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西沉,落在西山之後,晚霞滿天,遮布了滿眼的美好。李雲鈺靠着唐瀟的肩膀說了好久的話,其實唐瀟也沒聽清楚李雲鈺在說什麼,這丫頭就是古靈精怪,各種鬼點子,半刻鐘也靜不下來。
當然,若是唐瀟知道李雲珏的身世,此時也不會有如此想法了。
唐瀟就聽着李雲鈺在耳邊說着,覺得這紅霞無邊無際地燒紅了半邊天,真的是美極了。
吳神醫如約給唐瀟醫治,李雲鈺卻一反常態地變得沉默了許多,總是一個人在一處發呆。
唐瀟竟然走了,走得悄無聲息,就在神醫醫治好了唐瀟的嗓子之後,第二天便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打。
“那個誰呢?我去把他給你抓回來。”阿幼氣呼呼的說着,連名字都不想叫了,飛在半空中作勢就要去找唐瀟算賬。
李雲鈺坐着沒動,像是陷入了沉思,阿幼不停的說着話,但是好像她一句話也沒有聽見。
她真的不能相信,唐瀟就這麼走了,他甚至還沒來的及跟她說第一句話,竟然就這麼狠心的走了。
呵,老天啊,你又跟我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她原本以爲唐瀟是喜歡她的,那個總是會對她笑的唐瀟,永遠那麼溫柔呵護着她的唐瀟,一聲不吭的走了。
李雲鈺下意識擡手捂上了自己的心口,動作遲緩,眼神呆滯。她想着,自己應該會很難過纔對,可心卻安靜的厲害,連帶她的情緒,也一同沉入湖底。
也許,是痛到麻木了吧。
李雲鈺天真的以爲自己終於找到除了爲家人報仇以外活下去的動力,她好不容易不讓自己沉浸在失去至親的悲痛中,擺脫八年來日日夜夜的噩夢,倒頭來,不過是她自作多情,一廂情願罷了。
不過,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緩緩的抱着自己漸漸發涼的胳膊,好像有什麼冰涼的液體劃過臉頰,李雲鈺漸漸閉上溢出淚水的眼睛,緩緩仰起了頭。
阿幼感覺到了李雲鈺悲傷的情緒,它低低的嗚咽了一聲,停止了說話,而是將自己溫軟的頭靠近李玉珏冷到發麻的胳膊,輕輕的蹭了蹭,試圖緩解李雲鈺難受的情緒。
“阿幼……”李雲鈺輕輕的喊了聲阿幼的名字,往日清脆的嗓音了含着絲絲喑啞。
阿幼睜大了眼睛看着仍舊閉眼仰頭的李雲鈺,清澈的眸子裡透出了濃濃的擔憂。
良久,李雲珏纔再次啓脣,低低耳語,不知道是說給她自己聽,還是說給阿幼聽。
“我只有你了啊……”
*
李雲鈺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麼辦,是去找那個說話不算話的唐瀟,還是去找當年那些仇人報仇。就在這個時候,他來了。
那個幾乎被李雲鈺忘記的人。
“我還以爲你能跑到哪裡去。”黑衣男子面無表情的看着臉色憔悴的李雲鈺,眼神閃過一絲不滿。
對於這個救了她,並教她成爲殺手的陌生男子,李雲珏的心底還是有絲絲感激的,雖然她知道黑衣男子救她不過是看中了她的天賦和能力,並不是同情心氾濫,可憐她的遭
遇。
李雲鈺低低的應了聲,隨後說道:“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我和你回去,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這是李雲鈺第一次那麼心甘情願的願意回到那個帶給她無盡折磨和黑暗的地方。
直到現在,她都還沒有找出殺害自己家人的兇手,她這樣茫茫然不知去向何處,還不如先跟黑衣男子回去,一方面繼續提升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繼續查探當年屠戮林家的殘忍兇手!
就算是在遇到唐瀟之後,李雲鈺依舊沒有放棄尋找那些兇手的下落,只不過是有意識的在麻痹自己,告訴自己不要急躁。其實不過是她太過貪戀和唐瀟在一起的時光。
“呵……”黑衣男子冷笑一聲,但臉上還是看不出有任何情緒,“你以爲你現在還有資格和我回去嗎?”
黑衣男子一直沒有和李雲鈺說過,要李雲鈺成爲殺手的不是他,李雲鈺要服務的人也不是他,他只是上頭派下來看住她的人而已。
而那個人,纔是他們都不敢違背的主子。
李雲鈺多日木然的臉部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她訝異的擡起眼,無聲的神情說明她此刻的疑惑。
黑衣男子別過臉,似乎不願多看李雲鈺一眼,“你倒長進了不少,用自己的性命和吳毒子交易。”
男子說這話時沒有多餘的情緒,簡單的陳述卻讓李雲鈺從中聽到了濃濃的嘲諷和不屑。
李雲鈺身形微晃的朝後兩步,阿幼眼尖的用身子擋住了李雲鈺的腳踝。
“你怎麼知道……”李雲鈺晃神,她緩緩垂下瓊首,喃喃低語着,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黑衣男子。
是了,她爲了治好唐瀟的啞疾,用自己壽命和吳神醫做了交換。
而黑衣男子口中的吳毒子,就是名遍天下的吳神醫。
李雲鈺以爲自己做的這一切除了她和吳神醫沒有任何人知道,沒想到消失了這麼久的黑衣男子一出現就清楚她此時的情況。李雲鈺禁不住想,難道黑衣男子找到了吳神醫?可吳神醫爲什麼怎麼會泄露他們之間的交易?還是……黑衣男子早就知道了她的蹤跡?
想到這裡,李雲鈺猛地擡起了頭,無聲的控訴着黑衣男子的行徑。如果,如果真的是這樣,會不會唐瀟其實不是主動離她而去,而是受到了黑衣人的迫害……
“你跟蹤我?”李雲鈺失聲問道。
可惜黑衣男子根本不想在李雲鈺身上浪費時間,他直說道:“失去價值的殺手對我們而言沒有任何跟蹤的意義。當然,從你決定當殺手的那一刻起,你的行蹤,你的一舉一動就掌握在了門主手中。當你選擇帶那個人走的時候,門主對你的考驗便已開始。至於現在,你已經失去了繼續當殺手的資格。易堂門,也不會再要你。”
“作爲此次你背叛易堂門的下場,門主下令,廢除你身上的功力,任其死去。”
冰冷的沒有一絲情感的話輕而易舉的從黑衣男子口中吐出,明明讓人聽之生寒,李雲鈺卻絲毫感覺不到,因爲她的一門心思全部栽在了唐瀟的消息上。
至於易堂門和背叛之後的下場,她都不在乎。
“唐瀟呢?唐瀟在
哪?你們把他怎麼樣了?”李雲鈺急急的上前,第一次逾越規矩想靠近黑衣男子。
一股無形的牆堵在李雲鈺面前,沒有絲毫防備的李雲鈺急促下被其中的力量震開了兩步開外。
黑衣男子冷冷的掃了一眼滿臉急色的李雲鈺,不屑的說道:“冥頑不靈。如果你能安分守己,不再惹出是非,興許你還能過好剩下的時間。可若是你不知悔改,就要做好承受那些下場的準備!”
黑衣男子這樣說,更加堅定了李雲鈺的想法,現在她的心底已經認爲唐瀟是被黑衣男子脅迫了。
亦甚是……加害。
“我只問你,唐瀟呢!唐瀟在哪,你們把他怎麼樣了?你們快把他放了!”李雲鈺驀地加大了聲音冷冷道。
阿幼急急的看着入了魔障似的李雲鈺,在一旁不停的出聲提醒,可惜並沒有任何用處。明眼人都知道,李雲鈺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是黑衣男子的對手。阿幼只希望李雲鈺可以早點清醒過來。現在她都自身難保,怎麼還留有心思去關心那個忘恩負義的男人?
“真是無藥可救。你知道你說的唐瀟是何身份?”黑衣男子雙手負立,運力提起的手掌又緩緩放了下去,同一時刻隱匿在周邊的其他黑衣人也悄然消失了蹤跡。
李雲鈺這般模樣,如果僅僅是廢除她身上的功力,門主定然不會滿意。要知道,門主花了那麼多心思,只爲培養出一個傳說中木靈體質的極致殺手。但這顆棋子卻壞的這麼快,他怎麼還會讓這個棋子好好的活下去?依門主的性格,李雲鈺怕是要受盡折磨了。
所以他還不如先回易堂門,再來處置李雲鈺。
“我不管唐瀟是何身份,我只要知道他在哪裡!”李雲鈺根本不顧黑衣男子在說什麼。
“這可是你自找的。”黑衣男子見李雲鈺這般態度,也懶得跟她再廢話浪費時間,說完這句話就嗖的一聲消失了。走的時候還留下一句讓李雲鈺心思不寧的話。
“唐瀟可是當朝皇帝。”
言外之意就是,易堂門還犯不着爲了一個小殺手急急的和朝廷作對,雖然易堂門絲毫不懼朝堂。
當朝皇帝?李雲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等到黑衣男子離開一段時間後,李雲鈺纔想起來前段時間阿幼告訴她的傳聞。
“主子,主子,別悶在屋裡了,不就是一個男人嗎?值得你這樣嗎?”
阿幼爲了轉移李雲鈺的注意力,這幾天一直在李雲鈺耳邊絮絮叨叨的說着話,但李雲鈺記住的,也只有這麼兩句。
因爲這幾句,提到了她在意的人。
“主子,你知道嗎?今天我在外頭聽聞朝廷最近換了個新皇帝,聽說這個皇帝也叫唐瀟,雖然我知道這個唐瀟肯定不是那個唐瀟,但主子爲了能讓你消消氣,我們潛入皇宮揍他一頓泄憤吧。”
當時李雲鈺只是在聽到“唐瀟”兩個字的時候微微擡了擡眼,並沒有將它放在心上,因爲就如同阿幼所說,唐瀟,那樣一個唐瀟,不可能會是當今皇帝。
但事實就是這麼殘忍,血淋淋的剝開在李雲鈺面前。
唐瀟,你到底有沒有,對我說過真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