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當日帶人去疾控中心搶奪母毒,先是去了地下三層的重症區,恰好與司華悅遇見。
那晚,老牛和他手下的人傷害了很多無辜的人,死的人裡有林護士,負傷的人很多,包括被老牛當做人質帶走的甄本。
司華悅依然記得那天的血腥場面。
如果老牛是顧子健的人,這簡直太匪夷所思,讓人無法接受了。
“他是……”
閆先宇剛準備回答司華悅的問題,卻被司文俊打斷。
“他不是顧子健的人,但他的確是被顧子健派去的人給劫走的。”
司華悅搞不懂是她老爹不想讓她知道真相,還是嫌閆先宇說話囉嗦才搶過他的話頭。
但不管怎樣,聽到這個答案,她懸起的心一鬆,暗自吐了口氣。
官匪勾結是她最接受不了的現象。
“既然這樣,那你何不派你兒子帶人去虹路給搶回來?”司華悅的語氣裡帶着明顯的嘲諷。
這老頭居然想把母毒被搶的責任推到她身上。
還自負地認爲顧子健那邊的安全措施不如疾控中心。
李翔再厲害,那也僅是一個單體,怎麼可能對抗得了一支武警部隊?
捏了捏手裡的絨盒,她一度想把盒子丟給閆先宇,可一想到李翔那雙滿含深情和期待的眼神,她最終將盒子又放回了衣兜裡。
“爸,沒什麼事,我回醫院了,明天出院,我得回去收拾下東西。”司華悅對司文俊說。
聽到出院兩個字,閆先宇這才發現司華悅的氣色不佳,人也比之前在疾控中心上班時瘦了些許。
“等等!”他繞過椅子,站到司華悅的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司華悅愣了下,這老頭爲了母毒要瘋!
“你在虹路那些天,服用過什麼藥或者奇怪的食物嗎?”閆先宇問。
司華悅看了眼坐在椅子裡的司文俊,見司文俊點頭,她不情願地回道:“奇怪的食物沒吃過,但吃過藥,還輸過液,怎麼了?”
在虹路的時候,司華悅就有感覺顧子健和初師爺似乎是在有意引導她,讓她恨閆先宇。
“吃的什麼藥,輸的是什麼液,你還記得嗎?”閆先宇急切地問。
司華悅搖了搖頭,說:“不是不記得,而是壓根就不知道。”
“顧子健讓人給我送的藥是兩顆藥丸,一顆特別臭,另外一顆很香,至於輸的是什麼液,我不清楚。”
司華悅實話實說,她突然有種自己是小白鼠的感覺。
“一臭、一香?”閆先宇摩挲着下巴,擰眉思索了好一會兒,猛地拍了下大腿,似乎是知道了答案。
他接着問:“顧子健是不是還讓人抽過你的血?”
司華悅嗯了聲,心道,你不也一樣給我抽過很多次血嗎?甚至還給我用過動員劑。
虹路抽走的580相比閆先宇而言可手下留情多了。
“這個老頑固!他在搶我的……”說到這兒,他打住了,因爲他瞥見了司文俊冷肅的臉。
“那個……”他接着轉移話題問:“你見過初光嗎?”
司華悅見他問個沒完,司文俊又沒有打斷的意思,她只得耐下心應付,“見過。”
“能不能跟我簡單地描述下他的狀態?”閆先宇拉了拉司華悅的胳膊,示意她坐下來說。
狀態?司華悅坐回椅子裡,認真地回想了下初師爺,身體狀態不好,但精神狀態良好。
“他很瘦,畏冷。”司華悅簡短地說。
她不想摻和進這兩個毒蜂子的明爭暗鬥中,這兩個人一個善於製毒,一個善於解毒,簡直就是一現實版的黃藥師和歐陽鋒。
“沒了?”等了會兒,不見司華悅有下文,閆先宇疑惑地問。
“沒了。”司華悅心道,你還想知道什麼?
閆先宇看向司文俊,遲遲疑疑地說:“其實,初光和魏七安的毒都是我下的。”
司文俊眼中並無波瀾,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秘密,僅嗯了聲。
閆先宇不知該怎麼繼續講下去,只得再次轉向司華悅,“改天有時間,來疾控中心一趟,我再給你細緻檢查下。”
“謝謝閆主任。”司華悅起身,沒說去還是不去,直接跟他和司文俊道別。
“明天出院,你先不要回家住。”在司華悅轉身離開前,司文俊叮囑了句。
司華悅沒問爲什麼,只說了聲好,便推門離開。
待在客廳裡候着的武松見司華悅出來,給她開門,並讓門口的服務生送司華悅下樓。
來到一樓大廳,沒見到大堂經理,司華悅環視了圈四周,發現很多人都在用好奇的眼光看她。
想到自己出門忘戴帽子,她便放棄尋找大堂經理,徑直走出酒店。
搭輛車,她先去了趟仲安妮那兒找飯吃,今天仲安妮給她打過很多次電話。
進門之後,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頓唸叨,“你說說你,出門也不戴頂帽子。”
“今天給你打了無數遍電話你既不接也不回,讓石敏去醫院找你,你又不在。”
“問邊傑,他也不知道,最後還是從你哥那兒知道你在公安大院門口堵顧頤。”
司華悅洗了手,進廚房自己端飯吃,發現仲安妮的廚藝有進步,便讚了句:“好吃。”
“你去找顧頤幹嘛?我聽你哥說,你在公安門外的大街上蹲守了一天?真的假的啊?”
“你比我媽還嘮叨。”司華悅睨了眼仲安妮,“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爲了讓我回來吃飯?”
“當然不是,”仲安妮知道司華悅不愛吃她做的飯菜,她纔不會因爲喊她來吃飯而連番打電話呢。
“我是想告訴你,咱們這樓裡的住戶好多都在忙着搬家。”
仲安妮小聲說:“石敏下班回來遇見了,問他們怎麼了,居然都說這裡的風水不好。”
“石敏上班了?”司華悅知道那些人搬家是因爲什麼,所以她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
“是啊,今天第一天上班,在市立醫院當保安。”仲安妮說。
“他怎麼不回司致集團?”司華悅不解。
“我哪兒知道,問了他,他只說,領兩份工資不好麼?”
司華悅哦了聲,繼續悶頭吃飯。
樓上傳來砰的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掉地上了,接着便是拖拉的聲音。
“你看,連樓上都在忙着搬家,不行我們也搬吧?”仲安妮又將話題扯回去。
剛來住的時候她就聽說了房東要賣房,現在終於知道原因了——風水不好。
“那都是唬人的,不用搬。等他們都搬走了,我們把房鑰匙全換了,你去樓下看看哪戶的裝修好,我們搬到下面去住。”司華悅說。
“什麼?!”仲安妮吃驚地瞪大眼,本來眼睛就大,這一瞪,感覺臉上就剩倆眼。
“你別用這種看小偷的眼神來看我!”司華悅被她的大眼嚇得噎了下。
“你這就是小偷的行爲,什麼叫把房鑰匙都換了?讓物業知道了可了不得。”
司華悅沒再解釋,司文俊一日不把房子交付給她使用,她就無權換鑰匙。
看了看仲安妮,想着倒不如讓她當個包租婆。
刑期未滿之前,她什麼工作也做不了,這樣一來,等於給她安排個事情做,也可以有份穩定的收入。
包租婆的麻煩事可多了去了,感覺她成天嘮嘮叨叨的性格也挺適合的。
“邊傑的臉毀得挺嚴重嗎?”
見司華悅不想討論搬家的事,仲安妮便轉問道:“要不一會兒我喬裝打扮下,和你一起回醫院去看看他?”
“沒事,他能治好。”司華悅吃飽了,開始收拾桌面。
仲安妮起身把她用過的碗筷刷好。
兩個人來到客廳沙發上,仲安妮不放心地接着問:“他真沒事?”
想起上午司華悅給她發的信息,感受事態挺嚴重。
“安妮,明天我出院,我想離開奉舜一段時間,要不你陪我一起出去轉轉?”
今晚仲安妮的話題,都是司華悅不想、也沒法回答的,她乾脆再次轉移。
“怎麼突然想出去?我們倆都沒有身份證,能去哪?”
仲安妮自然也想出去,可她的情況已經不是身份證的問題那麼簡單。
“也是,”司華悅忘了這茬,“要不咱倆去單窶屯住段時間,反正那邊也就你的幾個親戚認得你。”司華悅建議。
“好啊,我早想回去看看了,順便把戶口落下,然後把身份證辦出來,也好把疾控中心給我的賠償款拿回來。”
“行,就這麼定了,明天上午辦完出院手續後,我先去辦.身份證,咱倆下午就走。”
說着,司華悅從兜裡摸出手機,給司文俊打過去,讓他明天把家裡的戶口本給送過來,她去公安補辦.身份證。
回醫院已經是夜裡十點。
病房衛生白天她離開後被收拾過了,她的病號服換了身新的,陪護牀帶血跡的牀單已經被換下來了。
登陸王者,發現甄本也在線,剛玩了一把,敲門聲響。
“進來。”司華悅懶得下牀去開門。
一陣噠噠響傳來,她擡頭一看,居然是拄着柺杖的邊傑。
她趕忙強行退出遊戲,從牀上下來,扶邊傑坐到陪護牀上。
“你怎麼過來了?”見到這樣的邊傑,司華悅忍不住又想起去年與他分手時的場景。
那會兒他也是現在這個狀態,拄着柺杖,不過那會兒他不是因她而負傷。
“剛纔顧頤給我來了個電話。”邊傑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呃……”司華悅不知該怎麼迴應他,低頭擺弄手機。
“你擡起頭來看着我。”邊傑輕緩地說。
司華悅依言擡頭看過去,她愣了下,忙起身打開大燈。
再回來,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邊傑的臉。
這哪裡還是上午剛拆紗布時看到的那張毀容的臉?
擦傷的痕跡能看出來,但沒有上午看着那麼明顯和可怖,上面塗着乳白色的祛疤藥膏。
依現在的情況來看,養一段時間應該能恢復如初。
“我的確是疤痕體質者,小時候沒去當兵而選擇了學醫,跟這個有一定的關係。”
邊傑的語調有些悲哀,許是想到了什麼傷心的往事。
司華悅腦中忍不住聯想到秦半月,那個跟她乳名諧音的已故女律師。
“我這次的負傷並非是因爲你,而是作爲醫生本能下的一種反應。”邊傑別開與司華悅對視的眼,看向窗外。
“明天你就出院了,本來我不想這麼晚來打擾你,可我訂了明天上午九點的機票,七點半就得往機場趕。”
邊傑說:“以後再見不知道要多久,我想來跟你道個別。”
“你……”司華悅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你要去哪兒?”
“我已經申請了離職,國外有家醫院在前年就邀請我過去,我大學同學在那邊就職,我早有打算去的。”邊傑嘴角扯了下,扯出一抹淺笑。
“那你以後都不回來了嗎?”這個消息來得太意外,司華悅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怎麼跟邊傑說話。
說不讓他去,可她有什麼理由要他留下?
今天上午在見到邊傑那張毀容的臉時,她腦中曾閃過一個念頭——嫁給他。
她不知道這個想法是爲了報答他,還是爲了償還欠他的那些鉅額人情債?
可在聽了顧頤和司文俊的話後,她又開始怨恨他,覺得他是在用欺騙的手段得到她的感情。
卻沒想到,他現在竟然告訴她,他要離開。
她心底有個聲音在叫囂着讓她挽留他,邊傑的視線恰好在此時從窗外移過來。
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希冀。
可最終,一直到他離開她的病房,她也沒能將那句“你不要走”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