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道夫,你居然還笑得出來?”菲利普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到羞恥?!”
魯道夫笑了笑,心平氣和地反問菲利普:“我爲什麼要感到羞恥,就因爲有人在報上寫文章批評您?”
“這根本不是什麼公正的批評,是無恥誹謗!”菲利普抓起報紙憤怒的揮舞,“別說你對此不知情!晚報早就成了你們的宣傳陣地,那個叫約翰的無良文人就是你的御用筆桿子,這個小丑竟敢撰文污衊我指使克勞茨鎮壓抗稅民衆,使我的名譽受到玷污,我現在正式提出抗議,要求報紙刊文澄清真相,恢復我的名譽!”
菲利普氣得七竅生煙,羅蘭卻忍不住想笑。菲利普指責報紙使自己的聲譽受損,還當面喊冤,要求澄清真相,殊不知這正是他唆使約翰·普利特撰寫一系列陰謀論文章的目的。
菲利普在抗稅運動時期試圖站出來領導革命,雖然未能如願,但是他在民衆心目中的形象還是不錯的,具有不容忽視的號召力。哪怕遭到軟禁這段時間,這個野心勃勃的老頭也沒有放棄重返政治舞臺的念頭。
羅蘭當然不能讓他如願,通過軟禁使他無法出現在公衆面前只是暫時的安排,真正具有殺傷力的是報上那些“解密”文章,對菲利普這種全靠聲望吃飯的政客而言,一旦名譽掃地也就斷絕了東山再起的希望,也難怪他氣得抓狂。
“菲利普,報上的消息是否屬實我不做評論,至於澄清所謂的真相……這就不太好辦了,我看還是算了,以您的身份何必跟那些耍筆桿子的小人物慪氣,未免有失體面。”魯道夫輕描淡寫地說。
菲利普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魯道夫的鼻子說:“果然是你在幕後主使……魯道夫,你是一頭黑心的惡狼,我這輩子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的人!”
羅蘭搓搓發燙的臉頰,暗自慚愧,又連累老爸替自己背了一次黑鍋。
菲利普畢竟不是克勞茨,懂得形勢比人強的道理,發泄過後就平靜下來,懷着一絲僥倖問魯道夫:“報上說的是真的,遠東獨立建國,贖罪堡舉行了聖化儀式?”
“當然全是真的,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什麼遠東行省,也沒有贖罪堡,只有寇拉斯王國和寇拉斯堡,這片國土上的人民也不再是並不神聖的亞珊帝國的罪民,培羅神殿已經被改爲辛德拉神殿,向全體遠東民衆開放,任何人走進神殿都會獲得祝福,擺脫異端罪名。”魯道夫傲然回答。
菲利普頹然地垂下頭,不得不面對大勢已去的現實,黯然退出權力爭奪。
羅蘭觀察着菲利普的臉色,語氣溫和地說:“雖然培羅神殿變成了辛德拉神殿,但是培羅神像並未遭到破壞,已經被我收藏在倉庫裡,遠東沒有它的立足之地,應該送它去該去的地方。”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和一枚戒指,一併遞給菲利普,“這是倉庫鑰匙,這是代表大主教身份的璽戒,您收好。”
菲利普愣了一下,接過鑰匙和璽戒,擡起頭詫異地望向羅蘭,過了好一會兒才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們父子倆想跟帝國當局緩和關係?”
魯道夫坦然地點了下頭,“菲利普閣下,過段時間我們會還您自由,護送您返回聖城,此外還要請您代表遠東人民向帝國當局陳情,認可遠東行省是我們寇拉斯家族的世襲封地。”
菲利普嘿嘿冷笑:“你剛爲自己加冕了王冠,現在又甘當皇帝的封臣,這不是很虛僞嗎?”
魯道夫面不改色:“寇拉斯王國的國王也可以是亞珊帝國的侯爵或者公爵,就好比迦南國王同時也是帝國侯爵,這並不存在什麼衝突。”
菲利普閉上眼睛沉思默想,手指叩擊桌面,過了好一會兒纔打破沉默:“如果帝國當局接受你的請求,寇拉斯王國將成爲帝國的僕從國,就像迦南、斐真、海藍和保士華,這不止意味着你個人尊嚴受損,連帶整個國家也要蒙羞,你怎麼對剛剛獲得獨立的五百萬遠東人交代?”
“我要如何向人民交待?”魯道夫雙手撐着桌面站起身來,眼中閃耀着不怒自威的光芒,“我們幫遠東人民打碎帝國強加在他們身上的經濟枷鎖,廢除什一稅和帝國特惠制;我們爲人民舉行聖化儀式,幫助他們擺脫異端罪名尋得靈魂歸宿;我們還承諾給他們更多自由、更多權力以及免於飢寒的安穩生活,儘可能避免與帝國這樣強大的敵人開戰同樣是我身爲君主應該承擔的責任,我無需因爲外交策略的轉變而對任何人感到抱歉!”
菲利普被魯道夫那傲視羣倫的氣勢震懾,額頭不由滲出冷汗,蠕動一下乾澀的嘴脣,勉強擠出笑容:
“我真沒看錯你,魯道夫,你註定要成爲一位大人物,君王的冠冕與你的器量很相稱……我會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如實上報,相信皇帝陛下、中央教廷以及內閣羣臣能夠做出明智的決斷。”
菲利普是一個識時務的人,懂得因時而變,根據外部環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可圖的立場。當他認清寇拉斯父子在遠東的聲望已經提升到自己望塵莫及的高度,他就識趣的放棄敵對,也不再提什麼澄清名譽,與魯道夫就新生的寇拉斯王國與西邊那個老牌帝國達成和解的可能性進行了一番深入探討。
最後菲利普勉強認同魯道夫的觀點:帝國的疆域相對其退化遲鈍的統治機構而言太過龐大,失去遠東好比放下一份負擔,如果帝國當局能夠因此警醒勵精圖治,對陳舊的體制加以改革,重新輕裝上陣,大有可能以此爲契機迎來中興,失去遠東行省這一事實也將由壞事變成好事。
“改革是爲帝國注入生命力的必要手段,遠東就是因爲沒能及時推行改革才演變成一場革命,這個責任在我,回到聖城以後我要向皇帝陛下、向中央教廷請罪,希望我在遠東的失敗經驗能夠爲帝國高層敲響警鐘。”菲利普沉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