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醫生終於來了,周圍亂糟糟,有人生生叫着樑總,要處理他的傷口,她聽到他冷冽的聲音,似是讓那些人先救她……
原以爲,疼得多了,會麻木,卻沒想到,疼痛這種東西,是隻會疊加的……
直到到了醫院,打上了針,林糖才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她還是在泰城,扎着馬尾的辮子,穿校服的模樣,夢裡,沒看到那個少年,她面前站着的,是楊柳……
——喂,林糖是吧,聽說你跟樑琛走得挺近啊?第一次,我只警告你,下個星期你要是還不識趣,就別怪我們心狠!
楊柳仍是那張少女的臉,卻穿着成熟,染髮化妝,還帶了大大的耳環,身後一幫如此打扮的少女歪歪靠在牆邊,看着衚衕裡的林糖。
林糖站在那裡,很奇怪的,她竟知道自己這是在夢裡的,所以當楊柳打過來的時候,她竟沒有動……
畫面一轉,還是這個衚衕,眼前的人已經不是楊柳和那些小太妹,而是……
一夥男人。
一夥,赤着上身,半邊胳膊都是文身的男人。
——嘖,學生妹就是不一樣,瞧這臉蛋嫩的,來,給哥哥摸摸看滑不滑……
——滾!
誰的聲音?
她幾乎迷茫的四下看,卻見何時眼前多了一人,少年還不算寬厚的肩膀,直直擋在她身前。
樑……
樑琛……
突然就模糊了眼,“樑琛……”她開口,顫着聲音喊他。
那人回頭,果然少年模樣。臉上焦急,聲音卻還算沉穩,他說……
——糖糖,快跑!
——快跑啊!這裡我擋着,你去叫人,快,快跑!
“樑琛……”她去抓他的手,“樑琛……”
幻影一般,少年的身影,在她手心散了去……
他去哪了?
她驀地轉頭,卻見身後,少年那雙好看修長的手,握着刀,沾了,血。
不……
“不!”
她猛地坐起了身。
“林小姐,怎麼了?做噩夢了嗎?沒事,放輕鬆,放鬆,這裡是在醫院,你很安全……”
護士聲音輕輕柔柔。
林糖轉頭,眼神帶着迷茫。
暖白的牆壁,消毒水的味道,聲音柔柔的護士……
身上的痛意密密麻麻傳來,記憶也跟着涌入,她由護士扶着,緩緩躺了下去,“林小姐做噩夢了嗎?”護士道。
夢……
想起那個夢,林糖頓了下,“算是吧。請問,我睡了多久?”
“大概五六個小時,再一會天才亮,再休息一會吧,傷口麻藥勁過了還會疼一些,你有事就叫我,儘量不要亂動哦。”
年輕的護士很是耐心,林糖不由也緩了聲音:“好,謝謝你。”
護士朝她笑了下,就去看她的點滴,林糖看了下病房,並不是她以前住過的那種,不由道:“請問,這裡是哪個醫院?”
聽她這麼問,護士臉上驚訝了一下,“林小姐不知道?這是梁氏醫院。”
梁氏……
“我聽你睡着了還一直喊一個姓樑的名字,還以爲……”
林糖心底一頓,“我……我喊了誰的名字?”
“是啊,一直在喊,但聽不清楚,好像是樑成還是誰,也是姓樑,況且你也進了這醫院,我還以爲……”護士衝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是剛來不久的,那個,也不太知道梁氏的人。”
林糖搖搖頭,朝她笑了下,沒再說話。
在與護士的聊天中,她才知道,這家醫院,之所以不爲外人所知,是因爲這裡接診的,基本都是樑家的人還有與其關係親近的少數人,基本可以說是樑家自家的醫院,雖不算大,但每個醫生的資歷和能力都是頂尖的,那護士還說,昨晚她被擡進來的時候,她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齊大夫,然後小護士便一臉崇拜的跟林糖說起她的偶像齊大夫,在她的說法裡,那位齊大夫縫線都能縫出了花兒來。
看着小護士滿眼放光的模樣,林糖的心情倒是輕鬆了些許,跟有生機的人相處,自己也似乎,有生機了一些似的。她笑着看那小護士,卻忘了,自己其實,年紀恐怕比她還要小一些的。
她自幼父母雙亡,爺爺奶奶怕她學壞了,便託人讓她早早上學了兩年,也因此,她纔跟那人一個班……
護士出去忙了,有看護端來了飯菜,都是流質適合病人的飯食,她拒絕了那人喂,用另一隻沒打針的手慢慢吃着。
“林小姐倒是挺想得開。”門口,一個帶笑的聲音。
林糖擡頭,便對上那雙桃花眼,是顧長遇。
“只是比較疼自己罷了。”她低頭喝粥,顧長遇聞言,自覺的進來,“我以爲你得跟我問點什麼?”他挑眉,自動坐到她牀邊的椅子上,林糖這才注意到他手上還提了水果,正放在桌上,拿出一個給她削了起來。
“顧先生想讓我問什麼?”林糖放下勺子,擦擦嘴,一旁的看護便收拾了小飯桌,低眉順眼退了出去。
顧長遇笑起來,一面拿着蘋果流利的削着,一面道:“罷了,你不想問,就當我願意廢話吧。林小姐,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醫院,樑家的醫院。”她聲音淡淡的。
“不錯,那你知道,樑家現在,亂套了。”
樑家……
樑家的人……
那些久遠的記憶隱隱冒頭,她面無表情壓制着,“顧先生不會是想說,樑家亂套跟我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有關係吧。”
“微不足道?”顧長遇桃花眼眯起,“林小姐怕是自謙了,要是微不足道,會讓樑琛一天內丟下兩場內部會議,就是爲了你?”
“要是微不足道,樑家醫院從不讓外人進的規矩,會因爲你破了?”
“要是微不足道,你脖子上……爲什麼會掛着蛇墜?”
他每說一句,臉上的笑容便冷一分。話畢,削好的蘋果遞到林糖手上,“林小姐,請。”
林糖接過,她臉上還有被割過的傷,正被包紮着,動作微大就會疼,她小口小口咬着蘋果,吃得清脆作響,“謝謝,蘋果很好吃。”
“你不好奇?”
她知道他說得是什麼……
脖子裡,那蛇形的掛墜,饒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都未曾被摘了下去……
她咽一口蘋果,“我問了,你就會說嗎?”
顧長遇臉上的笑,緩緩掛起,“不會,不敢。是誰給你的,就去問誰纔是。”
林糖笑了下,目光略向窗外,她並不喜歡跟顧長遇講話,太累……
這個男人,總是在算計,做他的朋友想必是件幸福的事,但敵人就……
而顧長遇對她,顯然不是存了善意的。
她看着窗外,似在發呆,顧長遇也不尷尬,起身開了電視……
“涼城晨報!最新消息,記者連夜追蹤調查,終於確認,梁氏大小姐被退婚的消息屬實!靳家大少今日被發現宿醉在某夜場,記者採訪靳少,靳少親口承認,與梁氏大小姐正式取消婚約!退婚的原因,或因梁氏大小姐生活作風不良……”
電視裡,記者幾乎歇斯底里,臉上滿是挖到大料的激動,畫面上,一個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幾分的男人的照片,還有……樑虹。
梁氏大小姐,那人的,親妹妹,樑虹。
心底抽痛,看着那張照片,她呼吸急促,臉色驟然白如紙……
“你怎麼了?”顧長遇注意到她的異常,起身道:“林糖?林糖!”
“醫生!護士,快去叫醫生,林糖暈倒了!”
樑虹……
樑虹……
醫生在藥里加了安眠的成分,卻仍可以看出她睡得很不安穩,眉心緊皺着,臉上虛汗連連,護士不時給她擦着,“顧先生,您看您,林小姐剛還好好的,您到底怎麼刺激着她了?”
小護士初來乍到,雖職業素養很高,但對顧長遇等人,到底沒有太多瞭解,說話也就沒有那麼多顧忌。
顧長遇被她這麼一說,也不惱,只是看着林糖的模樣,自語般的道:“是啊,我怎麼就……刺激到她了?”
他擡眼,看着已經關上的電視,眼底飛快閃過什麼。
“通知樑先生了嗎?等會去通知樑先生,就說林小姐突然暈倒,把真實情況告訴就行。”他起身,對外面的醫生道,桃花眼裡一抹光。
樑琛,明明在這病房守了幾個小時,偏在她快醒時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