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頓住,望向他,輕輕一笑,“夏總,您沒發燒吧?”澄澈的眸心卻無笑意。
夏澤失笑,“我以爲這不該是正常女人該有的反應。”
視線飄向他剛替她倒的茶,沈兮輕輕端起,試了試水溫,睨向他,倏爾一笑,“正常女人的反應?”
手腕倏地一用力,手中的茶已狠狠潑向夏澤,夏澤避之不及,被潑了一臉的水,前所未有的狼狽,臉上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愕然。
“夏總,任何一個有良心的男人不會在有女朋友的情況下再去招惹別的女人。”
冷冷扔下這句話,沈兮已拿起包包,轉身便要離開,夏澤顧不得擦臉上的斑斑水跡,訊速伸手拉住了她,有些咬牙切齒,“你這女人,光長了一張騙人的皮相,腦子不會轉彎的嗎?夏宇那蠢貨的話也能當真?”
“夏總的話就能當真?”沈兮淡淡反問,看着他一臉的狼狽,臉上絲毫沒有愧疚之色。
夏總狠狠瞪她一眼,抽出幾張紙巾,將臉上的水跡拭去,沉了聲音,“坐下!”
沈兮卻懶得理會,聲音比他還沉冷,“放手!”
夏澤緊抿着薄脣,狠狠盯着她,如幽潭般的眸子變得深沉,隱隱忍着怒。
他算是見識到她的硬脾氣了,昨天一聲不吭那隻踩着八寸高跟鞋的腳就毫不猶豫地往他腳上狠狠招呼去,今天更是吭也沒吭一聲端起那茶便潑他一臉。
明明長得像只慵懶無害的波斯貓,發起威來卻比那野貓還狠,生平第一次向一個女人表白,卻被回以一臉的茶水,也幸虧那茶水不燙,要不然這張臉都要被她給毀了。
沈兮亦無懼地與他對視,眼底絲毫沒有怯意。
夏澤望着她不馴的眼神,也算是摸準了她的性子,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將心底沸騰的躁意壓下,態度軟了下來,“沈兮,我沒有女朋友,也沒有任何女人,你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想要追求的女人。”
沈兮微微眯起眼,望着他,眼中帶着探究,“夏總,能告訴我,這句話你對多少個女人說過嗎?”
“……”
“沈兮!”某人臉色沉了下來,“在你眼中我就這麼不堪?”
沈兮語氣很歉然,“抱歉,夏總,您身邊圍繞的女人太多,我沒辦法不想歪。”
神情卻不似這麼回事,甚至隱隱帶着不屑。
一個女兒,一個女朋友,在世紀廣場那次,還有一對年輕母女……這豔福……
夏澤忍着怒,挑眉,“比如說……”
沈兮笑了笑,“季晴季小姐……”
“她不是我女朋友。”夏澤聲音沉了沉,“她只是大學時的學妹,曾一起共事過一段時間,後來出了國,斷了聯繫,年會那一夜是七年來第一次見面。”
沈兮有些詫異,讚道,“沒想到夏總也有這麼癡情的一面。”
七年了,竟也還忘不了,當初沒在一起是因爲名花有主了?
“沈兮沈小姐,你的腦回路是和夏宇那笨蛋一樣的嗎?請你先把他說的每一句話徹底忘記,先聽我把話說完,OK?”
深深地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無力感,夏澤放緩了語速,一字一句似是從牙縫間蹦出來,從沒覺得向一個人解釋需要費這麼大的勁,夏宇昨天胡說八道那番話她完完全全地全部當了真。
沈兮手一攤,也認了真,“抱歉,我想我對夏二少的認識與對夏總的認識是一樣的,我不知道他是否說了什麼讓我可能產生誤會的話,但是我想我與夏二少無冤無仇,他也沒這個必要刻意編些有的沒的事騙我,當然,也不排除夏總和二少有仇。最重要的是,我挺相信眼見爲實的。”
“他沒和任何人有仇,只是出生的時候忘了把腦子帶上而已。”聲音沉了又沉,夏澤望着她,面容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沈兮,我不知道你看到過什麼,對我到底存在多少誤會,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認認真真地告訴你,第一,我從不與任何女人有任何的曖昧;第二,我喜歡你,我希望我們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沈兮看着他認真的面容,微微蹙眉,似是在探究他話中的真實性。
許久,才緩緩露出一個笑,“夏總,很抱歉,我想,既然我還需要花這麼多時間去衡量您話中的真實性,說明我對你還是無法信任的。而且,您看,我這麼輕易就信了別人的話,說明我對您還不夠了解,既不信任又不瞭解,就這麼開始一段戀情的話,大概沒幾天我們就要玩完了。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而且老大不小了,玩不起這種愛情遊戲,所以,就目前而言,我們還是維持合作伙伴關係比較妥當。”
夏澤微蹙起眉,“沈兮,你在感情的問題上永遠都得這麼理性分析嗎?”
“絕對沒有,只是在面對夏總時,我覺得有必要讓理智先行。先了解,再交往更適用我們兩個。”不讓理智先行,三天兩頭便陷在他的強吻裡。
“既然如此,何不考慮來華意上班?我想這更有利於我們的相互瞭解。”
看她態度堅決,夏澤不得不以退爲進,再次將想要挖角她的信息拋出。
“這個倒可以考慮。”沈兮也不避諱,“不過我需要一個緩衝期,至少等宇塵找到比我更合適的人爲止。”
這份工作之餘□力顯然比夏澤本身要大,與其想要去抓住一個無法掌控的男人,不如去握緊一份能自主掌控的事業。
“沒問題,我可以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夏澤也不逼她,這個貓一樣的女人還真逼不得,他稍微逼得緊一點她那雙利爪就伸出來了。
“現在,不介意一起吃頓飯?”看着服務生將飯菜端了上來,夏澤鬆開了她的手,微微挑眉問道。
“只要夏總沒有任何不合時宜的行爲,當然沒問題。”
沈兮亦收起了一身的刺,淺笑着道,又恢復成那隻仿似無害的波斯貓形象。
這頓晚餐吃得猶爲的融洽。
吃過飯後,夏澤送沈兮回去,想到小漠的事,忍不住狀似隨意地道,
“沈小姐沒想過讓小漠和他的親生父親相認嗎?”
“沒這個必要。”天知道小漠的親生爸爸是誰。
“如果哪天小漠的父親出現了,沈小姐會不會因爲小漠而與他在一起?”
“不會。”沈兮答得乾脆,“如果只是爲了孩子而勉強組成的家庭,貌合神離,那還不如單親撫養來得好。”
夏澤笑了笑,沒再應,拿孩子來逼迫她果然不是明智之舉。
因着這頓晚餐達成的共識,接下來幾天的合作兩人難得的融洽,卻也沒有逾越朋友的舉動,夏澤很“認真”地謹守着朋友之禮,雖然很多時候,他更樂意有進一步的發展,但對於她,顯然不能操之過急。
週日,沈兮因爲母親的一再哀求,終是勉強同意帶着小漠回一趟何家。
夏澤因何家老爺子前些天暗示的退婚之事,親自登門拜訪,有意將這樁婚事保留下來。
一大早特地將小漠和自己打扮了一番,沈兮拎着前兩天特地買的禮物,帶着小漠回何家。
到底是五年多沒見,且當年是被如此不光彩地掃地出門,越是靠近何家,沈兮心裡越忐忑,幾番萌生了退意,卻被一早來接她的沈天心給攔了下來,無奈下只好緊牽着小漠隨母親一道駛入宅門森嚴冷肅的何家祖宅。
小漠明顯也感覺得到沈兮的緊張,被握着的小手幾乎被沈兮手心的冷汗打溼,小手也被握得生疼生疼的,忍不住皺了皺眉,望向沈兮,稚聲稚氣地問道,“媽媽,您怎麼啦?您要是不喜歡回來看外公外婆他們,那我們回去了好不好?”
沈天心在一邊假意不滿地皺了皺眉,“小漠不喜歡外婆啊?”
小漠很認真地答道,“喜歡。”
而後小臉又皺了起來,“可是媽媽害怕啊。”
被自家四歲多的兒子看穿心思,沈兮有些赧顏,摸了摸他的頭,“小漠真乖,有小漠在媽媽就什麼也不怕了。”
小漠從沈兮懷中揚起頭,小手反握住沈兮的手,很認真地望着沈兮,“媽媽怕也沒關係,有小漠保護媽媽。”
“這小傢伙,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了。”沈天心無限滿足地道。
沈兮笑了笑,低頭親了親小漠的臉頰,“小漠真棒!”
說話間車子不覺已經緩緩駛入了何家大宅停車庫。
在車上雖不斷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但是但真正再次踏上這片曾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地時,沈兮卻還是緊張得手心冒了汗。
剛牽着小漠從車上下來,在一邊負責泊車的管家何伯不自覺地盯着沈兮望了好一會兒,看着看着,那雙已有些渾濁的雙眼卻慢慢被淚水盈滿,聲音也有些顫抖,“小……小兮?”
“何伯,您好。”沒想到五年沒見,何伯竟也一眼認出了自己,沈兮淺淺地笑着打招呼,重新看到曾看着自己長大的親人,心底有種異樣的滿足,五年不見,她還以爲這裡早已是物是人非,卻沒想到還能看到曾經熟悉的面孔。
何家是個大家族,何家老爺子曾是從戰場上浴血奮戰過來的,拼着一身血性和努力一步步從一個蠅頭小兵爬上了部隊高官,聲望顯赫一時,生了七個兒子,每個兒子又相繼開枝散葉,從政從商從醫或是學術研究等,各個領域都有何家人,且取得的成就不俗。如今的何家,家大業大人才輩出,沈兮在這樣一個大家族中,大概也只是那最渺小無爲的那個。
“這幾年你跑哪去了,讓何伯好找。”何伯猶處在沈兮回來的驚喜中,兩行熱淚早已橫流。他是何家的一個遠方親戚,年輕時就一直在爲何家做事,何兮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平日也乖巧懂事得緊,閒着時還會主動幫他做事,他一直將她當自己女兒般看着,卻沒想到五年多前出了那事,當時何家老爺子那麼粗的棍棒打下來,她眼淚一滴也沒掉,就這麼倔着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家,一走就是五年多。
“只是出了趟國而已。”沈兮笑了笑,看着何伯有種恍如昨日的錯覺。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擡手抹着淚,何伯這才注意到站在沈兮身邊一臉好奇地望着他的小漠,遲聲道,“這是……”
“他是我兒子,叫沈漠。”沈兮不以爲意地介紹,而後望向小漠,“小漠,叫伯伯好。”
小漠乖巧地道,“伯伯您好。”
“好好好……”早已被心底的喜意盈滿,何伯一邊拭着淚一邊連聲道好。
沈天心在一邊看着也有些感慨,本就眼淚淺,如今看着這種故人重逢的場面,眼睛也不自覺地溼潤了,但想着沈兮過來沒有事先通知何家上下,爲免待會沈兮進去讓氣氛僵了,便柔聲吩咐道,“老何,麻煩你回堂屋去說一聲好嗎?”
“好好,我這就去。”何伯連聲道着好,放下手中的活便快步往裡屋走去,許是心底的激動太大,步履竟有些不穩,幾次險些撞着了人。
沈兮看着何伯的身影漸漸自眼前消失,心裡的緊張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一會兒見着面,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情景,這趟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答應得太輕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