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重聚與分離

繼廣告播出後又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個多星期,這天下了班之後葉未央坐張雨凡的便車回家,本想親自下廚做飯招待他的,結果卻因一通臨時的加急電話而不得不轉回公司,臨走前,張雨凡看了葉未央好一會兒,像是有話要說,但最後也只是揮了揮手,什麼都沒說出口,踩下油門離開了。

葉未央雖然是個超級近視眼,但是好在她還戴着眼鏡,所以沒有漏看了坐在車裡張雨凡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下雖然感到疑慮,但是也沒問出口,畢竟雨凡大哥不想說,她也沒那個權力逼他把一切都交代了不是?

跟樓下保安打了個招呼便進了電梯,轉身的時候葉未央眼角突然瞄到坐在大廈樓下花園長椅上看報紙的古怪男人突然側過臉來,陰森森的緊盯着她看,見她望過去,突然咧出一口森森白牙,用舌頭舔着掛在嘴邊的脣環,毫無預警的舉起手對着她的方向做了個碾掐的動作,那森冷恐怖的模樣讓她忍不住頭皮發麻,全身上下更是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可是等她想再看清楚確認一下的時候,電梯門卻已經完全闔上,將所有的探索都留在了門外。

由於電梯裡只有她一個人,心中警鈴大響的葉未央後怕的抓緊了手裡的包包貼在牆壁上圖個安心,仰着腦袋數着樓層,心底則是不斷回想着剛剛的那一瞥,天都那麼黑了,就算花園裡有光,也只是昏黃的燈光,那個穿着長風衣的男人卻選了這麼個地方看報紙,而且他剛剛盯着她的模樣,那雙泛着光的眼睛就彷彿豺狼看到獵物一樣兇狠,回過神來的葉未央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是一身冷汗淋漓了。

雖然最近跟方守正出門沒少被狗仔隊追趕過,可是兩人都沒暴露過住址,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狗仔隊,葉未央真的沒辦法確定,他這麼一身古怪的裝扮,又是風衣又是手套的,的確是一般狗仔的穿着,可是他卻偏偏又沒有狗仔必備的相機,而且……回想起剛剛那陰森冷絕的目光,葉未央立刻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很靈驗,而她剛剛真的預感到了背後的危機感。

到了23樓,葉未央像只受驚的小麻雀一樣探頭探腦的左右看了一翻,確認附近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這才立刻抱着揹包飛一般跑出了電梯,直奔自己家門前去。

一邊抽出鑰匙抖着手往鑰匙孔裡塞,一邊還要時不時的轉過頭去看着自己背後空無一人的走廊,葉未央按着心口突突直跳的心臟,旋開門把做賊一般溜了進去,然後蹦的一聲緊緊的關上門,甚至下意識的立刻就將插梢給鎖上。

“未央,怎麼這麼……”

伴着柔柔的呼喚,一隻纖細的手掌突然落到自己肩膀上,還處在草木皆兵狀態的葉未央一時沒反應過來,扯開了喉嚨立刻尖叫出聲,猛的將肩膀上的手甩開,轉身往後狂退好幾步,瞪着驚恐的雙眼整個人緊貼在門板上,如果不是門板夠硬,估計這會兒應該早就給她撞出一個人形破洞來了。

剛剛將手搭在她肩膀上的人影揹着光,葉未央的眼鏡早在剛剛就被撞歪了,現在看過去,模糊一片的,心底更是害怕,忍不住舉起雙手交叉擋在自己胸前,狼狽卻兇狠的瞪着來人。

“怎麼了?臉色那麼蒼白?”耳邊飄過方守正那熟悉的低沉嗓音,葉未央轉過頭,看到一個更爲高大的身影走向自己,一隻大手伸過來鉗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扶起,另一隻手則是溫柔的替她把眼鏡戴好,“慌慌張張的,有沒有撞傷哪裡?”

“阿……阿正?”從聽到方守正的聲音開始,葉未央驚慌不定的心早就安定了不少,現在見到他的模樣,終於忍不住長鬆了一口,幾乎是反射性的就往他懷裡撲過去,緊緊的將臉貼在了他胸口上,兩隻手勒住他的腰不斷的重複着,“好可怕好可怕……”

那個有着野獸眼睛的古怪男人當真讓過慣安逸生活的她嚇慘了,她是喜歡看偵探類小說跟電視劇,可是卻一點也不想成爲裡面慘死的主角!

“沒事了,別怕,有我在,放鬆……”方守正蹙起劍眉,雖然不知道她在回來的路上到底經歷了什麼事,但看她現在這副驚恐的模樣,恐怕也不好問出口,只是任她抱着自己,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溫柔的輕拍她的後背安撫着她。

“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我家可愛的女朋友回來了啊?”唐靖堯聽到外面的響動立刻從廁所裡跑了出來,一眼就看到杵在門口的顧北清跟方守正,兩人面對着門板,也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麼,不過即使是這樣,佔有慾超強的他也覺得非常的不爽,火大的就要伸手去拉回自家所有物,“小北你站那傢伙後面幹什麼,快給我回來,不要……未央?”

接下來的話終止在一聲驚訝的低呼裡,不是爲了一前一後站着的兩個男人,而是因爲看到方守正懷裡還掛着另外一個女人,從那雙白皙手腕上眼熟的黑曜石手鍊來看,他立刻便認出了那是他家的親親掛名女友葉未央所有。

“誰啊?”漸漸放鬆下來的葉未央本想跟方守正說一下樓下那個怪人的事讓他以後也要小心,結果還沒開口就聽到又是一個耳熟的聲音在叫自己,想了想,於是從他懷裡挪出個頭來朝前面看。

“沒想到我一回來就看到你在門口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的給我戴綠帽,唉,我真是命苦啊!”唐靖堯見她探出個頭,立刻假裝西子捧心,習慣性的用自己的幽默方式跟她打了聲招呼,“親愛的女朋友,我離開這麼久,難道你就不過來表示一下想念之情麼?”完全忽略掉擁着葉未央轉過身來的方守正那張比鍋底還黑的俊臉,唐靖堯不怕死的朝葉未央擠眉弄眼,一邊敞開雙手做了個等待擁抱的姿勢。

“唐靖堯!”葉未央明顯受到不小驚嚇,激動了一下之後但隨即又冷靜下來,立刻恢復了一貫的本色,單手指着客廳中間的那個男人咆哮,“你丫的纔是個戴綠帽的!什麼時候滾回來居然沒跟我說,你找死呢是吧?小北呢?沒跟你回來?”她的目光透過唐靖堯在他身後搜索着。

“我在這裡。”顧北清抿脣一笑,從容的由方守正右後方站了出來,也跟着歪了歪半邊身體讓她能夠看到他,然後立刻後退幾步,彷彿體貼的妻子一般站在唐靖堯身邊,笑盈盈的看着她,“未央,我們回來了。”

“小北?!”葉未央猛的瞪大雙眼,手指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嘴脣顫抖了幾下,“你們……你們真的回來了?”

這麼說,剛剛那個拍她肩膀的人,是顧北清?!我勒個去,她剛在外頭被嚇的夠嗆,一時之間居然沒認出他的聲音,真是太不應該了。

直到顧北清爲幾人都各倒了一杯熱飲料之後,葉未央捧着杯子縮在方守正身邊任他佔有的環着自己的腰,一邊盯着對面以同樣姿勢相擁而坐的兩個男人,恍惚間覺得有點像在做夢。

方守正神情淡漠,一雙眼倒是擔憂的時不時落在葉未央身上,偶爾掃過前面那兩個你儂我儂的大男人,也沒多少深究的意思,全副身心都在身邊的女人身上。

“回魂咯~”唐靖堯瞅着一臉不可思議的葉未央,笑眯眯的用當初她一貫調侃他跟小北兩人的方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本正經的念道,“葉氏未央,現有爾親密男友一枚甚念之,故,喚爾速速回魂,與我詳談之~~來來來~”

“去!學的一點都不像!”葉未央一把伸出手來,齜牙咧嘴的朝他的攤開的手掌拍下去。

“哈哈,幾個月不見,你還是那麼暴力,很好很好。”急急忙忙的收回手躲過一劫,唐靖堯攬着顧北清的肩膀哈哈大笑出聲。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你們都沒通知我去接機?”葉未央一想起這個就鬱悶,雖然剛剛她的確是被兩人的突然迴歸‘驚喜’了一把,但總覺得被矇在鼓裡毫不知情的感覺很不爽啊很不爽。

顧北清跟唐靖堯兩人對看一眼,像是在溝通着什麼,最後還是顧北清開了口,“未央,我們這次回來其實沒有驚動太多人,沒有通知你,我們也有苦衷,其實……三天前我們就回來了。”

“三天前!”葉未央驚叫,他們都回來這麼久了,可是爲什麼今天才出現?“那……你們這三天都住在哪裡?”她記得小北是孤兒,而他早前住的那套房子也已經租出去很久了呀,難道他們寧願住飯店也不回來?

唐靖堯眼神閃爍,擁緊了顧北清,兩人苦笑了一下,他才慢吞吞的道,“在我家……我們兩人,一齊回我家去了。”

“什麼?”葉未央倒抽一口氣,兩隻眼睛瞬間瞪的老大,就連聲音也不由自主的變的尖銳了起來,“你們兩個一起回家了?那唐伯父跟唐伯母不是……”

唐靖堯在她難以置信的眼光注視下緩緩點了下頭,“他們已經知道了。”

“我跟靖堯已經將一切都說明白了,兩位老人家都知道是我勾引了靖堯讓靖堯喜歡上了我,所以……”顧北清側頭看了一眼唐靖堯,但又隨即在後者鼓勵的目光下繼續說了下去,“所以這一切都跟未央你無關了,你只是無辜的受害者,我們……”

“爲什麼?!”

突然打斷顧北清的話,葉未央將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擺,拉開方守正的手,惱怒的隔着桌子揪住唐靖堯的衣襟,“我們不是一條船上的嗎?爲什麼你們這麼匆忙決定卻不告訴我?我以爲你們是信得過我的……可你們卻……”

“就是因爲我們信得過你啊未央,”顧北清紅着眼眶拉下葉未央的手,那張清麗似女子的臉上現出哀求的神色,“就是因爲我們信得過你所以纔不忍心讓你揹着知情不報的罪名,我們不想讓你以後被靖堯的家人怨一輩子,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讓你爲我們耽誤了那麼久,我們兩個早就很愧疚了,如果還得讓你來承當這個誤人子弟的罵名,你以爲我們兩個還能安心的過完下半輩子嗎?”

“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了……我們要一起面對的嗎?”葉未央聽完顧北清的話,眼眶已經跟着不自覺的紅了一半,重新坐回沙發上,她垂着頭,語帶哽咽的說道,“我以爲……我可以幫上忙的……我們不是朋友嗎?罵名算什麼……很快就過去的不是嗎?”

“你已經幫我們夠多了,未央。”唐靖堯難得正經的嘆了口氣,望了一眼無言摟着葉未央安慰她的方守正,輕輕的拍了拍顧北清的手背,接着說道,“何況你現在也找到你真正喜歡的人了,我們也不能再繼續耽誤你下去,你以後的路還長,要結婚要生小孩要當媽媽,我相信方先生,”他又看了一眼方守正,然後纔對着已經擡起頭的葉未央笑了笑,“我相信他會好好照顧好你的,這樣我們也就能放心離開了。”

“離開?!”葉未央驀地看向兩人,聲音有點心酸,“你們……打算要去哪裡?”

“先去荷蘭註冊,順便在那邊度完蜜月,然後再轉機日本,以後……就在那邊住下了。”唐靖堯牽起顧北清的手,後者朝他溫柔一笑,兩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依戀,“堂哥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他會幫忙將我的職位調到那邊,讓我負責日本的子公司。”這樣也算是給了他一個穩定的經濟來源吧。

“唐伯父跟唐伯母那邊……他們怎麼說?”

知道他們兩個心意已決,可是葉未央還是很捨不得,又想起一直以來都對她如親生女兒般疼的唐齊鳳,心頭就忍不住泛起苦澀,唯一的兒子喜歡上了男人而且還從此都要在遠離自己的地方生活……她該是怎樣的難過?

方守正沒有插手三人之間的事,只是無言的擁着她,大手在她背後安慰似的輕輕摩挲着。

“爸媽他們……都很開明。”唐靖堯臉上帶着笑,可是眼底卻已經泛紅,“他們……如果沒有他們的同意跟勸說,爺爺跟外公那邊是絕對不可能讓我們走的,我這輩子欠他們太多了。”想起臨走前唐齊鳳哭倒在地的模樣,唐靖堯的心就一陣陣的疼,可是他沒有辦法,唐家跟張家都是本地的望族,爲了家裡的聲譽着想,他只能狠心跟所有人都斷絕了關係,以後,他再也沒辦法再喊他們一聲爸媽了。

“未央……我爸跟我媽一直都很疼你,希望我們走了以後……你能幫我們多去看看他們兩位。”

“我會的,我會的!”葉未央紅着眼用力的點着頭,“只要他們不嫌棄,我會一直都照顧唐伯父跟唐伯母的。”

“謝謝你,未央。”唐靖堯跟顧北清對看一眼,彼此握着對方的手,笑着看向對面那個已經泣不成聲的女孩。

“我們會坐今天晚上十點半的飛機到荷蘭,臨走前我們想送你一份禮物。”

朝顧北清點了點頭,唐靖堯起身從房裡裡拿出來一份文件,攤開放到葉未央面前。

葉未央看着文件上房產轉讓證幾個大字,半天回不過神來,“這是……”

“我用你的名義從我這裡將房子買走,現在這房子已經登記在你名下。”唐靖堯拿出一隻燙金鋼筆遞給葉未央,“只要在這裡籤個字,以後這間房子就是你的了。”

葉未央瞪着兩隻杏眼,手抖了幾下,望了方守正一眼,然後倏地將筆丟到一邊,“我不要。”

唐靖堯愕然,“爲什麼?你明明說過……”

葉未央將頭轉向方守正,鴕鳥的埋進他懷裡,聲音悶悶的傳出來,“那是以前,現在我不要。”

“未央,”顧北清按住還想要抓她出來簽字的唐靖堯,對他搖了搖頭,示意讓她接手,“未央,你不要是因爲什麼?”

“……無功不受祿,太貴重。”葉未央悶了半天,憋出來這麼一句,雖然她曾經開玩笑跟唐靖堯說過,等自己有錢了一定要買個屬於自己的房子,以後纔不用過寄人籬下的日子,而且她承認有一瞬間她很心動,在寸土寸金的G市,擁有一間房子意味着什麼她也懂,可是她不會平白無故受這份大禮的,如果接過這份禮物,說不定以後跟唐靖堯還有顧北清的聯繫就斷了,她……真的捨不得他們兩個,在沒有人理解她的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一直都陪在她身邊,她真的捨不得。

“未央,你跟我過來一下好嗎?”顧北清繞過桌子,跟方守正點了下頭,示意讓葉未央跟他到陽臺去,“我們好好談一談。”

葉未央望了方守正一眼,後者給了她一個萬事有我的微笑,她的心突然就堅定了,然後起身跟在了顧北清後頭。

客廳裡只剩下方守正跟唐靖堯,半晌之後,唐靖堯突然開口,“方先生,也許我們也應該先談一談,關於未央跟你的事……”

月亮爬到高空的時候,電視裡的狗血偶像劇也播完了。

葉未央最終還是在那份轉讓文件上籤了字,收下了她現在住的這間房子,莫名其妙的在26歲這一年的年底成了有房一族。

方守正不知道顧北清到底都跟葉未央說了什麼才讓她改變心意,但是同樣的,葉未央也不知道,其實在這一晚,唐靖堯也跟方守正交代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

四個人其樂融融的吃完了葉未央做的豐盛晚餐,方守正開着自己的車將兩人送到了機場,葉未央跟唐靖堯還有顧北清各自擁抱了一下,然後看着他們兩人手牽着手消失在登機口,隱忍許久的淚終於忍不住在這一刻崩潰了,沒有了唐靖堯跟顧小北,從此之後,她所習慣的那個世界又要改變了。

方守正無言的擁着她,在候機大廳的長椅上,任她靠在自己懷裡望着夜幕裡越飛越遠直至消失的飛機哭的稀里嘩啦。

原來,這個就是她電腦裡聊天記錄上提到的“捨不得”……

未央,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也會這樣傷心難過嗎?

不知道心裡爲什麼會突然涌起這個強烈的疑問,但是方守正卻沒有將這句話問出口,替葉未央抹去眼角的淚水,看着她哭的通紅的臉,心裡有着隱隱的刺痛,卻只能抱緊了她,用手心摩挲着她的肩膀,將下巴抵在她的發心上低聲安慰,“別哭,你還有我……”

是的,她還有他,而他,將傾盡所有護着她,愛着她,併發誓永遠不離開她。

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也是給葉未央無聲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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