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輕輕放在膝蓋上,卻止不住地顫抖,強烈的恐懼幾乎要將我吞沒了。
我僵硬着脊背坐着,能夠感覺到背上每一節脊椎都好像被人用鋼針戳着,如倒鉤刺一般,疼痛迅速在我的體內蔓延,不費吹灰之力便深入我的五臟六腑。
“劉依依,你還有什麼話說,雖然李素母親的死我們沒有辦法拍到,但是,當天晚上,你就睡在她的隔壁,第二天早上發現屍體的時候,你也在現場,你作何解釋?”
“不……我沒有殺人!”
我一激動,迅速站了起來。
可另一個警官卻眼疾手快地將我的肩膀沉沉壓下:“坐好,老實點!”
現在,他們已經完全將我看做是一個罪犯,就好鹹親眼目睹了我殺人的全過程一樣。
然而,我卻根本解釋不清楚。
“如果是我殺人,殺人動機是什麼,我跟李大媽還有王大夫根本就無冤無仇,我爲什麼要用那麼殘忍的方式殺死他們?”
我反問了一句,心裡的委屈就像洪水一般迅速將我淹沒了。
從小到大,我根本就連一隻雞都不敢殺,怎麼可能會如此心狠手辣地去殺人呢?
“我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心裡有問題?”
那警官眯了眯眼,此刻,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個精神病!
“你們……”我幾乎快要跳腳了,奈何一隻沉重的手臂壓在我的肩上,讓我根本就不能動彈,“自從李大媽死後,你們介入案件的偵查,爲什麼一次也沒有找我要過口供?”
我看着那警官的眼睛,毫不畏懼。
“那是因爲,早有人對我們說過,你這個人,精神根本就不正常。”
他說到這裡,眼神不自覺往門外看了看,我知道,他說的那個人就是村長。
我不明白,爲什麼村長要這樣陷害我。
可我突然想到了李大媽不明不白消失掉的屍體,阿浪也說過,屍體都是被人爲藏了起來,根本沒有下葬。
這一切都跟村長有關,他一定是害怕我會查出這個村裡一直掩藏起來的巨大秘密!
想到這裡,我的心頭莫名爬過上百隻螞蟻,渾身的汗毛一瞬間立了起來。
此時此刻,我沉重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內心的焦慮和恐慌就像是層層疊疊的波浪,迅速往外翻涌而出。
“一個正常的人,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對着空氣說話,爲什麼每次爆發命案,你都在現場?”
他的又一句質疑,讓我啞口無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我就應該把所有罪名都承擔下來嗎?
不,這絕不可能!
“好,那你們倒是說說,薛道長的死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當時昏迷着,到達現場的時候,他儼然已經成了一具焦屍!”
內心的倔強讓我變得憤怒,我沉沉皺眉,大聲地問了一句。
“薛道長的死是一個意外,我們已經查明瞭,是他在作法的時候,誤將一大罐硫磺當成別的東西,擺放在燭火前面,導致爆炸發生。”
那警官說完,緩緩點了一支菸,面容沉靜地抽了起來。
我不喜歡二手菸的味道,於是輕咳了一聲,而他卻好像並不在意我的感受。
“嚴隊,我看她沒那麼容易老實招認的,不如……”
扣住我肩膀的警官還沒有說完,嚴隊便擺了擺手:“劉依依,我現在先不跟你討論那麼多,你告訴我,你今天爲什麼會突然去拜石仙?”
我聽到這些話,頓時面容一滯。
拜石仙?
我明明知道那塊石頭根本就不是石仙,甚至還藏着一個鬼頭,怎麼可能會去拜它呢?
我沉思了片刻,我知道,如果我將鬼頭的事情說出來,他們是一定不會相信的。
可如果我不說,又應該如何解釋呢?
“這麼說吧,我只是好奇,深更半夜,你一個人跑去荒郊野嶺……難道你不害怕嗎?”
“我可以告訴你,其實,我去那邊是因爲……”
“嚴隊。”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
嚴隊顯然有些不快,但迅速揮了揮手,示意那人進來。
隨即,一個高個子的警官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個文件袋。
“剛剛的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屍體表面沒有任何傷痕,我們採集了一些頭髮和指甲做DNA的比對,在失蹤人口庫中也沒有任何匹配的結果,只是……”
那警官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面露難色。
“只是什麼?”嚴隊面容冷峻,眼神凌厲。
“只是那屍體的打扮像是古人,所以,我們又做了其他鑑定,鑑定結果讓我們十分意外,因爲……根據化驗結果,這個人身上的碳十四含量竟然推算出,他已經死了上千年。”
那警官說着,整張臉煞白,握着的屍檢報告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嚴隊沉沉吐了一口氣,將手中的菸頭狠狠掐滅在菸灰缸裡,接着,他緩緩接過那警官手中的屍檢報告。
我看到嚴隊的臉也開始一寸一寸白下去,緊緊皺攏的眉心像是兩條繩索,在中間打了個死結。
片刻之後,他緩緩將屍檢報告收好,重新交給了那個警官,“可能是機械出現了誤差,你讓化驗科重新化驗一次。”
“是,我馬上就去。”說罷,那個警官迅速離開。
嚴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麼,凌厲如鷹隼一般的目光沉沉的落在我的身上:“劉依依,難道說,你今天根本就不是去拜石仙,而是,去盜古屍?”
這一刻,我差點吐血了!
“嚴隊,你剛剛都說我精神不正常了,請問,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怎麼可能懂得去盜墓?”
內心的憤怒就像火苗一般從我的身體裡躥了出來,我瞪眼看着嚴隊,強制自己壓下心中的怒火。
“你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嚴隊點了點頭,開始重新評估我的精神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半晌,他又問:“那這具屍體又是如何從天而降,而你,真的沒有殺他麼?”
見我沒有回答,他看了一旁的另一個警官一眼,說:“小周,你把今天拍下來的視頻放給她看。”
小周沒有猶豫,立即從身旁的公務包中拿出一臺攝像機,連上數據線之後,給我播放今天所拍攝到的視頻畫面。
畫面中,我看到自己一個人拼命奔跑在一條狹窄的鄉間小路上,拍攝視頻的人似乎都追得很累,畫面稍稍有些晃動,我聽到沉重的呼吸聲。
緊接着,我摔倒在了懸崖的邊上,可就在這個時候,畫面驟然停頓了幾秒,那幾秒鐘,整個屏幕都是雪花,就像收不到信號的電視機一樣。
片刻之後,畫面又恢復了正常,而此時,那塊大石頭已經完全碎了,而我正一個人呆坐在一棵樹下,大喊:“救命啊……”
再後來,一大幫警察圍了上來……
我愣愣地盯着電腦屏幕,又是我一個人,又是關鍵時候,畫面就出現雪花似的白點……
這一切不是偶然,可究竟是那隻鏡鬼的所爲,還是阿浪身體裡散發出來的獨特力量,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的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一種深深的恐懼讓就像是從那塊巨石裡伸出來的鬼手,來回撕扯着我的靈魂。
我到底應該怎麼說,才能將這一切都解釋通呢?
身爲一箇中文系的畢業生,我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無力過,因爲,我發現,我已經詞窮了。
許久,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寒氣深入我的肺部,讓我的心驟然一涼,我說:“這臺機器並沒有拍到我殺人不是嗎,而你們也一直在跟蹤着我,難道我有沒有殺人,你們看不到嗎?”
這個時候,我看到嚴隊的神情微微一凜,而他身邊的小周也緩緩皺眉。
小周慢慢走近了嚴隊,在他耳邊說:“嚴隊,你看清楚了麼,爲什麼我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嚴隊沉沉低眸,小聲說:“我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目光裡寫滿了疑惑。
可奇怪的是,明明他們低聲耳語,而我卻聽得特別清楚。
難道,除了能夠看到鬼魂的眼睛,我又多了一雙靈敏的耳朵?
我已經無暇顧及那麼多了,因爲,我越來越覺得,發生在我身邊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似乎牽扯着二十年前封印在我身上的特殊力量。
耳邊吹來一陣陰風,我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打了個哆嗦。
黑暗的審訊室裡安靜得有些詭異,我的心情變得異常沉重,似乎有一股寒氣,從腳底不斷往上蔓延,冷得我就連頭髮絲都在打顫。
“我們的確沒有證據,但是,我們會找到證據的。”
嚴隊說完,沉沉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片刻之後,吩咐了一句:“把她帶去拘留室吧,天網恢恢,我就不相信,犯了案的人能夠不留下一絲痕跡。”
就這樣,小周押着我往拘留室走去。
出門口的時候,我看到村長依舊站在門口,冷凝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