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阮玉清不解的聲音,凌風忽然有些傷悲地趴在桌上,過了好一會兒後,才說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八歲那年,因爲一些事情,得過厭食症,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去,只能每天靠打點滴來維繫生命。之後,我的病漸漸好了,但是卻因爲嚴重的營養不良,長得比同齡人更加瘦弱,看起來就像一個女孩子,經常被嘲笑...”
“風”你悲傷的應該不是這些吧,而是那件讓你吃不下東西的事...但是這卻是你第一次主動向我說你的過往,我該高興嗎?
“玉清,你那是什麼語氣,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我入了隊伍之後,還經常被隊友嘲笑呢,說我太過秀氣,還不如回家呢...”凌風強笑着。
“風”阮玉清還是如此認真地喚着,輕聲地,溫柔地,只是叫着凌風的名字,卻比無數的千言萬語更加讓凌風動容。
“玉清...玉清...”將頭整個埋在臂彎裡,凌風一直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我以爲事情已經過去了十七年,我可以坦然接受了,想起時也不會太過於傷心了,但是,玉清...爲什麼?明明在那個世界我已經不復存在,我或許永遠都回不去了,那個世界已經和我沒有半點關係...爲什麼?想起來時還會如此難過,明明他們都和我沒有關係了...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風,豈會沒有關係,只要他們在你心中存在一天,那麼你和曾經的那個世界的聯繫就不會斷,你爲何而來,或者就會爲何而去,到時你是不是要說在這裡發生的事,見過的人都和你沒關係了,想起時連一絲難過,連一絲懷念都不應該有...”
“不是,不是這樣的...”凌風反駁着,哪怕他的反駁是如此的無力,忘記傷心的事,才能活得自在一些!
“風,你記掛的親人、朋友或許也在記掛着你,你想起他們時會難過,他們想起你時同樣會難過,不是嗎?”
“不是,不是...”玉清,我最記掛的那人再也不會回來了,而造成這一切的人是我,是我啊!
“凌風,你好了嗎?”冷月瑤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凌風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腦海中,凌風想起了那些平時和他一起訓練的兄弟,每天的訓練都很累,但大家都很開心,那是他八歲以後,最快樂的一段生活。但是他們是軍人,死亡或許不過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他的戰友兄弟死了,他會記多久?同樣他死了,他的戰友兄弟又會記多久?從死亡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什麼都沒有了,真正能把他永遠放在心上的那個人也被他害死了,他凌風從始至終就是一個罪人!
“風,月瑤在叫你...”門外的聲音越加急切,阮玉清忍不住提醒凌風道。
“嗯”迴應了阮玉清一聲,凌風輕聲回着冷月瑤“阿塘,今晚可以讓我自己待着嗎?”
“你...不吃點東西嗎?”
“不用,我現在什麼都吃不下”
“嗯”
轉身走進朱顯的房間,冷月瑤什麼都沒有對凌風說,爲什麼,我痛苦絕望時,是你陪在我的身邊,讓我重獲生的希望,而你悲傷痛苦時,卻要將我拒之門外!
看着冷月瑤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下,朱顯看了一眼隔壁,問道:“凌風還沒好嗎?”
“他不吃了”
“果然,是因爲剛纔的話...”朱顯有些自責道:“凌風確實生的柔美了些,但還是因爲一時失言,傷到了他”
“或許吧”冷月瑤回道,然後就不再和朱顯多話,默默地喂着不過她手掌大小的小白兔。
夜也深,然而凌風還是毫無睡意地盯着上方的牀幔,今夜他想了很多很多。阮玉清終是看不下去了“風,要是實在睡不着,就換我吧”
“嗯”
和阮玉清交換過後,凌風忽然道:“玉清,給司徒翰臨捎一個消息吧”
“爲什麼?”
“...司徒翰臨肯定是一個會把你永遠放在心上的人...”
“風,我希望...”
“玉清,別再逃避了,你始終要給司徒翰臨一個交代”
“我知道”
再次陷入沉寂,凌風明明知道阮玉清和司徒翰臨之間的事遠沒有他所想的那麼簡單,但還是忍不住對阮玉清如此說着,或許可以看到阮玉清幸福,可以讓他心安,他已經拖累阮玉清太多了。
出神間,阮玉清起牀的聲音將他帶回了現實,看着阮玉清一臉嚴肅地看着屋頂,凌風不解地問道:“玉清,怎麼...”
聲音戛然而止,此時凌風也感覺到了,來自於屋頂的微小的響動,若不是凌風此時是意識狀態,若不是阮玉清內力深厚,想必是察覺不到這絲異常的。
“玉清!”凌風也凝重地道:“這應該不是風吹的,或是小動物踩的吧...”
“風,別用!”
心裡打的小九九被阮玉清發現,凌風不甘不願道:“知道了,我沒用”
“沒用就好”回答着,阮玉清穿好衣服就悄悄出了房門,此時,她的眼神中再次染上了興奮,漸漸地,連嘴角也浮現出了一絲冷笑。
此時朱顯的房間內,一直責怪自己的言語傷害到了凌風的朱顯,也一直在輾轉反側,所以當房間內突然出現五個黑影時,朱顯立馬起身呵道:“什麼人?”
但是顯然沒有人回答他,其中一人揚起手中的匕首,就向朱顯刺去,朱顯大驚失色,但是卻無處可躲。
千鈞一髮之際,阮玉清從窗口躍入房內,投擲出一顆石子打在了向朱顯刺去的殺手手上,‘哐當’一聲,匕首應聲掉在了地上,其餘四個殺手見此迅速回頭,攻向阮玉清,向上躍起,阮玉清不僅躲開了四把刺向他的匕首,還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跟斗,然後一腳踢飛在朱顯前面的殺手。
站在朱顯前面,阮玉清嘴角泛起的是冰冷殘酷的笑,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阮玉清不過輕擡手臂,那把匕首就插入了還未及起身的那個殺手胸前,低頭看了一眼胸口的匕首,那位仁兄倒在冰冷的地上,再也不會起來了。
“來吧,怎麼也得讓我盡興!”看着前方不太敢上前的其餘四人,阮玉清冷聲道。
“撤!”四人中不知誰說了一句,四人同時攤手向阮玉清投擲了什麼凌風看不清的東西,然後便向窗口奔去。
但是他們還是小瞧了阮玉清,衣袖輕揮,凌風和朱顯明顯聽到了什麼插入血肉的聲音,四人中其中一人腳步微頓,同樣也向地面倒去,然而人還未落地,阮玉清已經背對着窗口,站在了其餘三人的前面。
“跑什麼?任務沒有完成,回去後你們的主子會大度到放過你們!”阮玉清繼續嘲諷道:“還不如留下多陪我玩玩”
似乎是看清了己方和阮玉清之間巨大的武力差,剩下的三個殺手不再找退路,而是一起撲向了阮玉清,匕首所指之處皆是阮玉清的要害之處。
而阮玉清似是有着玩耍的心態,面對前面三人破釜沉舟的迅猛的攻勢,氣定神閒地見招拆招。宛如一隻貓一般逗弄着三隻老鼠,凌風如此認爲着。
其實從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凌風隱約也知道,阮玉清很強,她的強或許超過了他的想象。但現在在最近的位置,如此清晰地看着,凌風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認知。這五個人單是一個,凌風也沒有把握能夠獲勝,但是阮玉清不僅以一挑五,還把他們當成玩具一樣,赤手空拳卻誰也近不了她的身,碰不到她衣服的一角...
見證着和阮玉清越來越大的差距,凌風知道在心中強烈升起的是一顆不願服輸的心,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如果可以,他也想要保護阮玉清,哪怕她比自己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把出神的凌風拉回來的是一聲清脆的骨頭斷裂的聲音,這是凌風才發現阮玉清的雙手絞着其中一個殺手的脖子,但是從那人擴散的瞳孔中,凌風知道那人已經斷氣了。
然而,只剩下的兩人不知何時跑到的阮玉清身後,“玉清,小心!”下意識地喊了出來,凌風才發現是自己多此一舉了,因爲在下一個瞬間,阮玉清反而站在了最後兩人的身後,一手抓住一個腦袋,阮玉清將他們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頓時腦漿混着鮮血迸裂。
眼眸驀地睜大,凌風只覺一絲寒氣從心底升起,這樣的阮玉清真的是他認識的阮玉清嗎?!
鬆開已經斷氣的最後兩人,阮玉清緩緩走近朱顯,周身凌厲的氣息,壓得呆愣看着這一切的朱顯喘不過氣來。
“玉清,你要做什麼!?”將從自己心中那一絲升起的恐懼壓下,凌風對阮玉清呵道。
“風,你在擔心什麼?”耳中傳來阮玉清帶着笑意的聲音,凌風卻並沒有因此放鬆。
“玉清,已經沒有敵人了,不是嗎,這黑燈瞎火的,我們也不好和朱顯談話,所以...”
“呵呵...我明白了”阮玉清迴應着,轉身走到桌前,點亮了燭火,然後愜意地坐在了桌邊,看着縮在牀角,面容蒼白無色的朱顯。
“凌風,是你?”凌風能聽到朱顯的聲音有着些微顫抖。
“不然你以爲是誰?阿塘!?”
“不”走下牀,朱顯走到阮玉清對面坐下,努力不讓自己去看被血染紅的地面“葉姑娘,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