,";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不要逼我把證據甩到你的臉上。";裴錦川的雙目,已經染上了些許暴虐因子,那眼神,像是要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一般。
麥薇突然就笑了,仰着頭哈哈大笑,";裴錦川,你今天找我出來,就是爲了問我這個?";
裴錦川冰冷地看着她,";你以爲呢?麥微,我雖然不能再回應你的感情,但心裡還是把你當做半個朋友,我不相信你會這樣做。";
";哈哈哈哈......";麥薇笑得更加的猖狂,";你問我爲什麼,那我就告訴你,我這樣的人,就是這麼自私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真的是你?";裴錦川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目光裡滿滿的不可置信,";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thunder的危機,我在美國出車禍,以及樂樂被綁架,秦汐突然找我分手,都是你在搞鬼?";
";沒錯!";事到如今,麥薇已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她像是瘋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吼道:";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我那麼愛你,爲你付出了那麼多,你爲什麼要選擇秦汐?你憑什麼糟蹋我的感情?我所失去的,我得不到的,你們也別想得到!";
";你這是在犯罪!";裴錦川雙目充血地怒吼,";你是一名律師,你應該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那又如何呢?";麥薇絕望地笑着,";我就算是失去所有,也不想讓你們好過!只是,我沒想到還是露出了破綻,讓你察覺到,成王敗寇,我沒什麼好說的。";
裴錦川胸口急促地欺負着,此時的內心,無比的複雜。
他沒想到那個和自己一起長大天真善良的小姑娘會變得這樣可怕,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糊塗,還沒查明真相,就急急地把秦汐推離了身邊。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恨過自己的愚蠢,也從未像此刻這邊恨過麥薇的狠毒。
他粗喘着平復着自己的情緒,好半天才捏緊雙拳,垂下頭來,";你走吧,我只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我就會把我掌握的證據交給警方。麥薇,這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若有機會再讓我看到你,我只會把你當做敵人。";
";你別假惺惺了!你裴錦川也知道仁慈這兩個字怎麼寫?四年前,你需要我幫你打官司的時候,你怎麼不拒絕我?呵呵,別人都以爲你是在利用秦汐,其實你真正利用的人是我!你從未想過離開秦汐,你只是想利用我打完官司就一腳把我蹬了,我說得對不對?";
麥薇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我真傻,那時候我還傻到沾沾自喜,在秦汐面前得意洋洋,以爲我們有着十年的感情基礎,比秦汐綽綽有餘。要不是你一開始就給了我希望,我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裴錦川沒有耐心再和她糾纏下去,冷冷地丟下一句話,";隨便你怎麼想,記住我的警告,你只有一天的時間
。";
說完,裴錦川再也不回頭的,揚長而去。
悔恨,憤怒,自責,挫敗,所有的情緒在得知真相以後鋪天蓋地而來,他需要緊緊地握着拳頭,才能控制自己不會當街崩潰。
心臟,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狠狠揉捻,抓撓,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太過自以爲是。
原來,秦汐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了那麼多的委屈。
他該如何挽回?
他還有挽回的希望嗎?
有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認爲,秦汐嫁給紀北辰纔是最好的選擇。同樣是因爲愛,紀北辰給秦汐的,是溫柔和包容,而自己給她的,卻只有傷害——
他竟然傻到不做任何求證的就去相信秦汐那時候的話!
如果秦汐真的是那種愛錢的庸俗女人,早就和紀北辰在一起了,又何必捨近求遠?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真相,寧願就這樣錯過了,也不要像現在這樣,知道了真相也無能爲力。
秦汐就快要結婚了,新郎,卻不再是他。
她就要奔向自己的新生活了,而他,將被扔在原地,日日活着受煎熬。
裴錦川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看着家裡熟悉的擺設,還如同四年前他和秦汐幸福地生活在這裡一般。一樣的沙發,一樣的櫃子,一樣的餐桌,一樣燈飾。
物是人非事事休。
手機不識趣地不停地響着,打電話過來的是裴錦川的律師。
";裴先生,之前您讓我準備的關於小少爺撫養權的案子我已經擬好了,您看什麼時候可以行動......";
";不必了,這個官司,我不打了
。";他疲憊地說完,然後掛了電話,任憑手機再怎麼想,也不想接了。
不知道秦汐現在在做什麼。
她是不是正一臉幸福地和紀北辰一起試婚紗,討論着婚禮的細節。
她是不是如同以前和自己在一起一樣,圍在紀北辰身邊歡快地歌唱,如同一隻小鳥一般,嘰嘰喳喳,卻並不好討人嫌。
她是不是會和紀北辰牽手,擁抱,親吻,甚至......
不敢想,這些畫面,他都不敢去想。
有時候,人無意間不小心犯下的一個錯,卻需要用一輩子的痛苦和遺憾去償還。它日日戳着你的心窩,劫持你的思緒,緊緊是這麼短的時間內,裴錦川就已經有些受不了了——
太煎熬了,比死還要煎熬。
手指在手機上滑到秦汐的名字上,想要給她打個電話,聽聽她的聲音,想要和她道歉,認錯,卻連一絲勇氣都提不起來。
裴錦川,原來,你也還有怕的時候。
";所以,你就答應了紀北辰的求婚?";電話裡,孟靜因驚訝而放大的聲音傳過來,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驚歎狀態。
秦汐一邊看着紅路燈過馬路,一邊回道:";我知道這個決定讓你很難以理解,但我總要找一個人過一輩子的,紀大哥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他還能幫我爭取樂樂的撫養權。再說了,他和樂樂也有感情基礎,我不用擔心他會對樂樂不好。";
孟靜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雖然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你不會覺得可惜嗎?如果你真嫁給紀北辰了,到時候再想回頭和裴錦川在一起,就不可能了,你可要想好啊!";
";我已經想好了,靜靜,別的不說了,你祝福我吧,我朋友不多,你祝福我吧......";
";我當然是尊重你的決定的,不管你選擇誰我都會支持你祝福你的,只是我還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裴錦川或許算不上個什麼好東西,但你愛他不是嗎?";孟靜的嘆息聲更重,也許是先入爲主的觀念在作祟,在她的心中,比起紀北辰,她還是更喜歡裴錦川,希望秦汐能和裴錦川有個好的結果。
此時秦汐已經到了樂樂的學校門口,趕緊止住了話頭,";好了,我已經到樂樂的學校門口了,聽說這幾天樂樂上下學都是司機接送的,希望今天裴錦川會來,這樣,好歹我還能和樂樂說上幾句話。";
";知道了,那我先掛了。";
掛了電話以後,秦汐沒等多久,就看到有學生排着隊在老師的帶領下朝着校門口這邊走過來。
秦汐不由得扒着鐵門開始張望,尋找着樂樂的身影,由於注意力太過於集中,她並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一輛熟悉的車停了下來。
裴錦川一天都沒心情去公司,在家裡待到了下午,眼看着樂樂要放學了,這纔想起來接樂樂。
但他沒想到的是,剛到學校門口,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纖瘦的身影。
心,狠狠一跳。
他就那麼透過車窗,癡癡地看着,看着秦汐扒着校門口的鐵門,那麼迫切地尋找着樂樂的身影,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他詫異地伸手去抹,才發現自己的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知不覺地溼了。
校門被打開,孩子們歡呼着跑出來,投入自家父母的懷抱。
樂樂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秦汐等在那裡,眼前猛然一亮,然後小跑到秦汐的身邊,秦汐慈愛地把他抱了起來。
裴錦川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車子熄了火,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當他和秦汐不經意間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竟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秦汐看到裴錦川,如臨大敵一般地後退兩步,";裴錦川,你別過來!";
裴錦川的心裡,密密麻麻的一疼
。
什麼時候起,這個依賴他的小女人,如今卻用這般戒備的眼神和語氣來面對他了?
什麼時候起,她看自己的眼神再也沒有了溫情和戀慕,有的,只是濃濃的陌生和防備?
";秦汐......";他開口叫她的名字,聲音卻嘶啞得不像話,";我,我能和你談談嗎?";
秦汐看着他的眼神更加的戒備,";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你不同意離婚也沒關係,我們已經分居了這麼多年,我可以單方面申請離婚,只是麻煩一點罷了。裴總,請你讓一讓,今天是我接到的樂樂,樂樂應該和我在一起。";
";我已經知道真相了,對不起,都是我錯怪你了,我願意道歉,樂樂也需要一個完整的家,我們不要談離婚的事,好嗎?";裴錦川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才說出這段話。
他沒有那麼厚的臉皮,沒有別人想的那般刀槍不入,更不習慣道歉。只是,比起永遠的失去秦汐這件事,臉面和自尊什麼的,顯得就卑微了許多。
";你說什麼?";秦汐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裴錦川掩蓋住雙眼裡那化不去的悲傷,再一次重複道:";我已經知道當初那件事的真相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麥薇綁架了樂樂威脅你,你纔會那麼說的。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及時查明真相,就那樣傷你,真的很對不起......";
秦汐忽然勾脣笑了起來,眼神裡漸漸染上了厲光,";裴錦川,你這又是在幹什麼呢?";
";我只是想承認自己的錯誤,你不要和我離婚。";裴錦川試探性地想靠近秦汐,沒想到他剛往前走了一步,秦汐就往後退一步,根本就不容他靠近。
";裴錦川,如果你早上哪怕幾天,在我還沒有完全絕望的時候,對我說這些話,我肯定開心死了,搖着尾巴就衝着你來了。可是,已經晚了,想必你已經收到消息了,我,要結婚了。";秦汐嘆息似的搖搖頭,";其實,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你我兩人都有責任。但你的責任最大,你不給我解釋的機會,還軟禁我,你把我當什麼呢?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所以會這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錯過,只是因爲我們根本就不適合!";
";不是......";裴錦川還想說什麼,卻又被秦汐打斷了
。
她的語氣,無悲無喜,無愛也無恨,就像是在說着一個別人的故事一般——
";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你懷疑我的感情也就算了,還懷疑我的人品,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是什麼感受嗎?那個時候我想,你安全以後,肯定會查出這其中不合理的地方,麥薇就根本不是威脅,但是你沒有。你回來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呢?你自己想想吧。一段互相不信任的感情,我覺得已經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六年,我們已經認識六年了,卻還是一直在原地打轉,我累了,我放棄了,就算你已經知道了當初的真相,也與我無關了。";
";我只是暫時被憤怒矇蔽了雙眼,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秦汐,你就真的不能再回頭了嗎?";裴錦川痛心地問道,他的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那眼神落在秦汐的身上,就像是被刀颳着一般,生疼生疼。
秦汐的心裡不比裴錦川好受多少,只是,這段感情,總需要一個清醒的人,來親自做個了結。
秦汐懷裡的樂樂不安地動了動,小聲在她耳邊喊她,";媽媽......";
裴錦川聽到樂樂的聲音,突然像是找到了什麼理由一般,接着說道:";更何況,我們還有了樂樂,你忍心看着他失去一個完整的家庭嗎?";
";如果兩個人已經不合適了,爲了孩子勉強在一起,遲早會爆發出更大的矛盾,對他造成的傷害會更加的巨大。這些我都已經想過了,裴錦川,我們,都放棄吧。我走這邊,你走那邊,各自安好,不好嗎?";
";不好,不好!";裴錦川絕望地大吼,如同困獸之鬥,雙目充血通紅,";我不答應!我也不會同意你帶着樂樂嫁給紀北辰!";
秦汐輕哼一聲,";你總是這樣,自以爲是,霸道無禮,殊不知這世上很多事情是人力所無法控制的。";
她抱着樂樂緩緩向前走去,聲音在車水龍馬和孩子們的嘻戲中淡淡地飄蕩:";我已經決定向前走了,你好自爲之吧。";
裴錦川頹然地看着秦汐離去的背影,卻再沒了追上去的勇氣。
旁邊的音像店突然放起了一首老歌
。
我不知道爲什麼這樣
愛情不是我想像
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
更別說怎麼遺忘
站在雨裡淚水在眼底
不知該往那裡去
心中千萬遍不停呼喚你
不停瘋狂找尋你
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
還是該勇敢留下來
我也不知道那麼多無奈
可不可以都重來
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
還是該在這裡等待
等你明白我給你的愛
永遠都不能走開
他就像是歌裡唱的那般,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安靜地離開,還是勇敢地留下來追尋了。
裴錦川頹然地垂着頭,一陣寒風吹過,吹起他的衣襬,也吹散了他的心。
一種即將失去全世界的恐怖的感覺,讓他呆立在寒風之中,如同一尊雕像。
最近收到留言比較多,有罵我的,也有罵我文中主角的。我的態度依舊是,隨緣。既然跟不下去就不要跟,既然決定跟下去,就好好看文。罵人我可以理解,那是宣泄憤怒,但是我不會改變我的寫作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