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祖師爺想過種種可能,卻獨獨沒料到四阿哥會拿出這封信函來。
認還是不認?翁祖師爺犯難了。
“是不是你寫的?”俞大人追問道,不給翁祖師爺太多的思考時間。
“俞大人,別催他,你先將這封信給大夥念念…”弘參適時發話了。
俞大人打了個激靈,念信,這可是私運軍火啊,四阿哥,你眼睛剛剛到底掃到這封信沒有啊…
“俞大人?”弘參可不知道俞大人的爲難,還在催呢。
衆目睽睽之下,俞大人可不敢衝弘參咬耳朵,反正自己已經盡到了提醒義務,皇上屆時遷怒,自己大概也能告個饒吧?是的,俞大人此時更擔心敦慶帝指責自己將皇家的家醜外揚。
“俞大人?”弘參再度催促了起來。
俞大人只好清了清喉嚨,將信的內容大聲的唸了一遍。
然後現場的人絕大多數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私運軍火,這可是死罪啊…
阿克敦和杭州將軍張大嘴巴,傻眼了,阿克敦想的是,沒聽說二阿哥和四阿哥水火不容啊,再一瞅弘參嘴角的微笑,阿克敦覺得太刺眼了,天啊,難道康熙朝奪嫡一幕又重演了?皇子們怎麼就不能消停些呢,大臣們也很難的啊…
杭州將軍則想的是,四阿哥膽子也太大了吧,明目張膽告訴大家走私軍火,真當御史是聾子啊?皇上這回怕護不了了吧?不對,皇上應該是饒不了四阿哥纔對…四阿哥不至於想不到這點啊,怎麼還笑得出來,哪出錯了?…
鄉紳們也呆了,大家都是有見識的人,私運軍火。這可是重罪啊,四阿哥腦袋被驢踢了啊,這種事瞞還瞞不急。怎麼能當着大夥兒的面說呢?爭來漕幫,結果卻落個無福消受,簡直是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嘛…
漕幫的中層也傻眼了,這可是滅幫的罪名啊。瞧着翁祖師爺的樣子,好像漕幫真的摻和了呢,怎麼辦?認下,漕幫不死也得脫層皮,不認,朝廷肯定也會順着這信查下去,沒準漕幫沒人落個全屍…
漕幫的嘍囉些則想得很簡單。那隻能認了啊,認下後,至少還有四阿哥在前頭擋着不是…因此,都巴巴的望着翁祖師爺,千萬別搖頭啊…
民衆中腦子靈光的也覺得四阿哥有些蠢,只有那老實的則認爲四阿哥既然敢說,那私運軍火肯定是他那個級別的貴人可以做的,倒還挺泰然的…
李真聽後也是一楞,但卻沒想到兄弟鬩牆去,皇子阿哥們可好了。二福晉還是四爺幫忙娶到的呢,因此,李真想的則是二阿哥情急之下有些欠思忖…
對於現場各異的表情,弘參恍若未聞。反而悠閒的扇着扇子,“俞大人,這奴才既然不想說,那就覈對筆跡吧…”
俞大人正待下令,就聽翁祖師爺道,“這信是草民寫的…”
現場一片,不是譁然,是一片嗤聲加鬆氣聲,嗤聲是老實民衆發出的,送氣聲則是漕幫嘍囉。
“那爺就想問問了,這漕幫既然不是爺的,你幹嘛要聽爺的吩咐呢?”弘參搖起了扇子,“就不怕朝廷治你一個結黨的罪名?還有,這可是私運軍火呢,漕幫竟然都幹得這麼起勁,難道是對朝廷有不軌之心?!”
在場的有識之士聽得是臉直抽抽,這位爺啊,就算漕幫是你的,沒結黨的事了,可私運軍火,擱漕幫身上是有不軌之心,隔你身上那也沒法改成效忠朝廷啊,白字黑字寫着,要躲開朝廷水師呢…
不管有識之士內心是如何洶涌激盪,弘參卻依舊分外的淡定,“翁祖師爺,說話啊?”
翁祖師爺面如死灰,“草民無話可說。”
弘參淡淡的笑了,對俞大人道,“還請大人秉公斷案,還爺一個公道。”
事已至此,這結案陳詞自然是沒懸念的了,漕幫歸給了皇四阿哥,翁巖、錢堅、潘清三個漕幫大頭目收監流放。
“錢堅和潘清那兩個奴才聽到風聲後還不知道躲在哪呢,大人,你可得出公文讓各地協查逮人啊…”看來苦主不打算對被告額外施恩,不過這事是不是要你阿瑪發文更有效果啊?
俞大人只能心中暗自嘀咕,面上還得殷勤的點頭。
“諸位,大家覺得這案可是公平?”案子結了,翁巖給押解下去了,弘參並不打算走,反而來了個親切的現場調查。
“公平,公平…”翁巖自己都沒否認了啊,這可不是屈打成招。
“漕幫諸位的意思呢?”弘參將視線轉向了漕幫方隊。
大家全跪下了,“我等聽憑四阿哥差遣。”
“嗯,”弘參點了點頭,“除了翁巖這三個奴才,漕幫其他人,爺就不追究了,這些事他們三個奴才瞞着哄着,其他人也沒法知道,不過嘛…”弘參加重了語氣,“誰若窩藏錢堅和潘清這等不忠不義之人,或者還想打着報恩的旗號來搞個什麼營救之類的,那就別怪爺心狠了,…這個漕幫,爺不要也罷!”
弘參這番表達算是明着告訴漕幫衆人,誰若要想幫三個祖師爺,得,整個漕幫就跟着陪葬吧…
“我等誓死效忠四阿哥!”漕幫衆人立馬參差不齊的表態,中層是沒的選,下層嘍囉倒是真心的,誰高興自己的主子是這種背主之人啊,漕幫標榜的可是義氣呢,再說了,有皇子阿哥當主子,大家的日子應該會更好了吧?所以說,小嘍囉都是天真純潔的…
“彭舵主,”弘參開始發號施令了,“叫漕幫各分舵舵主十日內趕到紹興見爺!”
“是。”彭舵主只能祈禱,希望四阿哥不會秋後算賬…
然後大家便散了,弘參則留在了紹興分舵,當然,還有他的一干侍衛,分舵外戒嚴的兵丁也沒撤。繼續負責安保。
弘參開始埋頭清理漕幫文件時,紹興城卻是分外的熱鬧。
在場的說書先生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便被茶鋪老闆要求馬上上崗。說得不連貫沒關係,搶先發布最重要…茶館裡自然是人山人海。
有識之士們想得則要長遠些,私運軍火。這事怕沒完,大家都急急回家佈置去了。和漕幫有聯繫的,趕緊的燒了相關證據,和漕幫沒什麼往來的,則急急安排家眷下鄉度假以躲避可能到來的大風暴。
大多數天真的羣衆則是義憤填膺的給聚在周圍的人轉述案情審理情況,大家都帶了感情色彩,還未入正題就將三個祖師爺罵了個狗血淋頭,“真是黑了心肝了。連皇子阿哥的產業都敢黑,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做的…”
然後在將的過程中,許多人還特意強調了一回,自己可是親眼比對了幾封信的,那字跡簡直是一模一樣。
有人笑問,“你不識字啊,怎麼比對?”
“你還不會繡花呢,難道就看不出來兩朵花繡的不一樣?”講述者理直氣壯的反駁者,“這和識不識字有什麼關係,眼力好就行!”
…
方六少和張公子在茶館裡聽得是面面相覷。漕幫就這麼轉手了?…
方六少在茶館待了許久,聽說書先生翻來覆去的將事情說了五六遍,---說書先生那是一遍說的比一遍精彩,修辭誇張最後該用的全用上了。四阿哥受屈卻保持大度的形象初步出爐,翁巖青面獠牙的雛形也漸現了…見再也聽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後,方纔回了客棧。
不想,一進客棧,小二就說,“方公子,你家來人了,正四處找你呢。”
方六少沒敢將七娘的事寫成書信,只是派了個小廝含蓄的回家報信,算着時間,小廝應該還在回來的路上啊,方六少有些疑惑,歪着腦袋問,“住在哪間?”
“這邊請了呢。”小二忙前頭帶路。
到了一間上房後,敲了門,“客官,方公子回來了。”
“六弟。”大門立馬打開,露出了方三少焦急的臉。
“三哥,你怎麼來了?”方六少詫異後,給了小二就個賞錢,閃身進了房,順手將房門掩上。
“方瞞說的不清楚,大哥心中着急,本想親自來的,但家中有事走不開,就叫我火速趕來了,”方三少壓低聲音着急道,“到底怎麼回事,我進城怎麼聽說是四阿哥呢?漕幫又是怎麼回事?”方瞞是方六少身邊的一個小廝。
方六少同樣如做賊般小聲道:“我也不知道。”
方六少壓低聲音將事情來龍去脈給講了一遍,“總歸就是如此了,七娘那咱們一時半會兒見不到,也沒法證實,但二阿哥想來應該不會騙我吧,沒必要啊…”
方三少聽說方六少已將方家摻和的事和盤托出,整個人有些暈,“六弟,唉,你太草率了…”
“我瞧着不象是哄我的。”方六少道,“那情景,只能賭一賭了。”
“七娘怎麼可能…”這太匪夷所思了,方三少直搖頭。
“爲了拿下漕幫,連私運軍火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了,皇子做事哪講究什麼章程啊,”方六少道,“再說了,滿人也不在乎那個,所以,應該不是假的…”
方三少想了想,“能想法讓我見見二阿哥不?這事要是假的,咱們若和族裡鬧起來,那,唉…”方六少嘆氣道,“家裡愁雲慘霧的,四弟妹剛生了個閨女,在月子裡天天哭…你說咱們這一輩就一個閨女,怎麼下一輩閨女那麼多啊…”
“那鋪子的事大哥交代沒?”方六少詢問道,“二阿哥大概會關心這個。”
“方瞞說的不清楚,”方三少道,“大哥也沒怎麼交代,不過,那鋪子一直是孃的陪房在打理,七娘出嫁後,七娘也沒換人,還是那家人在管,應該好查的吧…你來了也沒查出來?”
方六少搖頭,“就沒孔家說的那批貨…”
“二阿哥會不會爲了查那批貨哄咱們啊?”方三少還是很謹慎的,“就一個香囊,沒法說明七娘她…”
“你見了二阿哥再說吧…”方六少道,“我覺得不象是騙咱們的,皇子阿哥們心大着呢,人家盯上的都是漕幫這類龐然大物,咱們方家還入不了他們的眼…”
“我也希望是真的…”方三少喃喃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