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渾身一顫,渾身的血液跟着沸騰了起來。
好在阿浪早就控制了我,我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樣應該不算是說過話吧,我這樣安慰自己。
阿浪站在我身後,臉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好像在看一場與自己絲毫沒有關係的熱鬧。
可能因爲他渾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所以,當他靠近人羣的時候,人羣便自動散開了。
我正好趁這個機會走到了最前面,而此時此刻,佳樂母親就站在我的跟前,她哭着哭着,慢慢變成了抽泣,聲音也越來越小。
倏而,她整個人蹲坐在了地上,我這才發現,她身邊被白布蓋着的,就是小佳樂的屍體。
心裡像突然間翻倒了五味瓶,就連呼吸那麼簡單的事情,都開始變得有些困難了。
我緩緩蹲下身子,看着那具被白布包裹起來的屍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放學的時候,佳樂還活蹦亂跳的,只不過是一個晚上,怎麼突然就死了?
四周非常的安靜,只能聽到佳樂母親輕聲的抽泣。
我的心很亂,想開口安慰她,可我卻不能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背後似乎吹來一陣詭異的風,片刻之後,蓋在小佳樂身上的那塊白布,竟然被風吹開了。
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小佳樂的屍體,不禁倒退了好幾步,差點尖叫了出來。
我用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硬生生將那尖叫聲捂了進去。
我面前的那具屍體竟然睜着眼睛,白色的眼球突出,上面佈滿了紅色的血絲。
她的喉嚨處插着一隻牙刷,我簡直不敢相信,那是一隻真的牙刷,和我們平時用的牙刷沒有區別。
而那隻牙刷的刷柄直直地從她的喉嚨處插入口腔,露在外面的那一節,是牙刷的刷頭,白色的刷頭上面沾滿了鮮紅的血跡,混合着唾液牽出一絲絲既恐怖又粘稠的血液。
不少血液流到了小佳樂白色的睡衣上,那白色的睡衣就像是開出了一朵大紅色的牡丹,妖冶而奪目。
而此時,血液已經快要乾了,我看到小佳樂慘白的皮膚,和那鮮紅的血液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血腥的畫面讓我的胃裡不由一陣翻滾,乾嘔了幾聲,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我用手緊緊捂住胸口,不敢再去看佳樂的屍體,卻看了一眼身後的阿浪,他依舊十分淡定,就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
“佳樂……佳樂……爲什麼會這樣?”
佳樂母親突然大聲地喊起了她的名字,哭紅的眼睛腫得像顆核桃。
突然之間,她發現了站在人羣中的我,一下子情緒失控地站了起來。
她用力地抓住我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揪住我。
“劉老師,你是佳樂的班主任,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佳樂沒有死,她沒有死!”
佳樂的母親像個瘋子一般緊緊地抓住我,不給我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我想安慰她,可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劉老師,你說話啊,佳樂她平時那麼乖,那麼聽話,怎麼可能會突然就死了呢?”
佳樂的媽媽用那種懇求的眼神看着我,讓我整個人忍不住渾身一顫。
她的手是冰冷的,但不是阿浪那種冷,而是因爲心裡的害怕、焦慮、悲痛……而變得異常冰冷。
“佳樂死得好慘啊……”
忽然之間,佳樂母親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她接着說:“她昨天回來的時候,還很開心的告訴我,說音樂老師還誇她的聲音甜美,說她有音樂細胞,她告訴我,她的夢想是考上最好的音樂學院……”
佳樂母親說着,兩行眼淚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不斷往下掉。
“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
就在這個時候,我身後的阿浪突然說了一句話,雖然聽上去好像冰冰涼涼的,但好歹是一句安慰的話吧。
我剛剛舒了一口氣,就聽到佳樂媽媽近乎瘋狂的聲音:“節哀?你讓我怎麼節哀,你知不知道,現在躺在地上的這個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希望,是我一輩子的最愛,可是,她現在卻死了,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佳樂媽媽越說越是激動,指甲深深掐進我的肉裡,我覺得好疼,卻不忍心甩開她。
“我女兒今天早晨起來刷牙,無緣無故就死在了洗漱臺上,我不明白,一個牙刷而已,爲什麼會突然之間要了她的命,你知不知道,警察來的時候,竟然告訴我,這是一場意外……意外……”
她說着,突然收住了剛剛流不止的眼淚,冷笑了一聲,那冷笑帶着一種悽苦和哀怨,她接着說:“這怎麼可能會是意外呢,你們說說,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兒,怎麼可能將一隻普通的牙刷插進自己的喉嚨?”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臟猛然間漏跳了一拍。
佳樂的媽媽說得沒有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斷然是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將一隻牙刷直接從喉嚨裡插進口腔。
可如果不是她自己做的,還會有誰呢?
難道……又是一起靈異事件?
想到這些,我竟然完全忘記了手臂上被佳樂媽媽掐出來的疼痛。
一種深深的恐懼順着血管迅速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而此刻,那股怪風依舊沒有離開,而是在我耳邊呼呼的吹過。
我嚇得整個人都僵硬了,我不敢動一下,更不敢迴應佳樂媽媽的話,我怕我一開口,就會出事。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一個一抹紅色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高臺上。
我原本並沒有注意到,只是那大紅的顏色實在太過惹眼,才忍不住看了一眼。
誰知,站在高臺上的,竟然是一個扎着羊角辮,穿着大紅色裙子的小女孩兒。
我渾身的汗毛一瞬間豎了起來,雙腿抖如篩糠。
這個女孩兒我好像見過……
原本嚇得一片空白的腦袋裡,突然出現了一些熟悉的畫面。
就是她,她就是跟在方老師身後的那個小女孩!
我永遠都忘不掉那張臉,大眼睛,雙眼皮,眉毛彎彎的,像天上的月牙,那張臉幾乎和方老師有七八成相似。
我的視線和她突兀的撞在一起,我看到她眼睛裡若有似無的戾氣,忽然間,她張了張嘴,好像在跟我說什麼,可即使我的耳朵很靈敏,卻什麼都沒有聽到。
就在這個時候,阿浪突然輕輕推了我一把,我回過頭去看他。
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擺了擺頭。
而當我的視線再一次轉向高臺的時候,那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兒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氣透過我薄薄的鞋底蔓延上來,我整個人就好像是站在冰面上一般。
四周明明聚集着很多人,可我還是感覺到陰風陣陣。
恐懼像是尖銳的鋸齒,來回拉扯着我敏感的神經。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佳樂母親終於鬆開了我的手。
她說:“你和那些人都是一樣的,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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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嘴想要解釋,卻突然想起自己不能說話。
還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便立即閉了嘴。
那一刻,我感覺到自己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火焰頃刻間躥了出來。
我用無助的眼神看着阿浪,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幫助,可他只是看着我,什麼都沒有說。
很快,小佳樂的屍體就被人運走了,聽說是直接拖去火化的。
我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壓着,好沉好沉,壓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突然間,一隻冰冷的手猛地握緊了我,他的指尖在我的戒指上來回摩挲,我聽到阿浪的聲音,他說:“別難過。”
我冷靜了片刻,可全身的毛孔卻依舊像是爆炸一般,那種恐懼的感覺,讓我全身發麻。
此時,人羣已經散去,我和阿浪站在不遠的地方,看着那輛將小佳樂送去火化的車,越走越遠。
心跳如低沉的鼓點,耳邊依舊有呼呼的冷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阿浪迅速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臉色一變,說道:“我去接個電話。”
說罷,他便一個人走到路旁那棵大樹下,我聽到他充滿了憂慮的聲音:“你想要的東西,我會給你的。”
我想跟上去,卻又覺得偷聽別人的電話,似乎不太禮貌,想了想,就留在了原地。
然而,只要我一想到小佳樂的死,心裡就覺得難過,好像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傷口不深,卻痛入骨髓。
我往四周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街道,偶爾吹起一陣冷風,讓我不由裹緊了大衣。
就在這個時候,我耳邊聽到一個清亮的童聲:“你能看到我?”
我匆匆回頭,那個消失的小女孩兒,竟然又重新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依舊穿着那身紅裙子,只是紅裙子的顏色,顯得比之前更深了……
我看着她,整個人愣住了,心底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這個小女孩兒一定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