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立醫院門診大樓走出,迎面的風帶來陣陣花香,分不清是什麼花的香氣,很醒神。
三個人依然是來時的扮相,但精氣神卻比來時好很多,或許是這花香帶來的,也或許是完成了任務帶來的輕鬆。
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一個似男非女的人,這人長相普通到看多少眼都不會讓人記住他的臉。
司華悅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是初師爺派人夜襲大豪的那晚。
只要褚美琴有生命危險,這人必現身。
這話猛一聽,感覺這人就是一個災星,但其實不然,他始終跟隨在褚美琴身後,像一個影子,時刻保護褚美琴的安全。
司華悅不清楚他的身手如何,但周邊異常安靜的情況下,你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這就讓人感覺很恐怖了。
褚美琴的暗助理有兩個,另外一個司華悅從未見過,這還是她軟磨硬泡從司華誠嘴裡套出來的。
司華誠的暗助理只有馬大哈兄弟。
這倆兄弟現在已經快由暗轉明瞭,顧頤有事也會把他們倆給請去,司文俊和司華悅就更不用說了。
誰讓這哥倆骨骼清奇,看一眼記一生,不適合當暗助理。
武松也不適合當暗助理,長相太惹眼,所以他只能給司文俊開車。
暗助理就應該像此刻跟隨在褚美琴身後的這位這樣,你怎麼樣都記不住他的長相,甚至就連性別你都分不清。
司華誠大概也感覺到自己的暗助理不靠譜,他與他的科研團隊用了接近兩年的時間研發出一種搜索設備。
這設備全球只有兩顆,他和司文俊一人一顆。
設備體積很小,是一顆微芯片,平時司文俊和司華誠都是將它塞在腰帶裡,當然,他們倆的腰帶也是特製的。
司華誠給這設備命名爲“熱螞蟻”,作用主要是搜索熱武器。
不管攜帶熱武器的人是隱藏在人羣中還是建築羣中,只要是在有效射程內,熱螞蟻都能在第一時間搜索到,並向它的主人傳遞熱感警示。
熱螞蟻的製造原理有些像是紅外熱像儀,裡面帶有光敏元件,能將攜帶熱武器者的準確位置呈現到主人的電腦或者手機裡。
主人可依據攜帶者是敵是友而進行消熱處理。
第三顆還在製作中,越是體積小的東西越費勁,製作一顆熱螞蟻耗時長達三個月甚至半年,期間作廢很多顆纔會出一顆成品。
本來這兩顆成品司華誠是準備送給司文俊和褚美琴的,結果褚美琴堅決要他戴着,她要等第三或者第四顆。
這一次娘倆都出動協助警方破案,司文俊和司華誠不可能不擔心。
司華誠將自己的那顆給了司華悅,讓她隨身攜帶,並教給她如何使用。
武松在醫院大門外候着,馬大哈兄弟也在,不過他們不在一個方位。
武松自然是來接褚美琴的,而馬大哈兄弟則是負責將司華悅和仲安妮安全送回疾控中心。
“都三十歲的人了,別總拿自己當孫猴子,該什麼時候給家裡打電話,你清楚吧?”上車後,褚美琴沒好氣地問。
“哎呀,知道了媽,我是從你肚子裡蹦出來的,不是從大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平時最討厭別人議論她的年齡,卻反覆提醒自己女兒的年齡,這跟提醒她自個兒有什麼區別?司華悅在心裡腹誹。
“我到單位就立即給你打電話報平安。”司華悅保證。
武松開的是輛出租車,正兒八經的牌照,平時都是租給人開。
仲安妮在一旁羨慕地看着她們娘倆拌嘴。
路燈倒退着照射進來時,恰好褚美琴掃了她一眼,仲安妮眼神中的悽楚和豔羨讓她忍不住心顫了下。
本來褚美琴是非常討厭司華悅跟監獄裡的人來往的,尤其剛開始聽說了仲安妮的事以後,她印象中的仲安妮是一個自私自利、不懂也不珍惜親情和友情的壞女孩。
可今晚通過短時間的相處之後,她隱約發現仲安妮並非如她所想象的那樣,這女孩的身上有着一種不屬於她這年齡該有的沉穩和機智。
作爲母親,她非常清楚自己女兒需要什麼,所以,她能給的都在背地裡偷偷地給,但唯獨有一種東西不是她能用錢買來的,那就是友情。
司華悅身邊的朋友,不管是男還是女,她都會命她的暗助理去調查。
逐漸的,她發現自己女兒不是一個濫交的人,她的朋友,包括那個魯佳佳在內,都可交,而且還都是一些稀缺型人才。
武松將車駛入一處老舊的待規劃小區,小區沒有門,自然也就沒有看門的保安。
裡面的燈十之八九都是壞掉的,而此刻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小區裡的居民幾乎有多半都熄燈就寢了。
這裡是週轉站,她們出發去醫院就是從這裡走的,妝也是在這裡化的。
有一棟樓的地下室是裝修好的出租屋,估計是顧頤或者警方租的。
裡面設備還算齊全,能洗澡,但不能做飯。
進去後,武松在門口守着,她們三人快速將臉上的妝卸掉,換回各自原來的衣服。
之所以這樣大費周章,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仲安妮與警方的人接頭了,這也是無奈之舉。
因爲仲安妮的親屬很多,就算她奶奶不在了,還有她的叔叔嬸嬸和姑姑姑父們,警方不可能將她所有的親屬都轉移,更無力全部都保護起來。
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仲安妮排外處理,不讓人發現她向警方提供線索。
所以,今晚,她無論如何也得回去,更換掉假的“仲安妮”。
馬大哈兄弟就成了護花使者,他們兄弟二人得將司華悅和仲安妮送回去。
按說司華悅不該再回去,因爲從演的這齣戲的劇情發展來講,她現在應該是在家裡維和。
但如果司華悅不回去的話,仲安妮就無法成功進入疾控中心,光是大門保安這一關她都過不去,也會暴露了行跡。
馬哈在門外接應他們,褚美琴的暗助理和馬達不知所蹤。
馬哈和武松一樣,開着一輛正規牌照的出租車,戴着個假髮,鋥亮的大腦門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司華悅和仲安妮悄然無聲地上了馬哈開的車,在褚美琴擔憂的目光下,兩輛出租車各奔東西。
馬大哈兄弟和武松身上的熱武器已經被司華誠提前給消熱處理過了。
司華悅一直在留意着熱螞蟻,以爲馬哈什麼也沒帶。
想跟仲安妮聊點什麼緩解下緊張的氣氛,誰知,馬哈卻按下中控臺上的音樂按鈕,一曲《Dream It Possible》在車內緩緩響起。
在國外出生和長大的馬哈的醜文很好,嗓音也很好,樂感就更不用說了,真正是人不可貌相。
坐在後座的司華悅看着馬哈戴着假髮的碩大的腦袋隨着音樂晃動,身體也跟着節拍小幅度地扭擺抽抽,她真擔心他把他們仨給拉進黃泉路。
隨着與疾控中心距離的拉近,馬哈非但沒將音樂關掉,反而開得更大聲。
司華悅拍了拍駕駛座的椅背,“你……”這是要幹嘛?
馬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司華悅餘下的話嚥了回去,與並排坐在一起的仲安妮謹慎地盯着車窗外。
爲防止熱螞蟻丟失,司華悅將那個小小的芯片塞在乳罩的夾縫裡。
這樣不會丟,有情況也會及時發現。
可司華悅這個做法卻是個極大的錯誤。
還沒看到疾控中心的大門,熱螞蟻的溫度陡然升高,司華悅感覺胸前像着了火一樣灼熱。
她的文胸沒有襯墊,就兩塊薄薄的布料,哪裡能擋得住熱螞蟻的高溫?
難怪司文俊和司華誠是將這東西塞在腰帶裡,如果溫度不夠高,他們不會及時察覺到。
司華悅慌忙掏出手機看那些攜帶熱武器的人的具體方位。
一邊看,一邊扭轉身體,避開後視鏡,將熱螞蟻從乳罩裡夾出來,改放到保安服上衣內裡的襯兜裡。
放大手機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布滿紅點。
突然感覺這東西沒啥用,這麼多紅點,誰知道哪個紅點是好人,哪個是壞人?
而且畫面中顯示出的人形連男女都難以辨別,只能看到一些五彩的熱成像。
前面的馬哈眉頭緊蹙,緊盯着前方的路況,防止再出現個作死碰瓷的。
但他卻也不忘提醒後座的司華悅,“你不用看了,到處都埋伏着人,現在是晚上,你看了也白看,根本看不清人臉。”
說完,他又對仲安妮說:“不要到處亂看,小心被人識破你的臉。還有,如果是真的搭着出租車,就你們倆目前這神態,三歲孩子也能發現我不是出租車司機。”
被馬哈這一提醒,倆人趕忙正襟危坐,尤其是仲安妮,整理了下帽檐,將臉隱藏在暗影裡。
還好沒有碰瓷的,有驚無險地到了疾控中心大門口,司華悅讓仲安妮付錢,是真付錢,因爲有語音提示,得讓外面的人聽到。
而司華悅連夜返回的說辭是因爲她的手機落仲安妮的病房裡了。
沒有跟馬哈對眼,也沒有任何道別的話語,就跟真的是搭車來的一樣,她和仲安妮分別打開後車門下車。
值夜班的兩個人,一個是原先的老員工,一個是後來的新員工,見到是司華悅,忙把側門打開讓她進。
因爲角度原因,他們看不清仲安妮的臉,只看到是一個細高挑的保安。
既然是隊長帶回來的,那應該就是內部人,所以,他們沒有過多去審查仲安妮的身份。
司華悅匆匆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就帶着仲安妮走向大樓。
往前走的過程中,司華悅餘光發現花圃那邊似乎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她疑惑地扭頭看過去,沒見到人。
她很篤定剛纔絕非眼花看錯了,是真的有個人在,應該是蹲下身躲在野棗樹後面。
照以前,她會直接走過去查看究竟,可眼下不行,她得先趕緊把仲安妮帶回病房掉包。
躺在病牀上的李石敏晚飯都沒吃,不敢起來,一泡尿快把他的膀胱給憋爆了。
因爲是裝昏迷,他的臉始終歪向一邊,如果是睡着了還好說,這清醒着,還挨着餓,憋着尿,保持這一個姿勢不變,那就是倆字——煎熬。
腳步聲響起,通過守護在牀旁的笑天狼的嗚嗚聲,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而司華悅在踏入病房的一瞬間,身體僵了下,熱螞蟻又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