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招討既撫定長沙,議取建州。武議郎藍天蔚進曰:“末將初隸麾下,未建寸功。願取建州,以酬知遇。”招討許之。
劉遇隆亦願同往,招討甚喜。撥兵一萬與之,二將謝別起程。
既過衡永,已非一日。將抵邵陽,聞朱梅嶺有兵控制。劉遇隆先引一軍探之。
且說鎮守朱梅嶺者,乃副將靳虎臣,驍勇善戰。昔在安豐路,曾與劉遇隆相識,疆場共事者三次。劉遇隆乃按兵不動,潛修一書,勸虎臣降宋,虎臣大喜。其部下有牙將王秀,累犯軍令,虎臣常責之。王秀得此消息,竟赴建州太守錢鳳儀處告變。鳳儀遂與都督解公輅,商議設宴。命牙將王秀代理軍事。
召虎臣議退敵計。就席間擲杯爲號,殺之。虎臣既誅,王秀始至軍中,一至朱梅嶺,軍士不服,鼓譟,營中大亂。劉遇隆聞之。疾赴其營。元兵爭砍王秀之頭以獻。蓋虎臣待下素有恩信故也。劉遇隆撫定餘衆,藍天蔚後軍亦至,喜曰:“聞建州僅一靳虎臣,若解公輅,直奴才耳。”二將一同進兵,至鹿角巖,解都督引兵阻定。藍天蔚曰:“待某破之。”解公輅一見宋兵,方指揮軍士,紛紛擾擾,列陣迎敵。藍天蔚趁他行陣未就,即率兵如潮涌而進。解公輅不能抵敵,棄營奔入城中。守禦各項倉皇未備,宋師接踵而至。滿城軍民無不嘆曰:“靳統制若在,當不至此。”解公輅聞之,始大悔。根府尹失策,錢鳳儀不肯任過,亦譙讓都督行軍躁率。一文一武忿爭不已。城外炮聲大震,宋師圍城,水泄不通。百姓驚慌無措,藍天蔚、劉遇隆圍僅三日,竟將西南攻破一角,宋兵蟻附而上。錢府尹在集瑞堂前解帶自縊,解公輅不敢迎戰,引家將數十騎,望武陵逃去。
藍、劉二將兵不血刃,遂得建州。其城步、新寧等縣無不納降。
惟武崗州負固不服。劉遇隆引兵徇之,方始納款。各處撫定,往返未逾一月,即告捷於長沙。嶽招討大喜曰:“吾固知二將必成功也。”帳下有台州降將慕容長大呼而出曰:“建州既定,武陵未收,當令末將建此微功。”嶽燕超曰:“武陵乃荊湖重地,必有能將鎮守。恐汝非其敵,致損吾兵威也。”慕容長大怒曰:“如長取武陵不下,甘當軍令。”招討曰:“軍中無戲言。”慕容長即寫下軍令狀,招討撥兵一萬與之,慕容長大喜而出。有先鋒扈德威進曰:“此去武陵必下矣。”招討曰:“子何以知之?”扈先鋒曰:“觀其臨行時,意思安閒,必有成算,是以知之。”招討亦以爲然。
慕容長領兵,由桃源、龍陽二縣,俱無阻隘,竟奔武陵。
時常德守將屈突-因解公輅來奔,已掃清境內以待。一聞宋師入境,領兵者乃台州楊鎮龍故將,大怒曰:“鄙夫何敢欺我?”即命偏將王-、穆良,引兵一千,離城三十里崔婆井埋伏。
候宋師既過,從後擊之。自統大隊出城,就沈約臺前屯住。果然宋兵不曾防備,前隊竟爲二將所敗。比及慕容長知之,已無及矣。慕容長見少挫其銳,勃然大怒曰:“長昔在臺州,將烏合之衆,尚欲橫行天下。今大宋以堂堂之陣,正正之旗,兵精糧足,長若不能收復武陵,有何面目見招討乎?”催軍直逼沈約臺下寨。立營未定,屈突-以逸待勞,出其不意,又敗其軍於武陵城外。慕容長直激得氣焰騰空,太陽袕火星透上三千丈不止。
次日,結束停當,一刀一騎,坐索屈突-出戰。屈突-怒欲出馬,健將潘孟揚曰:“何勞主將臨陣,末將願往敗之。”
慕容長見健將出馬,益加忿怒。潘孟揚甫交手,已被慕容長刀劈馬下,仍然勒馬討戰。屈突-怒發如雷,正待出馬,王-、穆良二將齊出,慕容長毫無懼怯,大奮神威。不三合,用拖刀計斬卻穆良。王-着慌便走,慕容長拈弓搭箭,嗖的一矢,王-落馬,爲宋兵所獲。屈突-在門旗下飛馬來救,已無及矣。
屈突-氣滿胸膛,恨不生擒,以與三將復仇。接住慕容長惡戰五十餘合,不分勝負。慕容長拍馬便走,屈突-不捨,追過木瓜砦,慕容長手出一鷂,望空飛上,四下伏兵齊起,聲聲大呼:“休教走了屈突。”元兵圍在垓心,死戰不已,損傷過半。
屈突-奮勇殺出,已中數創,奔至沈約臺,始得生力兵一支,前來接應入城。慕容長性急如火,即督兵攻打。一見圍城,屈突-憤焰中燒。次日登城大呼曰:“宋將能與某力戰,便將軍馬撤退;否則任汝攻打,守禦有備,不畏汝也。”二將一性急,一性躁。慕容長果然將軍馬撤退五里,仍至沈約臺前扎定。屈突-鼓譟而出,揀一平曠所在,列成六甲迷魂陣。大呼宋將打陣,慕容長定睛一看,見六隊之中,顛倒參差,暗藏六神,不省此陣,未敢造次,亦調七隊精兵,列爲七星斬將陣敵之。屈突-見之,曰:“此常陣也。”慕容長呼曰:“能入陣否?”
屈突-不以爲意,選精兵千餘,一馬當先,殺入陣中。慕容長麾動令旗,怞出一軍,以遏外援。頃刻化爲圓陣,又將屈突-圍在垓心。元兵死戰,無路可出。屈突-仔細看時,訝曰:“分明七星陣,倏化爲六花陣也。吾一時期敵,誤入此陣。”衝殺一會,卻得建州都督解公輅引兵由西北殺入,接應而出。且戰且走,奔至城中。喘息未定,宋師又至。
慕容長二次圍城,屈突-守禦甚嚴。宋兵攻打,即將灰瓶、滾木、金汁等項施-下,傷人甚衆,慕容長大怒,量雲梯衝車等物,不能破之,立造尖頂木驢,矢石所不能制者,運以攻城。
詎料屈突-即用雉尾炬,拖鐵鏃,灌以油擲下,木驢盡燒燬。
慕容長架起虹橋,屈突-以撞竿。慕容長命袕地道,屈突-暫塹以長濠,慕容長百計攻城,屈突-隨方御之。攻者自勞,守者自逸。旬餘,慕容長見城不能下,且解圍暫退,兵屯茶陵山,屈突-又引兵出城北駐紮以敵之。
慕容長納悶營中,暗思此城如何可下?左右思維,智勇俱困。是夜,星月交輝,夜半後,忽狂風驟起,大雨傾盆,終夜不止。慕容長猛省,柳葉湖之水若得暴漲,可以灌入城中。令人探之,果然水起丈餘。慕容長大喜,急令軍士沿夜冒雨,用木版塹定,阻其下流,-入城西。併合玉帶河之水,用灌武陵。
果然,次日武陵城外澎湃汪洋,怒湍奔流,滔滔汨汨,不絕於響。城不陷者三版,慕容長率兵乘筏,鼓譟而來,三次攻城。
時屈突-已移軍入城,水勢洶涌,無可消瀉。雖有閘門數次,泄出有限,且隨泄隨滿,無力可施,遂深恨宋將,登城認定慕容長,極力一箭,中在右臂,幾乎墜入水中。得衆軍擁扶,熬定痛楚,拔出箭鏃,忙用藥敷佐。慕容長咆哮大怒曰:“城下,誓將屈突-剮之。”時水勢倍漲,高與城齊。元兵舍死,就女牆阻定,力不少懈。宋師見主將受傷,攻打益厲。不一會,城垣坍塌數處,元兵不能制。宋師乘筏直入。屈突-先殺妻子,然後與宋師決一死戰。慕容長一見,恨入骨髓。令衆軍萬弩齊發,屈突-體無完膚,死於亂箭之下。少頃,衆軍擒解公輅至,慕容長亦命斬之。其餘大小官吏,逃者甚衆,餘者皆降。
時宋師以掘開水閘,元兵民死者皆衆。慕容長始安輯人民,清查倉庫,略定所屬四縣。事事皆定,乃令人往長沙告捷。嶽招討大喜。即令岳鎮史進運牛酒犒兵,並黃金綵緞,先爲慕容長獎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