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冷,感覺只要盯得久了就會連血液都凍住一般;風遙在這樣的目光中都感覺到了一絲恐懼,更別說被他這樣的目光盯着的敵人了。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那雙眸子就算會露出憂傷的、嚴肅的目光,可是大多數時候,一直都是陽光而溫暖的,不管發生什麼事,這個人都不應該會變成現在這樣!風遙是這樣認爲的,他不看地上還流淌着熱血的屍體,他勉強起身走向凌風,努力扯出一絲微笑“凌風...”
可是他才叫了他的名字,凌風的劍尖忽然向下,直接捅進了慘叫着的那位殺手的心臟。四周歸於寂靜,風遙的眼睛睜得比平常要大一些,他看着凌風提着染血的劍向他走來,感受得到那陰寒的氣息也在席捲他的全身。他反覆地想着,此時的凌風還記得他是誰嗎?風遙很懷疑,凌風最後要殺的人——是他!
但是凌風沒有,他走上前,眼中的血紅已經散去,他擡起左手,把風遙身上印着的腳印、泥灰挨着拍乾淨。又划走自己衣服的一部分,拿着走到河邊,洗乾淨後,沾上水,爲風遙清理臉上的污漬,還單手爲風遙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發。
風遙就愣愣地看着凌風爲他所做的一切,在他完成所有後,凌風在風遙面前蹲下了身,然後靜靜等待着。風遙知道,凌風是要揹他,可是他沒有動;他不動,凌風就一直等着,最後風遙熬不過凌風,就輕輕趴在了他的背上。
凌風揹着風遙,起身繼續往河流的下游走,天色變得越來越黑,在夜色完全變深之後,風遙還是說道:“文柯,我們...停下來休息吧,你這樣...”
但凌風還是一直在往前走,他沒有聽風遙的話,他又走出了好遠好遠,才尋了一個隱蔽的地方,把風遙放了下來。黑暗之中,風遙看不清凌風的容顏,他輕輕觸碰了一下凌風的臉,那些血跡已經幹了,他本想去河邊,弄點水給凌風擦臉,可是他纔剛轉身,凌風就把他拉到了懷中,坐在了地上。
風遙掙扎了幾下,可凌風的手臂像鐵環一樣圈着他,他根本就掙不開,他有些惱了,衝凌風低吼“放開!”
凌風不僅沒有放開,還把風遙的腦袋壓到自己胸前,接着便沒有了聲響,風遙沒辦法,賭氣般地閉上眼睛,想什麼都不管地睡了,可是身上很疼,疼得他怎麼也睡不着。
他就這樣失眠到了半夜,實在撐不住開始昏昏欲睡的時候,凌風攬着他站起身來,風遙正想問‘怎麼了’,凌風就把他背到了背上,開始往前狂奔。回頭看了一眼閃耀的火光,風遙也反應過來是殺手追上來了,就伏在凌風背上不做聲,怕暴露了他們的行蹤。
凌風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可是他們還是被追上了,風遙想要下地,凌風沒有應允,單手揹着他,靈活地轉動手腕,本就血跡斑斑的劍刃,再次染上鮮紅而溫熱的血液。
閃爍的火光中,風遙看着那些殺手挨着喪命在凌風手中,心裡很有安全感,似乎只要凌風在,他就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殺。可是在這樣的安全感中,風遙也有着隱隱的擔憂,凌風是不是會一直是這樣冷血的樣子?那個溫暖而溫柔的凌風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
風遙清楚現在想這些很奇怪,也很不正常,可他就是擔憂着。過了好一會兒,風遙纔將目光放到凌風身上,這才注意到凌風的出劍快、準、狠,專往敵人的致命處刺,此時的他基本是在上演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風遙見此更加放心,覺得只要凌風解決這一波,他們就可以找個更安全的地方了。但是越往後,越沒有按照風遙所想來,開始不過是尋找他們的小嘍囉,接着因動靜鬧大了,他們也就徹底暴露了,追來的殺手也就越發不好對付,凌風也只有不和敵人糾纏,處於邊打邊跑的狀態。
但是敵人始終緊追在他們身後,根本就甩不掉,他們跑了一晚上,敵人也追了他們一晚上,風遙不知道凌風的武功有多高,但他也感覺得到,凌風要到極限了。他的身上添了很多新傷,他奔跑的速度和出劍的速度都在減慢,若不是他的劍法精妙,估計早就撐不住了吧。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也遇到了快要走投無路的危機。他們本來是順着河流走的,可是昨夜卻在逃避的時候,沒注意腳下的路,往山上走了,這本來沒什麼,甚至到了山裡,他們更有一線生機,可惜現在的那一線生機被他們身後的斷崖給截沒了。
凌風此時也把風遙給放了下來,將他護在身後。而他們的身前也還有十人左右,這些人將他們逼到了絕路,他們的戰鬥力比凌風之前所殺的那些人都要厲害,他們毫髮無損,圍住了他們,並凝重、戒備地看着凌風;相比之下,凌風連拿劍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了。
風遙立於凌風身後,眼中並沒有身臨絕境的絕望,他平靜地望着凌風的背影,走到他的旁邊,低聲笑道:“文柯,沒有我,你一定可以逃走...你走吧,這些天,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現在我只想對你說一句,一直以來,謝謝你!”
風遙的一句‘謝謝’沉沉地撞進了凌風的心頭,他原本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雙眸,如遇到了春風,剎時間冰雪消融,化作一汪暖暖春水,感動地轉頭看着風遙,他小心翼翼地,啞着嗓子喚了一聲“遙遙”
風遙又被這個稱呼弄得一愣,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緊緊抓住凌風的手臂,急道:“你聽得懂我說話了,太好了!文柯!他們要殺的人是我,你聽我的快走,他們是不會去追你的”
凌風則是拍了拍風遙的手背,轉身看着前方四人,笑道:“我要是會走,一開始我就不會追着你來,遙遙,你退後,我就算是死,也會護你安康”
凌風很有霸氣和自信地說着,但是恢復了神智的內心其實一點兒信心都沒有,昨夜的記憶他一點都沒有忘,可是對於他如何像阮玉清那樣動起來的?凌風現在只能用‘一臉懵逼’來形容。
而且凌風生平第一次殺人,還殺了那麼多人,就算那些是殺手、是敵人、是要他們命的人,凌風心裡的罪惡感依舊濃重;只是現在他還沒有過多的時間去回想,他滿腦子想着的是,如何趁現在敵人忌憚他的時候,回想起來他是如何使用‘內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