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河畔TheNight酒吧
天色漸濃,潑墨似的夜幕將一切都遮掩住,二樓書房裡,
包裹在黑色長褲下的修長雙腿交疊起來,擁有一副陰柔面孔的東方人Ace全身陷在柔軟的真皮沙發椅裡,單手支着下顎,他的面孔在屏幕亮光下反射着陰沉的藍色,長睫眨也不眨,黑色偏褐的眸子筆直的盯着桌面上筆記本電腦上的新聞播報,半天不發一語。
“……確認過了嗎?”
“是的,已經確認了,這是我們的人從那邊警察局偷回來的DNA比對,完全是一樣的。”刀疤壯漢上前一步,將兩份資料並排放在Ace面前。
戴着藍寶石戒指是修長手指劃過兩份以中文書寫的DNA檢驗報告,Ace的眼裡閃過不知名的光芒,像是高興,又像是懊惱,但更多的,是不明原因的晦澀,“沒想到你最終還是死了……”
“恭喜少爺,這下總算再沒有人能夠阻擋我們了。”刀疤臉立刻喜形於色的拍馬屁恭賀,只不過那張爬着蜈蚣一樣恐怖疤痕的臉笑起來的時候特別猙獰。
“嗯……炸彈是誰放的?”收回手,Ace往後仰靠在椅子裡,曲起的指骨有節奏的輕敲着扶手,如此精密的爆破技術,他可不確定他手下有這種人才。
“這……”刀疤臉倏地收起笑容,有點忐忑不安的不知道怎麼開口。
“怎麼了?”Ace這下才有空轉過頭去看他,只不過那眼睛裡的精光太過銳利,逼得刀疤臉無處可躲。
“少……少爺,其實……其實……”刀疤臉低着頭,沒有膽子擡頭去看那張過分陰柔的臉,手心則是緊緊的抓着褲縫,囁嚅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說!”Ace猛的眯起眼,咆哮出聲的同時隨手抓起手邊的酒杯用力擲向刀疤臉頭部,帶着點殘忍笑意的看着碎裂的玻璃片在那張猙獰的臉上滑落。
頭上捱了這麼一下,刀疤臉卻連動都不敢動,只是愈發抓緊了手底下的褲縫,“其實……其實,老鷹的死不是我們這邊的人設計的!”說完猛的比起雙眼,認命的等待下一個東西砸到自己頭上。
可是等了很久,頭上卻沒有傳來疼痛感,除了剛一開始酒杯裡剩下的紅酒酒業在他臉上逐漸變的黏~膩之外,他的腦袋,依舊完好如此的頂在原來的脖子上。
偷偷的睜開眼,卻見到那個暴戾的美人已經自顧自的轉過頭去,重新審視起了那兩份擺在面前的DNA報告,“……不是我們的人乾的……那會是誰?”
“我們的人已經將當時在場的人身份背景都調查過了,並沒有任何可疑的人,看來應該是第三方勢力的介入,另外可以確定的是,放置炸彈的人是真的想讓老鷹死無全屍的,因爲跑車上的炸彈,是英國專用爆破的子母炸彈,分裝在車底的前後部分,威力相當大,在這種情況下,能找到全屍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是嗎?英國啊……”眯起眼,順手將兩份報告疊在一起拿起來細細觀察,Ace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快速的閃過,可是卻沒辦法及時組合起來,“這兩份報告上的DNA如何確定是他的?”
“少爺還記得那次在翡冷翠之夜嗎?老鷹逃走的時候就是被那個叫做葉未央的女人帶回去的,而且當時警察局也介入了,他們在老鷹身上取了DNA,想要通過DNA比對找出他的真正身份。”刀疤臉努力的提醒着Ace。
“……看來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換了個方向交疊雙腿,Ace撇過臉,沉沉的注視着窗外的點點星光,語氣裡帶着殘酷的冷漠。
“少爺,您是懷疑老鷹他……詐死?”刀疤臉看着自個人主子,小心翼翼的揣摩着他的心意。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所以,繼續給我盯緊那個叫葉未央的女人,看看她最近都跟什麼人接觸過,注意她身邊是不是有別的人跟着,特別是僞裝過的任何人,全都一個不漏的給我盯緊了。”
“是!”
刀疤臉鏗鏘有力的答應剛響起,放置在書房辦公椅上的復古電話突然急促響起,離的比較緊的刀疤臉識相的立刻走過去接起電話,接着又將話筒對着Ace的方向,“少爺,simon先生找你,說是有要緊事跟你說。”
Ace本不想接電話,聽他這麼一說,只好起身,從刀疤臉手中接過話筒,“喂?”
“嗨,Ace甜心,我最愛的陶瓷寶貝,怎麼樣?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嗎?”
禮物?
Ace蹙起眉,雙眼卻驀地掃向桌面上的手提電腦,聲音裡帶着意外的疑問,“……那是你做的?”
“當然!”電話那端的simon頓了下,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問,“你……不喜歡嗎?”
“不,”Ace脣邊掛氣一抹讓人涼氣直冒的微笑,單手撥弄着過長的劉海,那雙狹長的桃花眼裡倒影出來的,倒也算得上驚喜,“我很喜歡。”
是了,他怎麼會忘記了呢,Simon這個不死心的傢伙最近在中國出差,如果是他的話,那就的確是沒什麼疑問了,看來他倒是挺努力的在吸引他的注意呢。
“真的嗎?那……”電話彼端的simon聽起來相當興奮,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連帶聲音也變的相當沙啞,“既然你喜歡的話……”
“等你回來,我陪你三天。”輕飄飄的撂下這句話,聽着電話彼端驚喜的喘息,Ace陰柔的臉上勾起一抹陰狠果決的冷笑。看在你還有用處的份上,就先讓你開心下算了……但是simon,別天真的以爲我會因爲這點小恩惠而愛上你,那未免太愚蠢了。
掛了電話,Ace轉頭瞄了一眼旁邊侯命的刀疤臉,揮了揮手示意他跟着自己離開。
剛下了樓梯,在大廳裡調酒的酒保便喊住了他,“少爺,有你的快遞。”
Ace趕着出門,聞言頓了頓,稍微側過臉看着那個大概20釐米長寬的快遞包裹,“誰寄過來的?”
“不知道,上面沒寫名字。”酒保利索的檢查了下,快速的回答。
看那包裹的模樣,估計又是哪個煩人的老傢伙弄過來的廢物吧……
Ace煩躁的想着,隨即掉轉頭往外走。
“……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如果沒用的,把它丟了。”撂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外走,刀疤臉自然是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
酒保聳了聳肩,見他離開,想了想還是放下手中擦了一半的高腳杯,然後撈過快遞包裹,抓過一旁的水果刀將封條切開,裡面是一個同樣大小的硬木盒子,散發着奇怪的淡香。
將盒子打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對雕刻的相當精緻的新婚陶瓷娃娃,其中高挽髮髻戴着白紗的新娘,那張臉分明就是照着Ace的外貌做出來的,一樣陰柔的臉部線條,一樣誘人的桃花眼,只不過在這尊生動的陶瓷娃娃的臉上少了憂愁,嘴角笑的彎彎,很是開心的模樣,而且瓷娃娃身上穿着的,居然還是女人才穿有着蓬鬆下襬的白色婚紗。
順手將另外一個褐色頭髮的新郎陶瓷娃娃拿了起來,酒保聳了聳肩,臉上閃過一抹了然的表情,看來Simon這傢伙是想娶少爺想瘋了,這份禮物其實倒也精緻,只不過,他可不認爲他們家少爺會喜歡這份禮物。
自動自發的將兩尊人偶放了回去,再將盒子蓋好,酒保想了想,順手將這個盒子塞到了酒櫃最底層,雖然少爺肯定不會喜歡,但是simon那邊也不好得罪,就先放着吧,到時候等少爺想起來了再拿出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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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巴厘島度完蜜月的陳耿耿一聽到消息,立刻帶着新婚老公霍騰剛上葉未央家去了,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嚎啕了半個多小時,哭聲洪亮的讓一旁乾坐着的霍騰剛頭疼無比。
兩個女人剛平靜下來不久,話都還沒說幾句,門鈴卻又響了,霍騰剛在兩個女人淚眼汪汪的注視下認命的起身去開門。
進來的居然是好些日子不見的柯子惟跟吳耀明兩人,吳耀明身後還跟着兩個穿制服的警察。
“柯導?吳警官……你們……”葉未央訝異的擡起頭看向幾人,不明白他們兩人怎麼走到一起的。
“真是抱歉,葉小姐,關於方先生的案子,我們循例還需要再打擾你一次。”吳耀明朝葉未央點了點頭,有伸手向後指了指,“這兩位是我的同事,他們也是跟進這單案子的。”
“你好,葉小姐。”兩名穿着警服的年輕人脫下帽子夾在胳膊底下,朝葉未央伸出手,“打擾了。”
“沒關係,請進吧。”葉未央伸手與兩人握了握,示意幾人進屋子裡談。
柯子惟則是將一隻包裝的很漂亮的果籃放到茶几上,然後跟着衆人在沙發上落座,“葉小姐……我還是叫你小葉吧,我聽vincent說過你喜歡吃橘子,特意買了些給你。”
“謝謝。”葉未央苦笑着點了點頭,道過謝,又進廚房給衆人端了果汁出來,這才緊靠着陳耿耿坐下,“吳警官,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好的,”吳耀明點了點頭,但是隨即又看向坐在她旁邊的霍騰剛夫婦,“這兩位是……”
葉未央連忙拉住陳耿耿的手臂,“這位是我的好朋友,還有她的先生,他們也都認識阿正。”
“這樣……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吳耀明看向身邊的兩名制服青年,後者朝他點了下頭,然後一個拿出電腦,另外一個則是拿出筆跟速記本。
“葉小姐,我們需要你回想下,在出事之前,方先生他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擺弄着筆記本的那名青年警官擡頭看着葉未央,嚴肅的問道,“像是得罪過什麼人或者別的什麼。”
“沒有。”葉未央想了下,堅定的搖了搖頭,提起方守正,臉色又是一陣慘白,幸虧身邊的陳耿耿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她纔沒有再次哭出來,但那眼眶確實已經泛紅了。
“真的沒有嗎?麻煩你再好好想一想……”吳耀明與其中一人對看一眼,皺了皺眉再次問道,“或許是有什麼你一時忽略了也說不定呢。”
“葉小姐,你就想一想吧,或許能夠幫幾位警察查到些什麼線索,也好早日找到害了Vincent的人。”坐在單獨沙發上的柯子惟低頭整理着果籃,從裡面拿了幾個橘子出來,然後擺到葉未央面前。
葉未央半仰着頭吸着鼻子將淚意逼回去,腦子裡卻突然浮現起那天跟方守正甩掉一輛麪包車的經歷,“是有一件事確實很可疑,不過我不知道這兩件事到底有沒有關聯。”
“麻煩你說一下,我們需要做一下筆錄。”
“那天下了班,阿正也剛好開完會,然後他去我公司樓下接我……”葉未央眯着眼,努力的回想着當天的情況,“我們在路上的時候就發現有人跟蹤我們,是一輛小麪包車,感覺好像還挺舊的,當時我沒帶眼鏡,不知道車裡到底是什麼人,但是阿正說那是狗仔隊,他說他們是以爲坐在車裡的我是柯導的緋聞情人所以才緊追不捨,當時我雖然奇怪,但是也沒想那麼多,後來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將他們甩掉了。”
“能麻煩你說下是在哪個地段嗎?”
“我記得是亦德路附近的半山高速公路,當時人好像還沒那麼多,下了高速公路就沒看到他們了。”葉未央想起自己當時的確看到路牌上是這麼寫的,雖然繞的是遠路,但是她習慣看路邊車牌倒是讓她很好的記住了經過的路段。
“你說的麪包車,是不是這一輛?“吳耀明想了想,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張照片,將照片正面正對着葉未央。
“……應該同一輛車沒錯,我記得當時那車身上面有很顯眼的紅色油漆,所以看起來很舊很難看,不過那個時候沒這麼破……”接過照片,葉未央仔細的瞧了瞧,然後才說道。
吳耀明收回照片,將其又放回口袋裡,“這輛車是贓車,駕駛它的兩個外國人是非法入境,這輛車就是在半山高速公路下一點的市區翻車的,我們在兩名外國人身上搜到有手槍,這麼看來他們跟這單案子也逃不了干係。”
“原來真的是槍……我就說怎麼會有人在高速公路上放鞭炮……”葉未央埋着頭喃喃自語。明明這就是有預謀的槍擊案,可爲什麼阿正卻要騙她說是放鞭炮呢?難道那個時候他早就知道有人在找他麻煩了?
“總之,謝謝你提供的線索,我們會盡快破案的,到時候有需要可能還要麻煩到葉小姐你過去警局一趟。”吳耀明公事公辦的說道。
“好的。”葉未央毫無異議的點着頭,“我一定會配合各位的,麻煩你們了,吳警官。”
“不麻煩,這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吳耀明說道,隨即又苦笑起來,“只不過現在看來,這件事應該牽連甚廣,怕是比較難查就是了。”連他們老大都下令不準再明目張膽的查案,他們這些小卒子就算再憤怒……又能怎麼辦呢?
“牽連甚廣?”葉未央倒是聽到了這關鍵的字眼,“吳警官,你的意思是……”
“哦,其實沒什麼,就是有點小麻煩而已,畢竟牽連到國際友人嘛,”吳耀明發現葉未央眼裡閃着急切的神色,怕將這件事的背景說出來後會讓她受到連累,於是連忙收起臉上的悵然若失,打哈哈似的笑道,“不過葉小姐,你真的不知道方先生的身世背景嗎?”
葉未央搖了搖頭,“不知道,阿正他本來就撞到腦袋失去了大部分記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怎麼可能知道呢?”只不過她一直不去想,也不在乎而已。
“是啊,我都差點忘了呢……”吳耀明自嘲似的摸了摸後腦勺,看來這件事果然沒那麼簡單,方守正的身世背景到底是什麼……知曉這一點纔好找突破口,可是現在他卻什麼都沒想起來就死了,毫無頭緒的案子,真的很棘手。
“對了,葉小姐,我們能看一下方先生的房間嗎?”吳耀明突然開口要求,“也許我們可以找到一星半點的線索也說不定。”
“當然可以。”葉未央想了想,立刻同意了,畢竟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那麼殘忍讓方守正死無全屍,雖然兩人沒有結婚,可是她已經打定主意非他不嫁,若讓她找到那個行兇之人……希望她到時候還能保持理智不立刻衝上去把人大卸八塊,畢竟殺夫之仇,不共戴天,別指望她會手軟。
“請隨我來。”回頭給了擔憂的看着她的陳耿耿一個安撫的微笑,葉未央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從容的領着三人往方守正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