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浪,她來了嗎?”
我壓低了聲音問道,卻覺得渾身上下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着,連挪動一下都十分困難。
“小心一點,如果她還是宋麗君的話,可能還好,就怕,她可能會完全失去心智。”
阿浪在我的耳邊說道,我點了點頭,安安靜靜地躲藏在另一側的角落,輕輕趴在阿浪的背後。
坐在地上的褚歌看上去好像虛弱極了,雖然,我並不知道他究竟還能夠撐多久,但是,我想,現在支撐他內心的力量,大概也只有見上宋麗君一面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陰涼的風突然之間從門口灌了進來,在我最猝不及防的時候,沉沉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宋麗君走了進來,不同的是,我依舊能夠看到她身上的那個影子,那個並不屬於她的影子。
“褚歌……”
宋麗君張了張嘴,她輕聲喚他的名字,聲音很輕,和之前我們聽到一樣,卻與那隻怨靈的聲音不同。
“麗君,你來了。”
褚歌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儘管,我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訝。
顯然,褚歌是能夠看到她身體裡的怨靈的,那麼明顯,可是,他卻不能說出來,因爲,那隻怨靈已經霸佔了他最心愛的人。
“褚歌,爲什麼你會變成這樣,爲什麼……”
宋麗君自己的意識好像恢復了一些,我能夠看到她臉上那種擔憂的神色,是那隻怨靈所沒有的。
“麗君,你聽我說,我其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我和你在一起,是別有用心,因爲……我不是人,我只是一隻正在尋找替身的鬼。”
褚歌的聲音顯得越來越輕了,因爲他的內心在糾結,他欺騙了自己心愛的人,可是,他選擇這個時候坦白,是爲了救她。
“你說什麼……”
宋麗君的臉色突然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看不出來她臉上的表情究竟是喜是悲,她好像很生氣,生氣褚歌一直在騙她,可她卻好像很傷心,傷心的是,褚歌或許就要消失了。
那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的臉上不斷轉換,下一秒,我看到宋麗君猛地朝角落裡的褚歌撲了過去。
“爲什麼騙我……你爲什麼要騙我……”
宋麗君像是一頭髮瘋的野獸一般,死死地揪住褚歌的身體,那一瞬間,我看到褚歌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憤怒寫在她的臉上,她身體裡的那個影子在慢慢變大,頭髮像是爆炸一般地豎了起來,整個人像是發了狂一樣。
可被她緊緊揪住的褚歌,他的身體卻已經變得越來越透明,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似的。
“麗君,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沒有想到,自己會愛上你,麗君,你聽我說,我愛你,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愛上了你,我很後悔,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爲,所以,我寧願自己魂飛魄散,也一定要救你!”
說罷,褚歌幾乎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一把揪住了宋麗君的身體,接着,我看到他蒼白的臉慢慢變成了青色,接着,他整個人像是醞釀起了一股強大的力量,瘋狂地往宋麗君的身體裡撞。
“褚……褚歌……”
宋麗君大聲喊他的名字,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褚歌猛地將宋麗君身體裡的怨靈撞了出來,自己的身體也跟着如塵埃一般地消失了……
“就是現在!”
阿浪大喝一聲,接着,猛地從腰間掏出了手槍,接着,槍口對準了漂浮在空中的怨靈。
“砰”一聲槍響過後,我聽到一聲嘶啞的嚎叫,可下一秒,我便已經知道,宋麗君得救了。
那漂浮在空中的怨靈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慢慢的變成了顆粒,接着,那些顆粒凝聚在一起,變成一團之後,回到了阿浪的掌心裡。
“褚歌呢,我的褚歌呢?”
宋麗君突然之間朝我爬了過來,她的手緊緊拽住我的褲腿。
“褚歌已經離開了,你應該感謝他,是他用自己最後的能量救了你。”
雖然,我極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可褚歌確實已經離開了,就算我告訴宋麗君這個事實,顯得有些殘忍。
“不……我不相信,褚歌他沒有走,你們在騙我,褚歌他剛剛還在我的眼前。”
宋麗君的樣子看上去是那麼絕望,我看到她的眼角慢慢流下兩道清淚,可是,面對她的悲傷,我卻只能無奈地輕聲嘆息。
有時候,明明知道無法與對方在一起,卻依舊無法阻擋相愛的步伐。
愛情就像是鴆毒,你我喝下之後,或許,再無生還的可能,然而,我們卻心甘情願地喝下去,這纔是愛情啊……
“爲什麼……該死的那個人,其實是我,爲什麼會是他……”
宋麗君說着,早已哭成了淚人。
她說:“在這家公司,我每天都被人欺負着,我心裡很委屈,很難受,可是,唯一支撐着我每天來上班的,就是褚歌啊,他說他愛我,可我又何嘗不愛他,爲了他,我可以忍受一切,只要,我能夠見到他。”
下一秒,宋麗君突然猛地朝對面的牆撞過去,關鍵的時候,阿浪一把拉住了她。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褚歌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你就這麼死了,你對得起他嗎?”
阿浪十分氣憤地說道,那聲音中帶着濃濃的責備,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宋麗君,你好好想想,就算你現在死了,你也見不到褚歌,因爲,他爲了你已經魂飛魄散了,他最後的心願就是讓你好好活下去,或許,你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是,你們還有那麼多珍貴的回憶,不是嗎?”
我微微彎下腰,輕輕撥開她垂在額前凌亂的頭髮,那一刻,我的目光與她對視,雖然,我在她的眼裡看不到焦距,但是,我知道,她聽到我的話了。
“一個人如果不好好愛護自己,又怎麼能夠去愛別人?”
我微微一笑,接着,輕聲說:“褚歌那麼愛你,你只有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才能證明你也愛他,不是嗎?”
宋麗君突然之間不再說話了,我能夠感覺到他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陣悲涼。
可是,她卻陡然之間從地上爬了起來,對我說:“我會好好地活下去,請替我告訴他,我愛他,永遠都深愛着他。”
多少年後,我走在人潮擁擠的街頭,在高大林立的建築中穿梭,風瑞集團早已經易主,而那個曾經篤定地告訴我,她深愛着褚歌的女人,卻站在這建築的頂端。
她向世界證明了自己,可她的一生卻再也沒有遇到那個叫做褚歌的男人。
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我依舊記得,那天我和阿浪離開風瑞集團大樓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
早晨的風微微有些涼,我不禁裹緊了大衣。
阿浪在我的耳邊對我說:“娘子,如果我們不是前世的夫妻,那麼,你還會不會在這一世找到我,將我喚醒?”
我微微一愣,這個問題,我好像從來都沒有思考過。
沉思了片刻,我微微勾脣,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也許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很多事情都是命中註定的。”
“可是……娘子,我有些不開心。”
這是阿浪第一次告訴我,他不開心,從前,他不開心的時候,從來都不會這樣明確地對我說出口。
我頓了頓,遲疑了片刻,問道:“爲什麼不開心?”
他想了想,但卻十分乾脆地回答:“因爲你剛剛說不確定。”
我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啊,我應該篤定地告訴他,我愛他,就算我們前世不是夫妻,我想,命中註定我也會出現在無憂洞裡,喚醒那隻會改變我一生的殭屍丈夫。
陽光曬在我們的身上,又是一個美好的晴天,我擡眸,看到他柔軟的頭髮,在微風中輕輕擺動,長睫像深灰色的蛾翅,讓我怦然心動。
“阿浪,如果有一天,你會離開我,那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因爲,我知道,有那麼一天,我會重新遇到你,然後,喚醒你。”
說道這裡,他卻突然之間停住了腳步,一把摟住了我的腰,陽光下,他身上的香味充斥在我的鼻尖,那是一種十分好聞的清香,如同藏在抽屜裡的木屑。
他的脣就那樣出乎意料地覆了上來,在我最措手不及的時候,深深地吻住了我。
我的心跳得很快,撲通撲通的聲音讓我身體裡,某種情緒都跟着輕輕顫動。
他寬厚的手掌輕輕扶着我的後腦,我彷彿能夠感覺到他的呼吸,很輕很輕,卻和我的呼吸有着相同的頻率。
我輕輕貼在他的胸膛上,雖然沒有心跳,卻叫人莫名溫暖。
他身上總是帶着一種讓我難以抗拒的溫柔,我想,我這輩子恐怕再也無法離開他了。
陡然之間,寧靜的街道突然響起了一陣警笛聲。
阿浪緩緩放開了我,順着那警笛聲的方向看過去,我們發現,那些警車是開去風瑞集團的。
“出什麼事了?”
“誰知道啊,這大清早的,該不會是死人了吧?”
“呸呸呸,大清早的,你說的什麼晦氣話……”
耳邊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討論聲,我的心卻陡然之間懸了起來。
奇怪了,那隻怨靈還沒有來得及傷人,就被我和阿浪收服了,怎麼會突然之間又有人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