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浪頓了頓,微微側目,我知道,他在觀察韓如飛臉上的表情,然而,韓如飛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愣愣地坐在那裡。
“半路半截,可以是在外面大街上,也可以是在法庭裡面,這……”
我搖了搖頭,覺得這好像不算是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你說到重點了。”
阿浪突然之間轉過頭來看我,他的眼神也慢慢有了一些變化。
“爲什麼警方找不到任何證據呢,因爲程順東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動手,他一定會跟自己的妻子說,如果不幫他,他就會身敗名裂,所以,殺死韓律師的,一定不是程順東本人。”
我仔細回味着阿浪的話,的確如他所說,殺死韓如飛的應該是程順東的妻子,總之,肯定不是程順東,所以,韓如飛的屍體到現在還沒有被人發現,因爲沒有人知道他已經死了,大家甚至只認爲韓如飛失蹤。
再加上,這個韓如飛在這個城市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年輕有爲又沒有成家,所以,就更加沒有人注意到這些了。
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們律師爲了一個案件經常不吃不喝,找線索,找法條,大家早已經習以爲常。
“可是,我們還是不知道屍體在什麼地方啊!”
我小聲嘀咕了一句,感覺真是一件費腦子的事情。
“至少我們縮小了範圍,韓如飛,你再仔細回憶一下,當時你拿到關鍵證據,送去法庭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韓如飛想了想,對阿浪說:“我好像記得開庭的時間是上午九點,可是我遲了二十分鐘,我當時很着急,我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我不確定現在送過去還來不來得及,所以,我走得很快很快……”
“沒錯,你發現了沒有,你剛剛說你走得很快很快,不是開車,更不是跑。”
阿浪微微勾了勾嘴角,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沉思了片刻,他接着說:“如果在大街上,你明知來不及了,爲什麼不跑?”
韓如飛搖了搖頭,在他的記憶中,這一段似乎還是記不清楚。
“因爲你不能跑,原因是法庭是不允許你狂奔的。”
阿浪說道,那一瞬間,我恍然大悟,沒錯,我記得,讀大學的時候,有幸去聽過一場公審,是有專人帶着我們進去的,而且,到處都是門禁系統,沒有工作人員手中的卡,根本進不去,而且,裡面七拐八拐的,一般的人也不識路。
就算韓如飛是律師,可他卻不一定擁有門禁卡,況且,就算有,也不可能在裡面狂奔吧。
想到這些,我忽然覺得一切都通透了。
只是,總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我疏漏了。
我沉思了片刻,依舊沒有答案,直到阿浪問韓如飛:“你還記不得,開庭審理的法庭在幾號庭?”
韓如飛沒有回答,只是沉默,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感覺渾身又開始發冷了,難道韓如飛的法力就是讓人變得更冷嗎?
不過片刻功夫,韓如飛卻陡然之間想到了什麼,猛地驚起,說道:“是三號庭!”
三號……爲什麼這個數字那麼令人熟悉?
我想起來了,天眼少女的預言,不正是三號嗎?
那一瞬間,我微微一顫,渾身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道:“三號……天眼少女的預言!”
阿浪顯然記得,於是,轉過頭來深深看了我一眼。
而這個時候,韓如飛整個人似乎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感覺渾身上下像是被一股冷流包圍着,就在這個時候,阿浪竟然將車停了下來。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我側目看過去,目光所及之處,恰恰正是法庭。
陽光明明照在我們的車頂,可車裡卻冷得有些詭異。
原本法庭就是那麼莊嚴肅穆的地方,可是,卻讓我覺得有些陰氣重重。
阿浪突然之間拉住了我的手,對我說:“我們幫幫他,送他進去。”
“我們呢,我們不進去嗎?”
我低聲問道,然而,阿浪卻搖了搖頭,對我說:“我們進不去。”
無奈嘆了口氣,我點頭,跟着阿浪下車。
韓如飛的樣子似乎依舊不能承受陽光,我撐起一把黑傘,打開了車子後座的門。
他幾乎是腳不沾地地從車裡飄出來,靜靜地躲藏在我的那把傘下。
“韓律師,我們能夠幫你的只有這麼多了,能不能找到你的屍體,還是要靠你自己。”
我壓低了聲音說道,阿浪在一旁微微蹙眉,接着說:“今天晚上,程順東一定會想辦法復原他的太太,所以,我們必須阻止他,因此,只能白天把你送到這裡,委屈你了。”
那一刻,我微微蹙眉,讓一隻鬼在大白天地找自己的屍體,好像確實有些過分。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韓如飛說:“你看到那裡了嗎,那裡有個小口子,我把你送到那裡,你自己想辦法進去,我們在外面接應你,手機還在你那裡,你如果有消息,就給我們電話。”
感覺等一隻鬼的電話有些恐怖,說到這裡,我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沉思了片刻,我對阿浪說:“還沒有其他事情要交代?”
阿浪搖了搖頭,接着,我便再也沒有猶豫,給了韓如飛一個眼神的示意,然後,就擡腳往前面走去。
我們在法院門前停下,陽光剛好曬不到這個位置,我走到小孔旁邊,看了看四周,低聲對韓如飛說:“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他點了點頭,面色雖然鐵青,但似乎恢復一些了,不知道是不是距離自己的屍體更近了,所以,他看上去似乎精神了一些。
很快,韓如飛的身子慢慢變得透明,接着,便透過那道縫隙,鑽進了法院。
我轉身往門外走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重新回到阿浪身邊,我們都坐進了車裡,把車開到了一片樹蔭下,靜靜地等待。
“阿浪,你說,韓如飛能夠找到自己的屍體嗎?”
我有些不放心,畢竟,他只是一隻鬼,而且,經過太陽光的照射,他看上去似乎虛弱極了。
“你要相信,他的屍體和他的靈魂之間是存在一種感應的,而這種感應,我們也說不清楚。”
我點了點頭,可是,心裡卻依舊在想着程順東的事情。
遲疑了片刻,我又問阿浪:“你說,韓如飛真的知道鬼爐在什麼地方嗎,如果他在騙我們……”
“韓如飛的確知道鬼爐在什麼地方,他不敢騙我們,要不然,他也不會知道我們在收集厲鬼和怨靈的事情。”
阿浪說道這裡,微微眯了眯眼,我發現,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法院。
“既然連韓如飛這種剛剛死去的鬼都知道,那其他的鬼或者抓鬼的人,會不會也知道?”
我擔心有人會打鬼爐的主意,畢竟鬼爐只有一個,我們的時間和精力都十分有限。
阿浪卻搖了搖頭,說道:“韓如飛之所以知道,一定是他從別人那裡偷聽過來的。”
只是一瞬間,我感覺周身像是被一陣寒冷的氣體包圍了。
一股莫名令人壓抑的氣場直逼我的心臟,就在下一秒,有人竟然打開了車子的後門。
我的心不禁微微一顫,轉過頭,一張熟悉的面孔就那樣毫無徵兆地闖進了我的視線。
“陸老闆,爲什麼又是你?”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會再次見到陸楓,而且,今天的陸楓似乎和平常更加不同,他臉上的那種笑容,好像帶着一種天生的優越感,彷彿傲視一切一般。
這種感覺讓我很壓抑,很難受,可這個時候,他臉上的笑意卻更深了,他說:“又見面了,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是應該寒暄幾句嗎?”
我狠狠睨了他一眼,真想一萬個白眼翻死他,可是,他的樣子卻好像絲毫也不在意,而且,他應該是有備而來。
“陸老闆,多餘的話就別說了,你來這裡做什麼,我不覺得你是那種閒着沒事喜歡跟蹤別人的人。”
我說道,語氣似乎有些衝,然而,陸楓卻一點兒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很優雅地對我說:“依依姑娘,你想太多了,我今天來,只是爲了告訴你們一件喜訊。”
那一瞬間,我感覺腦子一片空白,喜訊?我想不到還會有什麼喜訊能發生在我們的身上。
下一秒,他突然之間湊近了過來,我慌忙後退,他卻笑了笑,接着說:“別那麼害怕我,我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接着,從西裝胸口的內口袋裡掏出一張紅色的卡片,交到了我的手裡:“這是冥王大人的喜帖,是他派我專程送來的,過幾天就是他大婚的日子,她想邀請你參加,沒錯,只邀請你一個人!”
他說這句的時候,目光落在阿浪的身上,意思非常明顯,就是讓我不要帶上阿浪。
“你替我告訴他,謝謝他的好意,我可能沒有這個時間趕過去。”
我這麼說道,只是腦子裡突然之間出現了冥王那張臉,劍眉斜飛入鬢,輪廓分明的臉上掛着飛揚跋扈的笑容。
他竟然要成親了,我想,新娘應該很漂亮吧,爲什麼心裡某個角落會覺得一陣不安?
“不要緊,你拿着這封請柬,我也算是交了差。”
陸楓說道,霸道地將請柬塞進我的手裡,接着,風輕雲淡地下車,不知道爲什麼,我卻覺得那份請柬沉甸甸的,壓得我的手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