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華悅一生最不信的就是巧合,但種種讓人費解的巧合總會時不時地出現在她生活中。
一如現在,她落海的位置恰好就在釣魚場,距離上一次餘小玲落海的位置不遠。
雲艾山下的釣魚場因發生了命案,奉舜市公安局和旅遊局下文讓其歇業整頓。
今天是釣魚場重新開放的第一天。
雖然天陰着還有霧,但那些憋了數日沒來的釣魚迷們掐着退潮點扛着魚竿趕來。
這會兒距離漲潮還有半個多小時,雖到了午飯點,但仍有很多人在緊盯着海面耐心地等魚上鉤。
可就在這時,隨着一陣警笛聲響,遠處相繼開來幾艘快艇。
“軍事演習,請岸邊垂釣者速度離開!”
擴音喇叭循環喊話,輕鬆的釣魚氣氛瞬間被攪和得緊張起來,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況。
衆人雖心有抱怨,卻不敢怠慢,紛紛收起釣魚工具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人羣中發出一陣驚呼,“天吶,快看,有人從飛機上跳下來了!”
垂釣者有很多都帶着小型望遠鏡,聞言,他們停下手裡的動作,舉起望遠鏡看向天空。
“這是……軍事演習?”
他們忘記了撤離,駭然地看着天空的一幕。
四架中空飛行的直升機,外觀明顯是屬於軍隊的,距離海平面的高度在四千米左右。
讓衆人感到恐懼和不解的是,其中一架飛機下面吊着一個人。
這人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跳傘裝備,後背朝下,拽着一條金黃色的裙子急速下落。
“這人死定了!”垂釣者大多熟諳水性。
他們深知在沒有攜帶降落傘的情況下,直接從高達四千米的高空墜落,沒有減速和緩衝,不管以任何姿勢入水,必死無疑!
有幾個體格好的垂釣者忘記了剛纔海軍的喊話,開始脫外套準備跳下去救人。
可緊接着,人羣再次掀起一陣驚呼。
幾乎與下落的人同一時間,另外一架戰鬥機裡跳下兩名緊緊相擁的軍人。
垂釣者中有腦子反應快的,說了句:“這是要救人?!”
是的,兩個人下落的速度自然比單體快。
但同樣的,他們面臨的危險係數也高,儘管他們是以筆直站立的姿勢下落,存活的機率同樣是零。
因爲超過35米的臨界值高空自由落水,壓強與高度成正比。
再專業的跳水運動員,水性再好,這麼高跳下來也是死。不是淹死,而是被堅硬的海面撞擊而死。
僅眨眼間,兩名武警便越過司華悅。
錯身而過時,他們迅疾分開擁抱的姿勢,同時拉開一張大網,準確地將司華悅兜住。
三個人一同下降的速度加大到終端每秒兩百米。
無法開口說話,無法做手勢,這一瞬間 ,司華悅有種聽天由命的感覺。
兩名武警迅速打開引導傘。
而此時距離海平面約六百米,單體跳傘,這是一個非常安全的距離,但他們此刻是三個人。
兩名武警神情異常嚴肅,在傘包打開的一瞬間,其中一人衝司華悅大喊了聲:“站立!”
耳邊鼓譟的風聲很大,但所幸喊話的人是個大嗓門。
如果是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想以秒速在一張柔軟且不停晃動的網上起身,根本做不到。
噗——
司華悅剛站立起來,只覺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自腳底蔓延開來,她一度懷疑自己的雙腳是觸碰在堅硬的水泥地上。
慣力下,她的雙腿衝開海水,身體繼續下降。
這是司華悅從未有過的體驗,海水是硬的,當她的頭最後沒入水中時,衝力給她帶來一陣眩暈感。
接下來,她周身被海水包圍,耳鼓生疼,儘管憋着氣,但衝進鼻孔裡的海水依然讓她連嗆了好幾口海水。
從氣管、食道到肺像是被灼燒般疼痛。甚至就連眼睛視物都有些模糊。
大網給她減速,讓她不至摔死在海平面上,但此刻這大網卻成了一張索命網。
無論司華悅怎麼掙也掙脫不開,她像一條落網的美人魚,徒勞無功地撕扯大網。
她再一次後悔自己什麼怎麼就不攜帶一把刀呢?自負害人,一點都不假,她就是太自負自己武功高強。
怎麼沒人來救她呀?她意識開始變得模糊,憋氣憋得感覺眼珠子都要充.血爆炸。
網最終連她一起纏裹到了海底的礁石上。
看到那些相連的暗礁,司華悅不禁一陣慶幸,自己落海的位置是在兩塊礁石的中間。
她不禁替那兩名武警擔心,也不知道他們倆有沒有她的這份幸運勁,但願不要再出現傷亡了吧!
胡思亂想着陷入昏暗中,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彷彿聽見了利刃切割聲。
……
“華悅,華悅,你醒了,太好了,醫生,醫生,護士,病人醒了!”
誰呀這是?蹩勁的申文說得跟甄本有得一拼。
迷迷糊糊睜開眼,她看到的是一堆圍攏過來的醫護。
測血壓、量體溫,聽心跳,扒眼皮看瞳孔……
一套繁瑣的檢查過後,他們問了一堆胸悶不悶,眼睛視物怎麼樣等等一堆的問題。
司華悅一一回答完,他們給她重新換了份吊瓶。
待室內安靜下來,司華悅重重地吐了口氣,自語道:流年不利,三天兩頭被醫生虐!
想起來剛纔喊醫生的人,她環顧圈病房,嗯?人呢?
想起身,她卻失望地發現,自己被包成了一棵大糉子。
雙腿打着鋼板,自膝蓋開始往下,跟穿了一雙高筒白靴子似的,捂得嚴嚴實實的。
兩隻手也是,纏裹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正對面的牆上掛着一臺電視,此刻是關着的,而陽光自旁邊照射到她身上,將她的影像較爲清晰地投在電視的黑屏上。
頭上纏着紗布,一隻眼跟海盜似的固定着紗布,只有左眼露在外面。
脖頸被固定着頸椎牽引器,不用掀開衣服看,也知道左胸的傷應該又被纏裹上紗布並換過藥了。
“有人嗎?”她想大聲喊個人來給她倒點水喝,嗓子眼裡跟冒了火似的難受。
可喊出的聲音沙啞得像喘粗氣,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她徒勞地躺倒回去,瞪着一隻眼骨碌碌地盯着病房門的方向。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這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陌生,是因爲他也是一身傷,病號照顧病號?
熟悉,是因爲他高大的身材,還有那一頭金髮和兩隻雖腫成金魚眼,但依然能分辨出,大腫眼泡子裡面的眼珠子顏色是藍色的。
“甄本?”司華悅不敢置信地看着端着水杯,一臉溫柔笑意看着他的甄本。
“來喝口水,渴了吧?”甄本將牀搖起來,將水杯遞到司華悅脣邊,柔聲細語地說:“來,喝一口。”
喝下一口水後,司華悅感覺咽喉裡好受多了,咕嚕嚕一通猛喝,將杯子裡的水喝見底。
“再來一杯,”司華悅說。
甄本在飲水機上接滿水,拖了把椅子坐到司華悅牀旁。
“你居然能活着回來見我?神人!”司華悅不禁感慨。
對於甄本的去處,她在司文俊的嘴裡多少聽到一些。
她不禁有些防備,天曉得甄本將母毒安放在禮服裡送給她,是爲了掩人耳目還是爲了事過之後再拿走。
現在被她發現並交給了虹路的顧子健,他會不會反目想搶回去?
大概察覺到司華悅的神情帶着防備,甄本苦笑了下。
“如果生日那天你別都把注意力放在邊傑身上的話,肯多看我兩眼,跟我多說幾句話的話,我當時也就告訴你了。”
“綁架你的人是誰?”
儘管已經從司文俊的嘴裡知道綁架甄本的人是加西亞,但她還是想從他本人嘴裡聽到具體的解釋。
“是尤爾根,還有他領導的砒斯組織裡一羣壞人綁架了我。”
甄本起身將房門關閉,坐回司華悅的身邊。
“他們對你用刑了?”
看着甄本從頭至腳都有傷,走路還一瘸一拐的不利索,明顯受到很大的身體傷害。
“嗯,”甄本有傷的雙手互相搓揉着,直視向司華悅。
“華悅,我知道你剛醒,不該跟你說這些事,但我必須得知道,你肯不肯娶我?”
甄本的神情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和緊張。
司華悅在心裡哀嚎了聲,又來?!
“我已經有未婚夫了,我和你……不合適。”司華悅說,這事不能拖,容易讓人越陷越深。
“哦……”甄本似乎輕吐了口氣,感覺司華悅的這段話讓他放鬆下來。
這反倒讓司華悅不解了,她腦筋快速轉動,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她低聲問:“我來猜猜,嗯……是仲安娜!”
“噓……別給我傳揚出去,我現在還是一根燒火棍子,我得去單窶屯傳導,讓兩頭都熱纔好嫁人。”
“什麼?你想嫁給娜娜?她在上學,沒錢養你。”
“不怕,我有,我外祖父的錢我又拿到了一筆,現在就剩最後的一筆了。”
敲門聲響,只兩下門就被推開,顧頤來了。
當看到司華悅和甄本緊挨着頭在一起說說笑笑,他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甄本是個識趣的,忙起身跟顧頤打招呼:“顧Sir!”
然後對司華悅說:“我先走了哈,明天再來看你!”
顧頤直接來了句:“不需要,我在這裡看顧她就行,你不用往返跑腿了。”
甄本在司華悅看不見的角度扮了個鬼臉,然後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