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亞瑪特廢墟,中樞區,奉龍殿。
大廳中瀰漫着血腥與薰香混合而成的古怪氣息,一團不滅明焰懸在空中,照亮下方的修羅場。
地板上倒伏者數十具屍體,其中包括狗頭人和石盲蠻族,更多的是人類孩童,一張張蒼白的小臉兒上凝固着絕望,稚氣未脫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彷彿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殘忍行徑。
潺潺鮮血經由蛛網般遍佈地表的紋理導入大廳中央,將祭壇底座浸得猩紅。
祭壇正對面擺着一具黃金香爐,“龍觸者”阿加莎左手緊握邪龍聖徽,不斷念誦禱文,時而抓起一塊昂貴的薰香填入爐中。
爲了完成血祭儀式,必須將奉龍殿納入“邪居”當中,爲此阿加莎已經祈禱了整整一晝夜,距離施法成功只剩最後一步。
“告死者”洛倫佐蹲在大廳角落,百無聊賴的拋動匕首。
祭壇另一側,“剝皮男爵”尼祿一襲紅衣纖塵不染,長時間負手佇立凝望祭壇,彷彿成了一尊雕像。
祭壇上空十尺高處懸浮着一顆美麗而詭異的寶珠,乍看上去無色透明,然而仔細觀察卻又呈現出紅、藍、綠、黑、白五色靈光,形成一層若有若無的半球型光壁,將下方祭壇整個籠罩起來。
祭壇上放置着一柄權杖,目測兩尺多長,杖守雕刻着一隻鱗甲鮮明的紅色龍爪,牢牢吸住尼祿的目光。
洛倫佐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走到尼祿身後,望着祭壇上那支龍爪權杖喃喃自語:“這就是我們費勁千辛萬苦尋找的東西?”
尼祿微微頷首:“沒錯,這就是那件名爲‘血爪’的神器,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他的話語蘊含諸多感慨,同時也流露出內心的渴望。
自從兩年前競爭“紅龍將軍”職位輸給“焰擊之安德莉雅”,他始終心有不甘,渴望獲得更多力量。
恰巧就在其後不久,“龍之眼”的至高領袖馬爾斯·血鱗狂暴交給他一項特殊任務:前往沉降地域,尋找遺失的龍族神器。
爲了完成這樁任務,尼祿蒐集、翻閱衆多古代文書,並且花費了一張昂貴的“異界探知”卷軸,向外層位面的神魔尋求線索,最終理清了思路。
早在兩個紀元之前,奧術帝國尚未誕生,提亞瑪特的邪龍信徒纔是阿特拉斯大陸的主人,後來五色龍族與白金龍神巴哈姆特創造的金屬龍族長期衝突以致兩敗俱傷,人類奧術師趁機崛起,在龍之紀元末期聯合金屬巨龍對五色龍族發起反撲。
戰爭延續多年,提亞瑪特的子嗣敗多勝少,日漸沒落。爲了挽回頹勢,遠在無底深淵的惡龍之母親手創造四件神器,賜予她在凡間的子嗣。
第一件神器名爲“鱗甲天”,是一艘龐大的空中要塞,覆蓋着龍鱗般厚厚的鋼甲,裝備有三百六十門魔晶破城炮,無論防禦還是火力均遠勝當時人類大奧術師創造的雲中塔乃至浮空城。
第二件神器名爲“黑卵”,能夠吸收亡者靈魂轉化爲純粹的神能,用於快速創造強大的巨龍。黑卵無法獨立存在,只有搭載於“鱗甲天”內部才能正常運轉,源源不斷地生產巨龍。
第三件神器叫做“血爪”,也就是此刻放置在祭壇上的那柄權杖。
血爪有兩個作用:首先它可以懲戒龍血生物,使之形神俱滅無法復生;其次它是一把激活黑卵的鑰匙,失去它黑卵便無法工作。
提亞瑪特創造“血爪”的本意是用來懲戒金屬龍族及其混血雜種,吸取他們的靈魂作爲黑卵的能量,然而這件神器的威力太過強大,同樣可以傷害五色龍族,更何況有了血爪就能控制黑卵,控制黑卵就能控制鱗甲天,她不得不擔心血爪落入敵人之手,造成的連鎖反應不堪設想。
於是她最後又創造了一件神器,名爲“提亞瑪特之眼”,這件額飾能夠賦予佩戴者強大的施法能力,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封印“血爪”,避免有人濫用後者。
提亞瑪特的“雙重保險”最後也沒能挽救五色巨龍在人間的統治地位。
奧術師們反其道行之,首先設法暗殺了巨龍之母的選民、“提亞瑪特之眼”的初代持有者“封神之龍”狄奧尼索斯,然後藉助“提亞瑪特之眼”的魔力成功封印了“血爪”。
失去血爪,黑卵就無法源源不斷生產巨龍,鱗甲天苦於兵力不足,最終在與大浮空城“拉普達”的決戰中敗北,燃燒着遁入星界,從此下落不明。
戰爭結束後,奧術師們將“提亞瑪特之眼”拆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沒有任何魔力的普通額飾,交給某位女性傳奇大奧術師保管,另一部分是顆寶石,專門用於封印“血爪”,也就是此刻懸浮在祭壇上方的寶珠“術士之心”。
奧術師們這麼做的目的是出於保險起見:單獨拿到額飾,毫無用處;單獨拿到術士之心——根本不可能!除非你佩戴着額飾,否則一接近“術士之心”就會被瞬間解離成爲塵埃。
“龍後額飾”與“術士之心”分離放置,可以確保血爪封印安全無虞,永遠不要將那恐怖的鋼鐵要塞“鱗甲天”帶回人間,不要再讓邪惡的“黑卵”運轉起來,製造無窮巨龍毀滅人間。
無數個歲月就這樣靜靜流逝,奧術紀元取代了龍之紀元,聖光紀元又取代了奧術紀元。
時至今日,已經沒有幾個人還記得當初那場曠世大戰,更不會記得血爪、黑卵、鱗甲天和提亞瑪特之眼。
直到尼祿重新發掘出這段塵封的歷史。
尼祿渴望得到“血爪”,渴望擁有這件可以奪取龍血生物靈魂的神器。
有了“血爪”,誰還會在乎什麼“焰擊之安德莉亞”?如果那個自命不凡的女人拒絕對他俯首稱臣,尼祿不介意用“血爪”撕爛她那張美麗而傲慢的臉。
然而正如剛纔說過的那樣,血爪離他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除非破除封印,任何試圖接觸血爪的舉動都是自尋死路。
爲了破除封印,他首先要得到“龍後額飾”。
奧術帝國滅亡之後,其中一支後裔遷徙到了遠東南方山地,自稱“燈塔巫師”。
經過周密調查,尼祿得知提亞瑪特的龍後額飾至今保存在燈塔山,持有者正是當初那位負責保管龍後額飾的女奧術師的後代,她的名字叫“妮基塔”。
尼祿需要妮基塔和她的額飾解開血爪封印,但是他也知道妮基塔在遠東燈塔身份尊貴,自己不可能登門索要,由於“龍之眼”與“遠東燈塔”關係緊張,也不大可能談合作,於是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想出一則“引蛇出洞”的計策。
他透過龍之眼的情報渠道,將“術士之心”所在地的大體位置透露給妮基塔,妮基塔得知消息後當然會用預言系法術確認真僞,而這的確是實話。
說謊的藝術就在於只公佈一部分真相,卻不告訴你隱藏了什麼。
人們一旦打消戒心,便會爲貪慾衝昏頭腦,尼祿相信那位涉世不深的紅衣女巫也不例外。循着這條線索繼續追查寶石具體位置,她很快就查到尼祿故意散佈出來的新消息——寶石位於提亞瑪特神殿廢墟,某個狗頭人巢穴深處。
妮基塔是一位施法天才,可她畢竟還年輕,有時太天真,當她確認寶石所在地只有弱小的狗頭人和石盲蠻族偶爾出沒就決定獨自前去尋寶。
的確,狗頭人或者石盲蠻族不大可能對天才女巫構成什麼威脅,然而妮基塔卻不知道,前途中等待她的可不止是這些。
就在妮基塔準備動身之際,尼祿和他的兩位得力助手已經提前佈局,爲解封血爪做了許多準備工作——其中最重要的一環便是屠殺伐木場居民,綁架孩童作爲祭品,只等妮基塔傻傻的送上門來,貢獻出解開封印的最後一把鑰匙。
“我們的計劃總體而言進展順利,除了一點小小的意外。”想到妮基塔與羅蘭一夥走到一起,尼祿不由皺起眉頭。
“您是指那羣搗亂的冒險者?”洛倫佐面露困惑,“您命令石盲蠻族獵殺那夥人就不擔心妮基塔受到牽連?如果她被石盲蠻族殺死,或者受傷逃回燈塔山,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
尼祿搖頭嗤笑:“我曾命令‘腐血’前去試探他們的分量,結果有些出乎預料,那些人不光解決掉腐血,還沒有折損人手,實力之強不容輕估,如今再與妮基塔聯手,豈是區區石盲蠻族對付得了?我只是利用石盲蠻族拖延一下他們的腳步,爲阿加莎爭取足夠的時間將這座奉龍殿改造成‘邪居’。”
洛倫佐聳聳肩,“那些傢伙最好別在石盲蠻族營地耽擱太久,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等待。”
尼祿啞然失笑:“你很無聊嗎?那就幫我做些事情。”
“什麼事?”
尼祿指了指地上那些屍體:“挑選幾具看上去比較健康的屍體,收集到一起。”
“您打算用這些屍體做些什麼?”洛倫佐好奇地問。
“趁現在還有點空閒,我要用這些血祭的副產品製造一具魔像,守衛奉龍殿大門,免得有人偷溜進來搗亂。”說着,尼祿打開一本厚厚的魔法書,開始吟唱一篇古老的龍語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