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5 六哥早就不在了(還有
“可是德妃娘娘看起來很普通。”八福晉憑着印象說道,“雖然時常進宮,可我與德妃娘娘說的話並不多,但明明好像從前聽過她許多傳說,她卻和想象的很不一樣。”
胤禩自小在宮裡,見得多反而不知怎麼比較,但問:“你眼裡,德妃娘娘是什麼模樣?”
妻子想了想說:“一直覺得,所謂相由心生,不單單指自身因心境而長成什麼模樣,自己以什麼樣的心態去看別人,別人的相貌也會因此而變化。在我眼中,德妃娘娘只是一位賢妻良母,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光芒萬丈。”
胤禩笑:“所以你也想做賢妻良母?”
八福晉莞爾,雙頰緋紅:“眼下還只能做賢妻。”
胤禩亦有些靦腆,便貼心地岔開話題:“這次皇阿瑪留我和四哥在京城,四哥依舊如年頭時入九門大營,而我則是在宮中待命,聖駕東巡途中有任何缺損,京內要立刻補給。此外還要看守內宮關防,皇阿瑪啓程後,我大概要住到紫禁城裡去,不能再每天在家陪你。你若覺得悶,我稟過惠妃娘娘,帶你一同出門也不難,反正你在京城也不會時常見到我了。”
“在不在京城,可大不一樣,我倒樂意獨自在家等你,你總不會天天不回來。而我不必應付宮裡的事,還能清閒一陣子。”八福晉不願意隨惠妃同行,反而提醒丈夫,“既然要管內宮關防,就找機會去看看額娘吧,宮裡人走了一大半,也沒人在意了。”
胤禩道:“不知額娘此次是否隨扈,早年皇阿瑪東巡時,都曾帶着她。”
說話間,八福晉起身從櫃子裡拿出兩方盒子,打開裡頭是一片片精細的燕窩,她笑着說是胤禩晉封貝勒後,家裡陸續收的賀禮中挑出來的,本打算中秋時讓他帶給覺禪貴人,燕窩養顏,她必然喜歡,但是如今既然不知道貴人是否隨扈,若是隨扈中秋可就見不着了,不如讓胤禩先送進宮去。
“額娘不是說,咱們之前送的料子太精貴,她不能用,收着怕放壞了,都做了小物件分送給了幾位娘娘公主,是我沒考慮周到。”八福晉小心翼翼將盒子收起來,笑着說,“往後難得送一次東西,要送到額娘心口上纔好。”
胤禩欣慰地說:“有你在背後爲這些事操心,我如今越發不擱在心上了,這算不算是被慣壞了?沒想到我也會有被人慣着的時候。”
八福晉甜甜一笑:“我自然事事都要慣着你。”
胤禩凝望着妻子,不自禁地開口道:“額娘與我說,當年見到你時,是冰雪一樣清冷孤傲的女孩子,那會兒牽着你的手都被你帶得有些發冷,她完全不敢想象,如今你我是這樣過日子。”
提起往昔,年輕的小婦人終究苦澀,垂下眼簾:“那時候我無依無靠,現在有你呀。那會兒我被欺負慣了,不做出那種模樣,就怕誰見了我都能欺負,你知道這世上大多數人欺軟怕硬,我哪怕假裝得厲害些,也能少被欺負些。”說着又擡起頭,信心十足地道,“可現在我不用再故作堅強,你會爲我遮風擋雨,是不是?”
胤禩伸手與她十指緊扣,深情地說:“往後的日子,不論經歷什麼我們都一起面對。”
深宮之中,鬧騰了一天的十四阿哥終於老實了,晚膳時和哥哥姐姐坐在一起,樂滋滋地吃着飯菜,溫憲怎麼逗他都不上當,問額娘怎麼回事,嵐琪也只是搖頭,他們母子說好了的,絕不告訴別人。
原來嵐琪哄兒子時,聽說皇帝讓他來問自己明年開春能有什麼獎勵,與玄燁默契如她,自然曉得能讓兒子高興,並與東巡相比肩的事是什麼。便悄悄把來年皇阿瑪要南巡的事兒告訴了胤禵,說草原雖美,可皇阿瑪每年都要去一兩趟,不稀奇,江南走一遭則不容易,又說自己去過知道那一路風光多有趣新鮮,哄得兒子眼睛發亮,便敦促他要安心留下唸書,若學得讓皇阿瑪讚許,明年就能隨扈南巡。
胤禵繼承了父母的聰明,雖然驕縱些,可腦筋清楚得很,從小明白求不來的事他就是滿地打滾都沒用,額娘說到這份兒上了,他立刻調轉槍頭,把對草原的熱情轉到江南風光上去,答應額娘一定不叫皇阿瑪失望,那之後都樂呵呵地把不高興的事都忘了,真真還是個孩子脾氣。
只是嵐琪提到他今天在乾清宮頂撞兄長的事,責備了兒子無禮,要他明天去向胤禛道歉,見兒子勉勉強強滿面不情願,更把胤祥找來說:“明兒你帶着弟弟去找四哥,讓他向四哥陪個不是,回來告訴額娘他們說了什麼,你看着點胤禵,別叫他又跟哥哥頂嘴。”
但是隔天不等他們從書房抽出空去找哥哥,四阿哥卻主動派小和子來書房傳話,說一會兒在額娘那裡見,胤禵當時就對十三哥嘀咕:“四哥肯定要找額娘告狀,一點也不像個大人。”
胤祥向來崇拜四哥,又不願與弟弟爭執,就沒理會他的埋怨,待書房散了後回永和宮,四哥卻還沒過來,兄弟倆在門前徘徊好一陣才見到四哥的身影。胤禛先給額娘請了安,稟告了聖駕東巡後他在京城要做什麼,嵐琪聽着,叮囑他別爲了差事把家裡忘得一乾二淨,見他要和弟弟們說話,也就不管了。
倆兄弟在門外等好一陣了,胤禵怕熱,又悶出一頭汗,見了兄長就說:“四哥我們去屋子裡說,那裡有冰。”
胤禛搖頭:“這點苦都吃不得?你可知道隨扈可不是遊山玩水,日日夜夜騎馬,顛得你骨頭都要散架,你這麼嬌生慣養怎麼成,還自不量力地一門心思要跟出門。”
但做哥哥的心情不壞,示意小和子上來,捧過一方盒子,他在兩個弟弟面前打開,裡頭臥了兩把帶鞘的短刀,他拿過一把給胤祥,又拿過一把給十四,說道:“十三這把刀已經開鋒,這次隨皇阿瑪東巡,你就帶在身邊,要好好保護阿瑪額娘。胤禵你的刀還沒開鋒,幾時你也能跟着皇阿瑪出遠門了,四哥再爲你去開鋒。”
十四阿哥欣喜不已,抽出短刀,亮閃閃地晃了晃,差點一興奮就說明年春天他就要跟皇阿瑪去江南,卻先聽十三阿哥指着盒子說:“四哥,那裡爲什麼空了一個位置?還有一把刀嗎?”
四阿哥眼神微微黯然,但很快就提起精神,點頭說:“還有一把,四哥放在別處了。”
這一打斷,胤禵冷靜下來,到底沒把與額娘約定好的事說出口,反而記起額娘讓自己道歉的事,深深給兄長鞠躬道:“昨天是我錯了,四哥別生氣,額娘狠狠說我了,往後我再也不跟您頂嘴。”
胤禛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腦袋瓜子說:“阿瑪額娘離宮後,我也不進宮了,這紫禁城裡暫時沒人能管你,你只管撒野,等我們都有了空,回頭來收拾你。”
十四嘿嘿笑着,捧着刀要去跟額娘獻寶,心裡則有底,邊跑邊驕傲地嚷嚷:“我纔不犯渾,我聽額孃的話。”
胤祥跟着弟弟一道跑去要獻給額娘看看,可進門時往四哥這裡望了一眼,瞧見他正衝着空了的盒子發呆,他禁不住把這一幕記在了心裡,這晚臨睡前來向額娘請安時,等十四弟走了,他又折了回來。
“心裡有事嗎?”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即便不是親生,也一眼就能看出孩子有異樣,胤祥又那麼乖巧,更叫人捨不得忽視他一點點,這會兒挽着兒子地手在窗下涼爽處坐,嵐琪問道,“晚膳時就瞧見你心事重重,現在要跟額娘說嗎?”
胤祥點頭,見額娘如此溫和,便大膽地說起今天的事,說那盒子裡還有一處空着的位置,他問道:“四哥說還有一把刀他放在別處,是不是留給六哥了?”
嵐琪從開始聽孩子說這事兒,就猜想到可能爲什麼,這會兒聽到十三親口說“六哥”,她心中一陣痛,痛得幾乎要喘不過氣,好半天見胤祥越來越緊張,才緩緩道:“興許是,興許不是,可你六哥早就不在了,現在四哥最寶貝的弟弟,是你和十四。”
胤祥眼睛微紅,認真地說:“我聽姐姐還有宮裡的人說,四哥最喜歡六哥,他們說我和六哥很像。”
嵐琪無奈地含笑搖頭:“你小時候愛跟着四哥身後跑的模樣挺像的,其他都不像了,六哥他沒有胤祥你這麼懂事。”
胤祥卻眼睜睜看着母親笑着笑着就落淚了,嵐琪察覺到自己掉眼淚時,慌忙轉身掩飾,孩子卻追過來,認真地說:“額娘,我會好好跟着四哥,聽他的話,我好好唸書好好練騎射,不讓他再爲了六哥難過。”
嵐琪漸漸平靜下來,心中卻另有一個念頭,語重心長地對孩子道:“誰也替代不了你六哥,胤祥你也不能。額娘相信,四哥疼你,是因爲你是他的十三弟,你能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