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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書磊把李明和李軒平領到了一座房子的門口,范文程和兩名韃子正等在這裡。洪書磊走上去,爲雙方介紹了一番。
范文程和李樹平第一次見面,就弄出了笑話,李樹平習慣性的伸出了手,而范文程做得則是拱手禮。他們一看對方的動作,連忙換成了對方的問候方式,結果再一次弄擰巴了。
兩人閱歷豐富,而且都是思維敏捷之人,幾乎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原本尷尬的場面,瞬間就化解了。
李軒平一把握住范文程的手,重重的搖了搖,熱情的道:“讓範先生久等了,這幾天被一些事情耽擱了,還請範先生海涵。”
范文程微笑着道:“哪裡,哪裡,是學生叨擾了,不請自來,大人不要怪罪纔是。”
兩人三言兩語就弄得像多年的老友一般,還沒談判呢,倒是先聊了起來,弄得雙方氣氛極爲融洽。最後還是洪書磊把大家讓進了屋裡。
這是起點鎮政府的會議室,昨天剛剛收拾出來,擺上了一張長條的桌子,一面放了三把老闆椅,弄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雙方坐定了以後,幾個鎮政府的工作人員爲大家倒上了茶水,還擺了幾個茶點和果盤,配上融洽的氣氛,倒像茶話會似的。
李軒平首先笑着道:“我們遠東來自海外,祖上也是華夏血裔,一直秉承先祖的遺訓,希望回神州故土落葉尋根。自幾年前來在大明尋訪先祖的故鄉,其間曾受幾位大明的朋友仗義相助,爲了表達我們的感激之情,就試着把海外的商品拿來,交予幾位朋友代爲行銷。
結果幾年下來,倒是打開了局面,公司索性就想在大明、南洋一帶打開商路。但海外距大明萬里之遙,我們就想着在這邊尋一處地方落腳,可大明各地戶籍森嚴,南洋又是西夷的天下,最後只好選在了海參崴這個荒僻之地。
公司這些年爲了保障商路的安全,養了一些護衛,都是些好勇鬥狠之人,他們常年漂行於海上,與風浪和海盜相鬥,行事難免粗魯了一些。因爲一些小事,與貴方發生了一些衝突,實在是誤會啊。範先生放心,今後大家就是朋友,我們雙方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再有什麼事請我們商量着來。”
聽了李軒平的話,范文程臉色比較平和,那兩個韃子的臉色倒是陰沉了下來。你們前前後後殺了我們幾萬甲兵旗丁,蓋州、海州、鞍山和鴨綠江沿岸村鎮被你們洗了個乾淨,你一句不打不相識就算了。
在這種時候他們也只能強忍着心裡的怒火,在這裡可不是他們撒野的地方,而且來之前,大汗一再叮囑不要激怒遠東,後金實在是折騰不起了。
范文程說道:“大人說的這些,和我所知的消息有所出入。據我們治下的旗丁所報,天聰二年五月,蓋州遭人上岸劫掠,損失旗丁數千,牛馬糧食物資難以統計。還是天聰二年,蓋州、耀州、莊河、丹東等地在六七月間,接連遭人襲擾,折損旗丁牛馬不計其數。
天聰三年十一月,賊人登岸連克蓋州、海州、鞍山等城,旗丁損失近兩萬,牛馬牲畜、糧食物資損失不計其數,賊人所過之處雞犬不留,無論老弱婦孺,皆遭賊人屠殺一空。天聰四年,賊人又竄至鴨綠江沿岸,連克九連城、湯佔堡、鳳城,大肆屠城洗劫,事畢放火焚燒成一片白地,鴨綠江兩岸也是血雨腥風,旗丁損失萬餘,牛馬糧食等物資無數。”
范文程滿臉悲憤的說完,又搖了搖頭道:“數萬旗丁遺屍遍野,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慘絕人寰,馨竹難書。我想請問一下李大人,這些事情,貴公司難道就真的無一知曉。”
對面的李軒平也是滿臉的憤慨,他同情的說道:“範先生,對於貴方受到的損失,我們遠東公司深表遺憾,我代表遠東公司對貴方旗民所遭受的苦難,給於深切的慰問。這些賊人真是太猖狂了,沒想到遼東海域的海盜如此猖獗。
還請範先生放心,遼東海域日益嚴重的海盜威脅,遠東公司絕對不會坐視不管。遠東公司打擊海盜的立場是十分堅定的,絕對不會允許任何海盜在遼東海域肆意妄爲。我們會責成公司保衛部,嚴厲打擊海盜活動,維護正常的海上交通秩序,還遼東人民一片安寧祥和的海面。”
對面的范文程還是面帶微笑,可是那兩個韃子,已經憋得滿臉通紅,他們就覺得一口鮮血已經頂到了喉嚨,隨時都會一口噴出來。這個遠東公司太不要臉了,這本就是你們做下的好不好,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對方還是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
一個韃子實在是受不了了,他陰沉的說道:“據我們的旗丁所報,上岸的賊人就是你們遠東公司的水師所爲,火器、着裝、戰船和行事風格,都與你們遠東水師無異。”
李軒平一愣,然後笑道:“這位先生可不要妄下結論,遠東公司可是生意人,我們從萬里之外漂洋過海來到大明,只爲求財而來,哪裡有時間去上岸劫掠,貴方的旗民應該是看錯了。我可以保證,我們公司對保衛部的管理還是非常嚴格的。上次在旅順與貴方的發生過摩擦,也只是誤會,我們已經重重的訓斥了他們。至於發生在遼東沿岸的暴行,並非我們公司所爲。”
另一個韃子也忍不住開口了,開始指責遠東公司做下的這些暴行,說到悲憤的地方,甚至涕淚橫流。李軒平倒是沒怎麼激動,只是對兩個韃子的指責,微笑着矢口否認。
談判開始陷入僵局,進入了垃圾時間。兩個韃子死追着遠東不放,而李軒平一直在從容着面對。李明若有所思的看了范文程一眼,心裡不由得一動,這個大漢奸什麼意思啊?
他搖了搖頭不去想了,而是面帶微笑的看着兩個韃子滿臉悲憤的和李軒平激辯,看着他們的樣子,李明心裡早就樂得不行了。
韃子居然也有今天,被人禍害了,只會大聲的抗議。此時他心裡也不由得感慨,落後就要捱打啊,當年我們的民族受到了那麼多屈辱,也只能默默的隱忍,因爲弱者是沒有人同情的。
還是老希說得好。一個只懂得抗議的國家,是一個沒有骨頭的國家!一個只懂得抗議的政府,是一個沒有骨頭的政府!我們應該用大炮的震耳欲聾聲讓敵人顫抖!我們應該碾壓他們的尊嚴、生命,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一羣只知道抗議的懦夫!
最後還是范文程看不下去了,拉住了兩個面紅耳赤的韃子,范文程之所以拋出來這件事,也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在兩個韃子和李軒平鬥法的時候,他一直在觀察對面的李明。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李明不簡單,雖然李明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但他還是覺得李明纔是在這次談判中的關鍵人物。
此時已經快到晌午,旁邊的洪書磊笑道:“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坐了一上午也都累了。中午我們備了酒宴,就當是爲範先生接風洗塵。”
范文程笑道:“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諸位的盛情。”
兩個韃子原本不想去,可是他們還不放心范文程,所以也只能不情不願的跟來了。其他人都是談笑風聲,只有兩個韃子傻逼似的板着臉。
大家來到附近起點鎮政府招待所,這裡已經擺好了一桌酒席。分賓主坐下,然後就開始推杯換盞的喝了起來。不知范文程是有心還是無意,特意坐在李明旁邊。
洪書磊端起酒杯,對兩名韃子笑道:“兩位遠道而來,這一杯我敬你們。貴方對我們遠東公司有一些誤會,我們也很遺憾。今後我們雙方還是要多交流,多溝通。”
兩名韃子心裡原本就是滿心的激憤,聽了洪書磊的話,火“騰”的一下就又被激了起來,他們自認是女真人,酒量豈是這些漢人尼堪可比。所以就想在酒桌上找回來一些場子。
於是兩名韃子開始叫囂,還讓人把小杯換成了大碗,洪書磊面帶緊張的勸道:“這樣不好吧,我們都是不勝酒力,我們還是慢慢喝吧。”
聽到洪書磊如此說,兩個韃子更來勁兒了,端起大碗仰頭就灌了下去,可是酒一入口,韃子就暗叫不好,這特麼是什麼酒啊,怎麼這麼烈啊。
但他話已經說出來,只能強忍着喝了下去。對面的洪書磊面帶苦澀也跟着喝了一碗,旁邊的韃子不想讓他閒着,緊接着又敬了一碗。
就這樣,兩個韃子挑起了戰火,酒桌上的火藥味頓時瀰漫了起來。李明也參戰了,他心裡暗笑兩個韃子找死,洪書磊是辦公室主任出身,迎來送往的喝酒跟喝水似的。李軒平更是閱歷豐富,也是常年在酒缸裡泡着的人。連李明都不敢說能喝得過他們。
幾輪下來,兩名韃子喝得晃了,他們心裡暗暗心驚,對面三人喝了這麼多居然跟沒事人兒似的,他們也有些不敢喝了。
可是一直坐在旁邊的范文程,此時居然臉色一板,端起了一碗酒,站起身面色嚴肅的說道:“學生雖是一介書生,但也深受大汗恩德。這碗酒敬遠東各位,我後金盡是血性漢子,可殺不可辱。”
他說完就一口喝乾了碗中的酒水,然後手一抹嘴,身體搖搖晃晃的坐了下來。原本準備打退堂鼓的兩個韃子,被范文程的話,弄得一股熱血衝上了頭頂,也紛紛端起酒碗接着喝了起來。不一會的功夫,兩人就紛紛栽倒在地。
李明爲范文程倒了一杯茶,笑道:“先生何必如此,喝杯茶水解下酒吧。”
范文程也是不勝酒力,他一把握住李明的手腕,苦笑着道:“想我也是漢家男兒,卻身陷遼東,與韃虜爲伍,實乃愧對先祖……雖身披女真的皮肉,卻長着一身的漢骨。”
他說完就站起身搖搖晃晃的離開了,洪書磊看了李明一眼,馬上起身追上去扶着范文程,把他送出了屋子。
李明冷笑了一聲,心中腹誹道:“我特麼要不是從現代社會穿越來的,非點被你騙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